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我被美女撞了一下脚
“吃饭啦!吃饭啦!”远处传来喊声。
“好了,小石头,我们吃饭去吧。”七叔对我说。
我跟着七叔还有一大群工友陆续走进工棚,里面一张桌子上摆着饭菜,依旧是简单的菜肴,豆芽、大白菜煮肥肉、烧豆腐,还有冬瓜汤。
一切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罪恶的,老马的这句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工头克扣的本事比万恶的帝国主义国家的资本家还要狠。
肚子实在是饿了,也不管那么多,拿出自己的饭盆装了饭就吃起来。菜的滋味就那样子,不仅不能和饭店相比,就是和家里比起来,也差了一大截,但出门在外,要求不要太高,填饱肚子就行。
不到十分钟,饭就已经吃完了。我从头上的铁丝上拿下毛巾,从床下拿出脸盆,到门外放了一些自来水,洗了把脸,又把衣服脱下来,擦了下身子。倒了水,进去放好脸盆、毛巾。这时候工友们差不多都已吃好了,有的打扑克,有的下象棋,有的一边抽烟一边躺着闲聊,还有的闭着眼躺在床上休息。
我换上一件干净衣服。“又去书店看书?”旁边一位工友问。
我点点头。
出了门,日头很毒。已到八月下旬,但太阳依旧和前一阵子一样,没多大区别,尤其是正午时间,一团团的热气朝我涌过来,身上的温度马上升高了几度。
这样的日子最适合躺在有空调的房间睡个午觉。可惜我没有那个命,只能在大热的天气穷折腾。两个多月的暴晒,让我一张脸晒得也变了颜色,虽没跟非洲黑人那样,但也让大量黑色素沉了下来。网上说大量的紫外线会致癌,只是这对于打工族来说,就像跟一个要饿死的人要讲卫生一样。在生存面前,一切都是苍白的。
书店离工地大约有3里路,本来也有公共汽车通到那附近,但我实在舍不得花一块钱坐车。一天一块钱,一个月就是三十一块,两个月就是六十二块,三个月就是九十二块……
而且坐车还要等,等车的时间再加上车行驶这一段路所花的时间,这样算下来,也省不了多少时间。
也许,坐车能省走路的力气,但等车的时候得站着,在车上也还得站着,在我看来,站着比走着更累人。
更重要的是,我这人不怕走路,从小到大,从没把走路当成是一种负担。这么点距离,在我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我在树下疾速地穿行着,躲着空调的排风机向外排出的阵阵热浪。
终于来到了新华书店,这是B市新华书店的一家分店。本来离工地附近不远处有一家私人开的书店,但一来那里书少,二来那是私人开的,去那里蹭书看就觉得不太好。
吃过中饭后,我就到这里来蹭书看。不少家长也把孩子往里一放,既避暑又增长知识,又不用照看,还不担心走失,搞得这里跟托儿所一样。我原来还有点不好意思,但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只是每次在营业员面前走过时,还是有点不习惯,毕竟在这里看便宜书,感觉就像一个叫化子在饭店蹭饭吃。
前一阵子因为中午温度太高,为了预防中暑,市里组织了几次检查,中午休息时间比较长,这样一来,我蹲在有空调的书店看书,就常常看得入了迷,好几次都忘记了时间,最长的一次竟然迟到了半个小时,幸好没被工头看到。
我找到昨天看的那本关于编程的书,继续看起来,看了一会,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笔和纸,记下有用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我再次看墙上的钟时,暗叫了一声糟。已经十三点十四分了,又已迟到了。
我急忙合上书,把它插进书架,把笔和纸放进口袋。
走出书店,亮晃晃的太阳让我的眼睛一下子还不能适应。
正午时分,路上行人稀少,车辆也不是很多。我开始跑向工地,虽然有点热,也顾不得了。
跑了几分钟,汗就出来了。再转一个弯,就可以看到工地了。
一辆洒水车行驶过来,从车身下喷出的水洒在路上,有一些差点洒到我身上,我加快了速度。
刚转过去,突然前面出现一辆车子,朝我径直驶过来,骑车的是一个戴着白色太阳帽的女子,看到我也是一脸惊慌,在车龙头来回晃动,我急忙往右侧一让,哪知她的龙头也往我这边偏过来。在车轮刚撞到我身上那霎那之间,我两腿一用力,向旁边一跃,落到两米外的地方。
“没撞到。”我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但当我落下去的时候,我的脚下却一滑,然后一扭,“不好”,心里咯登一下,“哎哟”嘴里叫了出来,我忙伸出手去撑在地上,突然手上又传来钻心的疼痛。
我低头一看,自己正跌在路牙旁边,脚边有一块香蕉皮,而手掌上却插一块碎玻璃,殷红的血已流了出来。靠,不至于这样倒霉吧?
那女子跑过来,遮阳的白色披肩飞舞着,宛若蝴蝶飞舞,她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地扶我起来:“怎么样?没事吧?”
“不要紧。”我努力站起来,“哎哟。”
“真是的,怎么会这样呢?”她急急地说,“你这么跑出来,吓了我一跳,我车子动,你就不要动了嘛。你一动,还不撞上了?!”
我低头观察了一下脚踝,按了一下,疼得我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她也低下头看了一下:“很疼吗?伤得重不重?”我点点头。
那女的嘟哝了一句:“真倒霉。”我看了一下受伤的手。那女子惊讶地说:“呀,你的手流血了?是被玻璃扎到了,真是,到处乱扔垃圾。”对我说:“快到医院看看吧。”我又点点头,用力一拉,把玻璃拔了出来,血流得更快了,我急忙用手摁住伤口。
那女孩望了望旁边,然后挥了一下手,我看到一辆红色的出租车驶过来,停在我们旁边。
“坐出租车?”我问,“那你呢?”
她说:“我骑车跟在后面。”指了指她停在旁边的那辆电动车。那是一辆黑色的电动车,屁股上有一块牌子,写着“东野”两个字。东野?华东野战军?
我打量了她一下,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左右,帽子下是一头比我的头稍长的短,长得还颇有几分姿色,不过跟电视上的那些明星比起来,可就差远了。至于电影,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看了,现在票价贼贵,我可舍不得花几十块钱去看一场电影。
但现在已经美女遍地的时候,就是叫她美女也不算为过。
城里人心眼儿坏,这个女孩子会不会把我丢下不管呢?看这女孩子虽然长得不是一脸奸诈样,但人不可貌相,长得好但心眼儿坏的人多着去了。
“不,不行。”我说,“出租车开得快,你电动车骑得慢,万一你在路上拐个弯跑了,我到哪找你去?”
那女孩看着我,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我怎么会呢?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出来打工两个多月,晚上睡前闲聊的时候,工友已经跟我说了很多城里人怎么奸诈狡猾的事,还教了我很多防骗之道。我才不会上她的当呢!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我又不认识你”
“你怎么这样呢?我真不是那种人……”
“喂,你们究竟走不走?”司机探出头来,不耐烦地问。
“不走了,不走了。”那女孩冲司机一挥手,“你走吧走吧。”那司机切了一声,缩回头去,一踩油门,车子冲了出去。
女孩转过头来问我:“那你说怎么办?”没等我回答,挥挥手又说:“好了,我带你到医院去,行了吧?”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不耐烦。
这时,从她包里出一阵叫声:“主人--来电话啦--快接电话呀--”
尽管这种铃声已被用烂了,但那调皮的小男孩声音还是让我觉得很好笑,可是现在这情形让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只好强忍着。
那女孩低下头去,拉开包,手机还在拼命地叫:“怎么还不接电话呀?……快接电话接电话呀!……”趁着她低头的一刹那,我笑了一下,但在她抬头的一刹那,我又绷紧了脸上的皮肤。
女孩从包里掏出一部手机,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说:“喂,我来不了了,倒大霉了……撞人了……还好,不过还是得到医院去看看……不要紧……没有啊,我都已经好好小心了……哎呀,就怪那辆洒水车,水都弄到我身上了……我骑得又不很快,可是他突然就从那边冒出来……”
看到她竟然开始煲起电话来,我不由急起来,我这还受伤了啊,手还在往外冒血呢!于是我就冲她喊了一声:“喂,你能不能快一点”
她抬起左手,扬了一下,大概是叫我稍安勿躁,继续对着电话说:“好了,我不和你说了,受害正在虎视眈眈地看我呢。再讲下去,他就要把我给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