第34章 第34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盛威侯之女沈雁西,知书识礼,贵而能俭,温雅淑正,无怠遵循,玉洁松贞,着即册封为宁安郡主,赏锦缎百匹、黄金百两,钦此。”
沈煦入了皇宫,直至第二日间,这才回府,与他一同到府的,还有圣皇赐雁西为郡主的圣旨。
一时间,蜀京上下,都知晓了,盛威侯回京,还带了女儿。
只这许多年来,几乎无人知晓沈煦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又值此当头,京中各家势力皆知沈煦是个不好说话得,想要探得盛威侯的口风,时雁西自是最好的人选,权衡之下,竟引得各家权贵世家纷纷邀访。
雁西一概拒绝,蜀京众人连雁西长相,也无缘窥知,谣言渐起,有说雁西丑如东施,粗蛮无理;又有说雁西貌若天仙,琼玉之貌,可谓是纷杂的很。
对此,雁西一概不理。
盛威侯的后院,慕舒手中拽着跟茅草,偏头瞧着不远处空地上,沈隅一本正经的教着雁西练剑。
他们从上次萧云谏去了别院之后,就并没有在对他下手,不过也没有离开蜀京,而是借此机会,打探蜀京各家的势力,直至沈煦和雁西到了蜀京,这才于府内相聚。
沈隅瞧见雁西晨起练箭,才知晓,是在东疆与沈赐学的,他半点也不服气,便自告奋勇,要教雁西练剑。
只不过,在慕舒看来,不过是白费功夫,毕竟剑术哪是一朝一夕能够速成的。
“手抬高一些,刺出去的力道要准,要狠。”沈隅哪管的这些,他满脑子都是压沈赐一头,鳖足了劲儿,将招式全部拆开,授于雁西。
雁西也觉得,此非一促之功,可不好拂了沈隅的好意,只能硬着头皮上,连连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慕舒。
慕舒也只能爱莫能助别开眼去,还是慕姨恰时的出现,打断了这场教学,“莫要玩闹了,该进宫了。”
“进宫?”沈隅一脸莫名,显然是忘记了。
“今日,圣上着太子设宴,为侯爷接风洗尘。”慕舒在一侧好意提醒道。
霎那,沈隅便苦了脸色,没了心情,宫中规矩繁多,他最讨厌这个了。
雁西却长舒了口气,向沈隅一施礼,回房梳洗去了。
盛威侯威名在外,虽说太子设宴,此宴亦无人敢称病辞宴,等雁西随了沈煦一并进宫,设宴的福馨园早已聚满的了蜀京的权贵,一眼望去,龙爪鹤纹,可谓是壮观至极。
诸家权贵,瞧见沈煦的身影,嘈杂顷刻泯灭,各种探究的目光投注在沈煦,以及雁西身上,坐在上首的太子,更是起身上前,亲自来迎。
萧云谏已经得悉雁西身份,所以此番见雁西在列,并没有过多惊讶之色,只瞧见雁西一身艳色华服,衬得容貌越发美的不可方物,目光定定然间,竟是入了神。
梁致望过来的视线中,闪过一抹玩味,但很快就挪了回去,转到了三殿下身侧的女子,目光隐晦,藏有万般情绪。
唯有宁鞠衣在看到雁西时,瞳孔陡然放大,不敢置信间,手中的酒盏险些滑落在地。
她怎么还活着,她怎么可能活着,还成为了盛威侯的女儿。
一旁的宁太傅这会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他老来持重,并无显示太多的诧异,环顾四周间,恐有人注意到此,却见身侧的宁鞠衣一脸惶恐不安的神色。
他低声‘呵’了一句,这才将宁鞠衣惊醒,观其神色,以为她与此女认识。
“鞠衣,你认识她?”
宁鞠衣心中下意识‘咯噔’了一下,知道是自己尴尬露了相,连忙收情绪,脸上不解疑惑的摇了摇头,语气迷茫,“她,怎么会和女儿生的……”
如此相似,她话未说尽,但宁太傅已是心知肚明。
像,太像了!您太傅,不相信这世间会有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宁太傅的眼眸在盛威侯与雁西之间,来回移动,过了好一会儿,偏头和宁鞠衣道了一句,这才举了酒盏,起身向沈煦问候。
他拐着弯的试探如今的盛威侯夫人,他做的半点也隐晦,沈煦自是一眼就看破了他的打算,寒暄中冲雁西招了招手,示意她上来。
“也怪本侯一时疏忽,竟忘记给太傅介绍,这是本侯费尽千辛万苦,这才寻回来的女儿,雁西。她的娘亲,正是与太傅同宗的霓云,按辈分来说,她该叫你一声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表兄才是。”
沈煦煞有模样的给宁太傅和鞠衣介绍,话说完间,二人已同时变了神色。
宁太傅是一脸愕然,鞠衣尴尬错愕。
“雁西见过表兄。”雁西早已调整好了情绪,她冲着宁太傅盈盈一礼,随即转向鞠衣。
“这是鞠衣吧!按辈分来说,你该唤我一声姨母,身为长辈,我也未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这镯子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了,鞠衣可别嫌弃。”雁西有样学样,端着一副长辈模样,打量着鞠衣。
她从手上随意撸了个镯子,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意,强硬的拉过鞠衣的手,全然无视的她的抗拒,直接将镯子圈进了鞠衣的手上。
雁西带着正合适的镯子,对于鞠衣而言,显然有些小了,那硬生生的磨着指骨,往里套的生疼,让鞠衣皱了眉头,手也试图收回。
可是,雁西的手,死死的拽着鞠衣,生套了进去,鞠衣手骨间,直接红了一大片。
雁西恍然未觉一般,抬手拍了拍鞠衣的手背,“倒是赶了巧,这镯子倒似天生配鞠衣你的。”
她就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鞠衣看着雁西笑颜如花的模样,恼恨之意,蓬勃而起,可又不得不压抑情绪,露出一脸欢喜的神色。
“多谢‘姨母’馈赠,鞠衣很是喜欢。”她沉着气回话,将手抽回,至始至终看都未眼那镯子一眼。
她如今心乱如麻,也无暇应对雁西的挑畔,张嘴试图寻的理由,暂且避开雁西,哪知道话还未出口,雁西已经抢夺先机。
“听闻鞠衣的先夫徐将军身故不久,鞠衣便另择了婚事,不知这婚约是与谁家结的,可在这宴席之上,姨母也好替鞠衣长长眼才是。”雁西煞有其是打量着宴席上的各家权贵,似真不认识萧云谏一眼。
装,还在她面前装。
鞠衣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起来,她最怕的就是被人议论她与徐宏的往事,不让也不会执意待徐宏孝期过后,才婚约之日,就是不想像现在这般被人非议。
而且,这个人还是雁西,他告诫着自己,千万冷静,眼前人不过是想要激怒于她罢了。
亦或者是借着如今身份,想与萧云谏重燃旧情,她可没蠢到这个地步。
宁鞠衣心中的揣测着,打算随便寻个推脱之词,糊弄了过去。
沈煦好似听到雁西的话,他大手一挥,招来个内宦,吩咐了下去。
“不就是景国府的那小子,雁西想瞧,爹这就叫他过来。”父女两一唱一和,全然没有鞠衣的辩驳,反对的机会。
萧云谏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到雁西想要见他,心中下意识里闪过窃喜,可余光落在鞠衣身上,又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露出几分恰倒好处的疑惑。
他起身迎着几人,走了过来,极恭敬的向盛威侯行了一礼,这才转向雁西,有些疑惑,“宁安郡主想见我。”
“你,不就是那日拦了我车驾的登徒子?”雁西的眉头肉眼可见的蹙了起来,厌恶之意浮于面上,她极嫌弃的挪开视线,“外甥女,你这眼光可不怎么样。”
“你……”鞠衣第一时间,将狐疑的目光投向萧云谏,他竟早已见过雁西了,可于她跟前,半点都未曾透露过。
雁西一开口,萧云谏就已经情知不妙,有着前车之鉴,这些时日,他已经猜想过无数种的可能,但今日雁西主动说要见他,一丝幻想浮于脑中。
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她这一句话,怕是得让他费上好些心思,去向鞠衣解释了。
“你对我闺女做了什么!”萧云谏正思量间,沈煦怒容一现,他一把揪住萧云谏的衣襟,直接将萧云谏如给提了起来。
萧云谏根本就挣脱不得,索性就放弃了抵抗,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侯爷,郡主怕是对萧某有些误会。”
沈煦闻言,偏头望向雁西,雁西神情不悦,“哼,误会不误会的,本郡主自有决断,倒不需得你这个登徒子在此说三道四。”
这姿态,倒是将跋扈张扬的性子,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转身,竟是头也不回,直接坐回了原位。
“盛威侯,你要对云谏做什么。”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的景国侯,看到萧云谏受制,连忙上前质问。
沈煦龇了牙,冲景国侯一笑,随手一丢,将萧云谏丢在了地上,“不过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下次若再来招惹我闺女,本侯可就不会像今日这般客气了。”
沈煦完全不给景国侯面子,丢下一句,看也不看他,转身就朝另一边走去。
宴会虽恢复如常,但明眼人已心知肚明两家的嫌隙。
参宴之众,其乐融融,只雁西却再没瞧过萧云谏一眼。
可即便如此,鞠衣瞧着雁西,如附骨之疽,心魂难安,以至于散宴之后,半刻也不愿意再等。
“阿谏,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鞠衣于萧云谏跟前,她一脸倔强的仰头与之对视。
“我……”萧云谏叹了口气,伸手将鞠衣的手握住,“鞠衣,我也是前几日街上偶尔遇见这位宁安郡主,她生的太似你了,一眼之下,我竟将她错认于你,她身后兵卒相随,我恐是徐将军府的谋算,情急之下,这才拦了她的车驾,哪知这郡主,性子乖张的很,一言不合,就指使军卒拳脚相加,我这伤,时至今日,还未愈合,未曾告诉于你,也是恐你担心了。”
萧云谏徐徐道来,坦荡的没有一丝隐瞒,让鞠衣生不出半点辩驳的理由。
更何况,她并不想让萧云谏知晓,她早已知晓了雁西。
脸上的倔强瞬间转为担心,她打量着萧云谏,面上透着急切。“你哪里伤着了。”
“不必担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萧云谏将鞠衣的手攥着,放在了胸口,“鞠衣,什么都不要担心,再等等,很快你就会成为我的新娘。”
“好,我信你。”鞠衣感受着手下强而有力的心跳,身体贴了过去,二人相互依偎,情深眷眷,只其中心思,怕只有她们自己知晓吧。
坐以待毙,并不是萧云谏的风格。
一次,两次,雁西瞧他皆是一脸陌生之态,要说愤怒是有,可那眼眸中瞧着,却并没有多少恨意,倒是让萧云谏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好在几经打听,萧云谏就摸熟了沈隅的性子,在其有意交好的情况下,他总算是知晓了其中缘由,也让他确定了些事。
宁安郡主,就是时雁西,而之所以待他如此态度,只是因为被救出之后,昏迷许久,吸入太多的烟尘,以至于缺失了许多记忆。
萧云谏也特意寻太医问过,说是这种情况,更像是之前的过往,对她打击太大,以至于她自我选择了遗忘。
这样的答案,让萧云谏彻底松了口气。
她不是在恨他,而是她根本就忘记了他。
却不知,这一切,都在雁西的谋算之中。
五月端午,今日的龙舟竞赛,在官家的有意操办之下,格外的隆重热闹,恰好不巧的,鞠衣病了,萧云谏有了机会,再加上沈隅的这一层关系,萧云谏很容易的就约了雁西,一同观赏今年的盛宴。
雁西一见萧云谏,就别过脸去,半点也没好颜色,萧云谏并不介意,领着众人到了提前预定的客厢。
这是临湖建在水上的客栈,凭栏而望,可将蜀京内渠的景色尽收入了眼中,也是观景的最好之处。
雁西看着萧云谏从食盒中掏出一碗黏糊糊的核桃酪,一脸嫌弃的问道,“这是什么?”
“核桃酪,宁安郡主要不要尝尝。”萧云谏对雁西的嫌弃,并没有感到意外,他一脸谦和的将碗推到雁西跟前。
雁西狐疑着,还是拿起勺羹,挑了一点,送到唇边,轻尝了一点,就露出极厌恶的神情,一把将勺羹扔在碗里,掏出手绢嘴上沾染之物,唾于手绢之上一并抛弃。
“什么鬼东西,萧大人,你是在逗我玩儿吗?”雁西丢下一句,甩了袖子,直接去了亭台,无人知晓,广袖中的纤指,此刻正微微颤抖。
萧云谏看着因雁西动作而打翻在桌上的核桃酪,只觉得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滋生。
这是雁西最爱的零嘴,曾经,也是靠着它,拉近了与雁西的距离,他本想重施旧计,可失去记忆的雁西,显然,也已经忘记了她的喜爱。
他望着雁西背影,迟疑了一下,便追了出去。
湖面龙舟云集,只等吉时一到,便赛游湖面之上。
所以此刻,聚集在此的百姓,也是不少。
雁西往簇拥的人群中穿行而过,到了栏边,身后萧云谏和沈隅也追了过来。
瞧热闹的人,也不知怎么的,推搡着雁西被撞了一下,重重的倚在栏边伤,头上一玛瑙的钗饰脱开,直往湖中而去。
雁西连忙伸手去捞,却慢了一步,竟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钗饰掉入水中。
她焦急的转向沈隅,“我的发钗,这可是娘赠给我的。”
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往水下而去。
沈隅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拉住雁西,“雁西,别急,我这就去寻会泅水之人。”
“可是……”雁西一脸的急切,好似一刻都等不及一般。
她的神情,语气无一处不招显着此物对她的重要。
“郡主,帮我拿一下。”萧云谏将腰间配饰取下,郑重的递至雁西跟前。
雁西有些愕然不解,却没有接过。
萧云谏见此,一把将东西塞过,直接翻过栏边,跃入湖中,扎入水底,不见了踪迹,引得行人一阵惊叫。
沈隅看着萧云谏在水中吸气沉落而下,脸上哪还有半点焦急之色,他凑到雁西身侧,压低了声音问道,“雁西,你怎的知晓,他定然会下水。”
雁西望着手中那根她在东疆结的,被沈隅葬在镜环山的络子,眸中一片冰冷。
先是核桃酪,现在又是络子,都到这个时候,萧云谏还有心思试探于她,当真是可笑的很。
“他素来喜欢用些个苦肉伎俩,我不过是如了他的愿罢了。”雁西垂头待萧云谏再一次沉入水底,冷然开口。
他既然这么喜欢用苦肉计博取她的情谊,她又岂能不成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