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事实？
亚瑟正在逃亡。
他早早就收到了欧曼发给他的消息,因此很早就将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并且离开了居住区，打算找个地方暂时藏起来。
随后,整个地面就发生了震动。
金发的青年有些慌乱的从人群中挤过，那些城市中周转的齿轮们也纷纷露出了相当惊恐的表情，他们像是被挤在沙丁鱼罐头里的沙丁鱼,茫然地看着一座又一座的建筑物瞬间消失,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是城市研究院那边！！该死！！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蛇！！是金属变幻而成的蛇！！”
“是谁的法术印章吗？那群贵族们又在吃干饭？？他们就不能稍微干点实事吗！？”
“别说这些了！！那些蛇向着我们的方向过来了！！啊啊啊啊！！地面！！地面在塌陷啊！！”
人们的尖叫声更加刺耳了,亚瑟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他像是一滴落入了汹涌大海之中的水花,哪怕是挣扎一下,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他要死了吗？
望着逐渐逼近的金属之蛇,以及耳畔响起的极为恐怖的声音，亚瑟的心一点点沉落了。
……说的也是，他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这些蛇一旦触碰到他，他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既然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意义,挣扎又有什么用呢？
望着逐渐逼近的金属蛇,亚瑟的身心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很快，他丧失了逃生的想法，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感受着死亡骤然逼近。
“砰！”
像是什么东西在空气中忽然爆炸,亚瑟的眼前忽然一黑,伴随着他的身体一轻,他似乎立刻落入了某个人的怀抱之中,又坠入了深夜。
发生了什么？？
亚瑟微微瞪大了眼睛。
是空间系的法术印章？？看上去好像是这样的……
有人救了自己？？是欧曼大人吗？不,欧曼大人最近很忙，他不可能花时间在自己的身上的。
难道是罪刃？也不可能……大多数时候罪刃都会以欧曼的安全为第一，在这种关键时刻根本不可能来救他的。
那到底是谁？
“小家伙，你的运气不错。”
不等亚瑟反应过来声音的来向，他的身体就一下子被掀翻在了地面上。茫然了一阵后，亚瑟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人。
发尾宛若染上了火焰的黑发男人正微笑着注视着他，像是在打量着什么有趣的小动物。在接触到那双银色的瞳孔之时，亚瑟整个人吓得一个哆嗦，疯狂向后退去。
“你是谁？？你又想干什么？？”
“别说的我好像是什么坏人一样。”弗雷无奈地起身，
“如果不是因为早就和欧曼做好了交易，我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啊。”
“……生命危险？”
亚瑟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转移到距离灾难中心极远处的高楼之上。
他被人救下了。
一个陌生的，看上去极为危险的男人。
那个男人应该是个萨曼人……他的头上长着怪异的角，这也彰显了他的身份。
只是他身上并没有萨曼人那样让人不适应的气息，他的法术印章能力相当温和，完全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危险了。
亚瑟巍巍颤颤地站起身来，他不敢去看身边的男人，而更多的尖叫声也将他的思绪骤然扯起，让他的目光不经意地看向了更远处。
然而他的目光就凝固住了。
一条巨大的，几乎要贯穿好几条街道的金属蛇正在道路的中心肆意翻滚着，它的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无数人的性命，人们的惨叫声伴随着巨蛇的逆转被卷入深渊，有的人甚至还没能多跑几步，就被瞬间吞噬在蛇下陷的那片断层之中了。
如果不是身边的这个男人救了自己，他或许会和那些人一样死的极惨。
“这，这到底是什么……”
亚瑟踉跄着跪在了地上，他的双手吃力地支撑着地面，眸子颤抖着直视着那些不断死亡的人们，几乎无法呼吸。
生死在这一刻变成了苍白的数字，每过几秒钟，就会有几个人瞬间丧命。有的人还在奋力奔跑着，可更多的人却丧失了逃生的动力。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眸子像是死去了，不再有高光。
“不救他们吗？！”
亚瑟的声音几乎快要扭曲了，
“既然你可以救我，为什么不能救下他们……啊，对不起，抱歉，我好像说了很冒犯的话……”
他忽然想起，自己是没有义务去要求别人做什么的。
甚至欧曼很有可能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才叫来了这个人救下自己。他有什么资格去命令其他人做些什么呢？
“你还真是心善。”弗雷倒是没表示什么，只是轻蔑地笑了笑，
“你想的很对，我没有义务救下他们。不过呢……最重要的是，有些人死去，或许比活着要更有价值。”
“你是什么意思？？”亚瑟愣住了。
“杀死了这片城市的人，就是不断腐朽着他们，建造起这片城市的人啊。”
弗雷伸出了自己的手，眸子里像是有光在闪烁，
“有的人终将肩负起这个时代，但是真的很遗憾，这个人不会是你，也不会是我。”
“如果什么都做不到，不如当一个旁观者，不好么？”
付出不一定是为了得到回报，但是倘若连一点感激之心都无法回收，再怎么高尚的心也会堕落啊。
·
风沙逐渐变大，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沙子的气息，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第八区的风沙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变大了起来，空气中干燥的气息愈加难耐，像是火焰在空气中炙烤着，几乎要榨干每一丝水分。
……奇怪，之前来到这里的时候是这样吗？
霍厄斯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去，精神几乎时刻紧绷着，从未放松过。
这里是第八区和第九区的交界处，从这里向前看去，整个第八区似乎变得混乱一团，几乎要被风沙全面掩盖，甚至无法看清楚眼前的路。
霍厄斯将兜帽微微拉起，他的目光扫视着风沙之下的第八区，眸子里浮现出几分黯淡。
从这里过去恐怕会有些危险。
欧曼应该提前前往第八区的中央地带了，按理说霍厄斯也应该跟着一起前往，但是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变化。
第八区像是被激活了什么一样，那片广袤的沙漠开始逐渐向着四周蔓延。像是一只即将要吞噬一切的猛兽，充斥着暴虐的气息。
[很危险啊。]林恩的声音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
[这个地方散发着不要让任何人接近的气息，如果你随便进入这片地带，恐怕会被直接杀死。]
“所以你希望我能把身体交给你，然后由你来通过第八区吗？”霍厄斯淡淡道，
“你的算盘打的真不错，我差点就信了。希望你下次骗人的时候能先打点草稿，而不是张口就来。”
林恩：……
这是在拐弯抹角说他蠢吗？？这家伙果然是个混蛋吧！！
“不过，K大概率应该也去了那边。”霍厄斯沉思道，
“我大概能知道，第八区应该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欧曼似乎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毫无顾忌地前往了第八区。”
“他的身上多了一些让我无法理解的力量，大概是受到了某种眷顾……唔，欧曼瞒着我的事情很多啊。”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林恩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憋屈，
[明明我的力量有一直在侵蚀你吧？你居然在K的攻击下也未曾失控……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不想说。”霍厄斯淡淡道，并且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
[你！！！]
……
霍厄斯确实懒得和他说，倒不是这件事情说了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不如说弗雷和K都隐约猜到了，说不说也没什么意义。
那是他和祂的第一次见面，那位银发的神明对他温和地笑着，询问他想要获得怎样的恩赐。
而霍厄斯的回答也很简洁：
[我希望我能够拥有净化一切的力量。]
这个回答听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霍厄斯本身也出于被精神影响的很严重的存在，拥有一个净化的能力确实能够减缓侵蚀的过程。
[净化一切的力量？]祂的声音有些困惑，
[如果你需要解决掉遗产之力对你的影响，其实你可以直接选择隔绝，以我的能力是可以做到的。]
[你可以完全掌握遗产之力，虽然说林恩并未做错了什么，但是如果你想，你完全可以彻底杀死他。]
[不用。]霍厄斯微微一笑，
[净化的力量就可以了，感谢您的恩赐。]
于是他获得了净化的力量，这份力量上沾染着祂的气息。霍厄斯也听闻过，祂原本的力量就是净化一切，因此将这部分的权力分担给他一些也并非什么困难的事情。
所以弗雷和K都能很快猜测到这一点，而他们恐怕也意识到了什么。
“我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霍厄斯低声说着，
“炙热，滚烫的……像是某种岩浆在空气中流淌……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致命的。”
“但是对K却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他身体的一部分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要是让他抢先发现了那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事啊。]林恩闷闷不乐道，
[好了，我知道你是说给我听的，我也知道你一点都不信任我，不过我还是得说，如果你决定去追杀K，以你现在的状态肯定不会……喂！你又要干什么！？]
就在林恩震撼的当下，霍厄斯的周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薄薄的空间，伴随着空气的震动，他也一步步走入了第八区之中，脚步坚定，似乎没有停下的打算。
[你真打算走过去啊？？你疯了吗？？]
“传送器被K破坏掉了，而且他其实也无法一直维持着那样操纵的状态，我想，他现在恐怕也无力与我一战。”
霍厄斯将自己的长袍拉紧了一些，低沉道：
“保存实力才是最为重要的。林恩，你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
林恩已经不想和霍厄斯说话了。
自从弗雷把他的底全兜给了霍厄斯之后，这个混蛋玩意就没有一天不是在嘲讽自己的。只要他稍微展露出一点自己的想法，对方就毫不犹豫地展开嘲讽，甚至已经成为习惯了。
相当恶劣的男人。
林恩冷哼一声，倒也懒得说什么。
行吧，就算霍厄斯找到了什么方法减缓了他的侵蚀，但是减缓终归只能是减缓，不能根治，迟早有一天，这具身体还会是他的。
不过……
望着霍厄斯在沙漠中有些牵强的身影，林恩却沉默了。
霍厄斯是个比他想象中还要倔强的男人，他似乎从来不会听从他人的劝告，起码不会听从自己的劝告……好吧，他承认他确实很不爽，不过霍厄斯如此倔强的性格倒是让他成功稳定住了自己的状态。
不得不说，比起那时候随随便便就被动摇和侵蚀的他，霍厄斯要强太多了。
他的心中似乎有着某种坚定的事物在促使着他继续前行，而那样东西……是自己没有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恩莫名有点羡慕了。
霍厄斯眯起了眼睛，他尝试着用空间系的法术印章去定位K的位置。在和K进行交战之后，他也确实记住了K身上法术印章的气息，想要找到他也并非什么难事。
唯一难的，是如何去牵制他。
碧绿色的藤蔓从沙漠的深处疯狂生长着，很快构成了一个疑似门一样的空间，霍厄斯的手指轻轻触碰这份被刻画出来的传送门，眼中的情绪渐渐明朗。
找到了！！！
霍厄斯几乎毫不犹豫地集中浑身上下的所有法术印章，瞬间穿过了那扇门！！
“轰隆！！”
空气被撕裂的声音顿时鸣叫于耳畔，霍厄斯的动作极快，就在那条蛇即将要攻击他的下一秒，那些藤蔓再一次盘绕而上，瞬间将那条蛇碾成了碎片。
“K。”
霍厄斯的嘴角流露出几分笑意，在被风沙缠绕的荒漠之中，他依旧能够看到K阴沉的表情，
“你在寻找宝藏么？真可惜，看来这份宝物要被我截取了。”
“啧，看来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K不满的皱起眉头，
“或许我当初就该亲手杀了你，而不是任由你活到现在！！”
“可惜，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恐怕后悔都来不及了吧？”
霍厄斯缓缓转动着空间，那些经过了空间系法术印章和逻各斯之锁强化过的藤蔓变得格外疯狂了起来，就在下一秒，K四周的土地顿时发生了波动，并且将他周遭的空间一并封锁。
“你就一定要杀了我！？”
感受到霍厄斯的杀意，就算是K也有些不淡定了，
“霍厄斯，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我觉得现在的你的精神可能被林恩侵蚀了，你难道要任由自己内心的暴虐来杀了我吗？”
“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轰隆！！”
霍厄斯毫不犹豫地操纵着藤蔓贯穿了K，他的动作狠厉且毫不留情，似乎就没打算给对方逃跑的机会。
“这附近已经没有可以利用的金属了，所以打算和我说这些事情来浪费时间？”
黑发的青年露出了张狂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灵魂似乎真的和林恩达到了一致——起码在对K的杀意上，他们的目的确实是一致的。
“砰！！”
巨量的金属尖刺从藤蔓上割开了一道口子，不等霍厄斯做出反应，那些金属尖刺便瞬间向着霍厄斯的方向刺了过去。可就在下一秒，金属链条晃动的声音响起，那些脆弱的尖刺也都全部被摧毁殆尽。
“哗——”
仿佛加尖锐的玻璃划过铁板般的声音骤然响起，饶是霍厄斯的大脑也被震得发麻。
“你说的对。”
伴随着地面上的金属块逐渐聚集，几乎被霍厄斯的攻击摧毁掉了小半个身体的K踉跄地附着在那块金属块上，眼中则露出了几分庆幸，
“可惜，你还是慢了一步。”
“什么？”
感受到地面震动的霍厄斯彻底愣住了。
从刚才起，他就察觉到了相当不对劲的地方，地面移动的声音几乎要震动整片大地。
这一片区域确实没有金属地带，霍厄斯当然清楚这一点，才会抓紧时间对K发动攻击的。
他知道欧曼此刻一定在寻找被封印的那片地点，而K也一定会前往那个地方干扰他……所以他必须想办法为欧曼争取时间，最好是能直接杀了他！！
虽然霍厄斯知道K肯定不会手无寸铁地来到这里，但是他万万没想到……K居然会将整个城市都搬过来了？？
“鼹鼠通道？”
K的语气中带了些调侃，眸子里的笑意愈盛，
“这可真是……让我感到意外。你们也算是建立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啊。”
霍厄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被传送过来的金属开始在K的伤口处聚合，很快，原本被霍厄斯破坏掉的那一大部分身体……居然因为这些铁块的聚合而消失了！！
这算是K独特的能力么？
“霍厄斯。”
看到霍厄斯惊讶的目光，K的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起来，
“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这样，不是吗？”
“……你是什么意思？”霍厄斯斟酌着要不要将身体暂时交给林恩，同时也下意识地询问道。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那片金属地带渐渐地在K的脚下形成了一块高台，而K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我能够在你的身上嗅到熟悉的气息。霍厄斯。”
“其实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吧？”
霍厄斯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K的瞳孔下意识地放大。
“什么？”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难道知道些什么吗？？
霍厄斯莫名警惕了起来。
“我说过，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你，霍厄斯。”
K轻轻打了个响指，很快，四周躁动不安的沙尘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与此同时，那阵声音也逐渐变得蛊惑了起来。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就永远无法离开这个世界了……”
“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某种程度上而言，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我之所以想要杀了你，也并不是因为和你有什么竞争。”
“获得遗产之力的人会不幸，你应该不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吧？那些人都骗了你，你完全活在一片糟糕的谎言之中啊——”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一个字？”
良久，霍厄斯的嘴角流露出几分扭曲的笑容，
“真可笑，你的唇舌功夫也不过如此了。”
“我也并不需要你的信任，霍厄斯。”K凝视着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却忽然笑了，
“正如同我之前所说，只需要种下一粒小小的种子，它就会不断地生长发芽，直到全部缠绕住你的内心，它们就会找到缝隙，彻底摧毁掉你的心脏……”
“你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霍厄斯。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从被一群人推上迷茫的拯救命运，转换成了想要拯救你那可怜的弟弟的命运罢了。”
“我可怜的弟弟？”
霍厄斯喃喃着，却忽然看向他，
“难道他也是……”
“他？”
K不屑的轻哼一声，
“他当然是这个世界的产物，特殊的只有我们而已——怎么，你担心你的弟弟也是假的？可你们之间的亲情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他不可能理解你的想法，也不可能站在你的那边。”
“霍厄斯，你还在犹豫着什么？难道都坦诚到了这种程度了，你还要和我对着干吗？”
“……不。”
霍厄斯看向他的目光逐渐沉静了下来，良久，他却忽然笑了，
“我真的是要多谢你。”
“谢我？”K莫名察觉到了一丝意外感，
“你又想干什么？”
“感谢你的愚蠢。”
霍厄斯轻轻撩开了长袍，表情却逐渐变得古怪，却又格外坚定了起来，
“这也让我更加笃定自己的选择了。K，看来你的脑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用啊。”
“？！”
不等K反应过来，一股极为怪异的能量开始向着四周蔓延，一瞬间，宛若蛇一般的恐惧感开始从他的四肢处蔓延。
他漠然地看向了霍厄斯所在的位置，而青年再一次缓缓抬起头，那双眸子却逐渐变得陌生了起来。
另一个灵魂，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