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第48章 第48章

就在苗义跟了有十来余日,忽有一日,苗义竟然消失了,而且消失的无迹可寻,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让景国侯甚觉不安,但对于萧云谏而言,苗义的失踪与否,他已经没了半点关注。

他承认,他装了疯,卖了傻,甚至于摒弃了一切尊严,折断了所有的傲骨,这才苟且在雁西手中,留下了性命。

他本来以为,不管落到怎么样的处境,只要命还在,便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本以为离开了蜀京,脱离了雁西的掌控,一切就安全了。

直到见到苗义,他就明白了,为何雁西会留他一命。

他曾经就是用这个人手中的刀,了结了喻策。

现在,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雁西是想要用同样的方式来给喻策报仇。

在这十日来间,萧云谏心中的苦涩,无限的蔓延。

后悔一次又一次萦绕心头,萧云谏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后悔了。

他后悔为何要招惹雁西,更后悔为何要在雁西和鞠衣之间徘徊。

若是他没有遇见雁西,就不会有后面的错事,若是他坚定的选择了鞠衣,那么以他景国府和太傅府两家的势力,就算无法与盛威侯抗衡,但也能争取让他反应的时机。

再加上梁致,他不相信他还会落到今日的境地。

是他低估雁西,瞧着那么天真烂漫,不通世事的女子,一旦狠起来,就如同深渊中呐喊的魔鬼一样,让人惧怕。

什么晓之以理,什么以为谋定全局,在绝对的权势跟前,他就像是一只任人揉捏的蚂蚁,无处可藏。

虽然,他曾在也这般用权势将雁西戏弄于股掌之间,可真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竟也只能自怨自艾的叹息着世道的不公。

她不会放过自己了,再也没了什么翻盘的机会。

再清楚的知晓了这个认知之后,萧云谏从一开始的慌张到不甘,如今却已是坦然。

甚至于他还有心思,估算着自己的死期。

按照雁西之前的谋划,她等到今日,还特意联合新帝,将流放之处,改为北陌。

显然,她是打算在喻策曾经遭袭的地方,对自己下手。

按照他们现在路程而言,他还有二十来日的性命。

所以苗义的消失,萧云谏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他也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猜想。

因为,现在他对于身边的人而言,他就是一个疯子。

没有人会相信他的疯言疯语,那他又何必多费口舌。

是夜,景国侯一行落脚的客栈。

走了一日路程的萧云谏,早已睡的死沉。

忽然,一划破长空的嘶吼声,这才将萧云谏骤然惊醒,他猛然惊醒,一睁开眼就看到就看到苗义站在他的床边,提着刀阴恻恻的望着自己。

“你要……”干什么?

质问的话,还未能出口,只见苗义就举起了长刀,直接向自己劈了过来。

萧云谏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他慌忙滚落在地上,避开了苗义的刀锋,然后仓惶逃措。

他奔出了客房,只见熊熊烈火吞噬着周遭的屋舍,好些蒙着嘴脸的黑衣人,正在和押送的衙役以及景国侯的从众厮杀于一处。

他无暇顾及的旁人,旁人也无暇顾及与他。

萧云谏连连躲闪,狼狈不堪,根本无暇思考。

等到他被迫逃窜到了远避人群的一树丛中,看到提着一盏灯笼,站在不远处树下的雁西。

萧云谏这才恍然大悟,他以为他是侥幸,用这点微末的功法避开了苗义,未曾想,从一开始,他就被当猴儿给耍了。

明白了这个道理,对视苗义的目露凶光,萧云谏哪里还有什么惧怕,他气喘吁吁的停了脚步。

他神情复杂中带着些许的不甘,“我们之间……真的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你不该杀了阿策。”雁西并没有因为萧云谏恢复正常而赶到诧异。

这个男人,一向诡计多端,她早已认定,不管是什么话,只要是他从嘴里说出的,他表现出来的,一概不信。

所以即便萧云谏之前癫狂到所有人都相信他已经疯了,雁西也没有放下过对他的半分警惕以及仁慈。

萧云谏苦笑了一下,他摇了摇头,仍有不甘,“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承认,当初是我鬼迷了心窍,这才做出伤害你的举动,如今我已落得如此下场,就算是天大的怨恨,你也该消气了。”

萧云谏娓娓道来着,脚下不留痕迹的往雁西跟前靠近,只是就在他离雁西的还有一米开外之际,雁西的身后,沈隅从阴暗中走了出来,他定定的望着萧云谏。

萧云谏的心思彻底落成了空,他止了脚步,望着雁西,膝盖一弯,冲着雁西跪了下去。

“雁西求你,看在我们往昔的种种甜腻,放我一条生路。”

“闭嘴,你给我闭嘴。”

萧云谏这副伪装着情深的无赖模样,气的雁西浑身发颤。

她咬着牙,望着萧云谏,怎么也想不到,都到了这个时候,萧云谏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苗义,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她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夜空,也带走了萧云谏的最后一丝希望。

早已等候在萧云谏身后苗义,丢了手中的长刀,掏出了一把匕首,那把雁西的匕首。

他上前,走到萧云谏的跟前,毫不留情的对着萧云谏的心口,捅了进去。

匕首刺破了血肉,染红了萧云谏的衣襟。

萧云谏看着插在胸口,却又离开胸口矮了几毫的匕首,他对上苗义的目光。

虽然不知道,苗义为何对他手下留了情,但现在,他绝对不会在雁西跟前露出半点破绽。

他笑,笑着咳出了血。

他仰头,望着雁西,他的手指伸出,带着万分的祈盼,似想要抚摸上雁西的面颊。

他浑身颤抖着,虚弱而深情的声音一字一句,传入雁西的耳里。

“我不欠你的了。”

随即,萧云谏的身体轰然坍塌,倒在了地上。

一动不动,形如死尸一样。

苗义踩在萧云谏的身上,将匕首拔了出来,掏出一素净的帕子,擦拭的干干净净,这才转身,试图将匕首递还给了雁西。

他还没有走到雁西跟前,沈隅已经上前,将雁西尽数遮挡在了身后,他一手握在腰间,一手递出,目光警惕的接过匕首。

“小姐,我已照你的吩咐,萧云谏也已经死了。还请小姐应诺。”苗义并没有使什么幺蛾子。

不过是因为,早已在他应下之处,雁西就给了他下了封喉的毒药,他的性命早已捏在了雁西的手中。

他没有蠢到用同归于尽的法子泄愤,不过能在临死之前,给这个该死的女人使点绊子,还是可以的。

在他手下死去的人,苗义早已不记得有多少了,对于人的身体,哪一处一刀毙命,哪一处看着凶险,他早已烂熟于心。

他不是个好的,萧云谏也不是好的,杀人他手到擒来,但是论心计,他比萧云谏拍马也是不及。

苗义想赌,赌一次,这个女人现在不让他好过,往后于生,他自有让她也寝食难安的法子。

苗义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是一脸的恳切之态,他说完之后,便转身走到了长刀落地之处。

他俯身将长刀握住,横了脖颈间,就要自戕。

眼瞧着脖子上的血,就要兹拉的喷溅而出,雁西不急不缓的开了口。

“你总归会死的,不必急在这一刻。”

“小姐还要我做些什么?”苗义手中的刀一顿,他的性命握住雁西的手中,雁西要他死,他就得马上死,雁西要暂时留他一命,他便不敢去死。

虽然这种感觉极为憋屈,可苗义只能顺服。

“带上他,原路返回。”雁西冲苗义吩咐了一句,转而望向沈隅。

“兄长,麻烦你了。”

沈隅会意,背负起雁西,纵身冲往回路。

苗义见此,咬了咬牙,只能将生死不名的萧云谏背负起,追了上去。

苗义越跟越偏,不详的预感,越发萦绕于心头。

他认得这条路,离此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乱葬岗。

沈雁西莫不是要……,苗义低头看了一样萧云谏,不知是该同情,还是惋惜。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沈隅带着雁西就停在了乱葬岗中。

阴风阵阵袭来,伴随着狼嚎之声。

不知是苗义的错觉,还是旁的,他似乎看到了几双碧绿的眼眸从丛林中一闪而过。

他在离雁西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

“请赴死。”雁西并不在乎苗义这个时候是怎么想的,她等苗义将萧云谏放下,淡淡然开口。

苗义神情几经变化,最后化为妥协,他膝盖一曲,跪倒在了地上,“还请小姐留我全尸。”

他是不怕死,可一想到他死后尸体会遭野兽啃食,死无全尸,他终究是有些不甘心。

“你没有这个资格。”雁西断然拒绝了苗义的请求。

苗义手中的长刀骤然捏紧,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凶光。

雁西对于他此刻的杀意,并无半分畏惧,她只是从袖袋中取出一只发钗,映照在灯笼之前。

那是他送给青莲的。

苗义满身的戾气顷刻间泄了个干净。

他望着手中的长刀,自嘲的低笑了一声,转眼已是一脸决绝之色。

他举起长刀,没有丝毫的犹豫横向脖颈。

鲜血迸射而出,他的眼中再无光芒。

长刀失手,掉落在地,他已然失去身体亦是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带着腥味的血气在空中蔓延,低吼的狼叫声,越发急促。

原本隐匿在树丛之中,闪烁着绿色光芒的眼珠子,被血气所引,按耐不住的露出狡猾的身形。

沈隅目光一闪,一把抱住雁西,跃身到一旁的树木的枝桠之上。

顷刻间,数十矫健的狼形,直冲而来。

他们围作一团,对着地上的萧云谏还有苗义撕咬着。

“啊……”撕咬间,萧云谏撕心裂肺痛叫声传了过来。

他自昏迷中睁开眼睛,满目绿光中,唯有腥臭,他被狼群拖拽着,撕咬着,利齿咬进肉里。

他奋力的反抗着,可面对狼群的围攻,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

“雁西,救我,救救……我。”

他的头发被拖拽掉,露出血肉模糊的头皮;野狼的利爪从萧云谏的脸上抓过,抓瞎了他的眼珠。

他的脖颈被撕咬的,血色大股大股的从野狼的嘴角溢出,他的手臂被咬断,露出沾染血渍的白骨。

就连他的呼叫,咕噜咕噜的淹没在血浸泡的喉咙里。

他挣扎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似乎于悄然间离他远去。

“雁西,不要看了。”沈隅看着下面的狼群撕咬分食着萧云谏躯体,终究是忍不住伸手捂住了雁西眼睛。

“兄长,我要看,我要记住他最为凄惨的模样。”雁西一脸惨白,却又目光决绝然的伸手拨开了沈隅的手。

她等此刻已经等到太久了!她不愿意错过任何的细节。

沈隅劝不住她,只好由着她去。

只是待他看到,野狼撕咬着萧云谏的脖颈,将其头身分离之际,他还是没忍住,捂住了雁西的眼。

他感受着雁西身体的微颤,越发的后悔,这次不等雁西再行开口,他抬手将雁西打晕了,抱着她往落脚的地方而去。

景国府一众及衙役扑灭了火势,赶跑了黑衣人,清点人数时,才发现萧云谏没了踪迹。

衙役以为萧云谏趁乱逃逸,恐背了失职之责,连忙纠集人众,四下寻找。

直至天微微亮时,寻到乱葬场,除了那颗惊惧到死不瞑目的人头,再没有了任何痕迹。

景国候和廖氏知晓之后,直接昏厥了过去,只如今他们皆是戴罪之身,衙役不可能为了他们耽搁了押送的行程,带着病上路的景国候夫妇终究是没能见到北陌的风景,病役于流放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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