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雨停之后，人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晒被子。

接连下了一个多月的雨，家家户户屋子里都潮得不行，被褥都快要能够拧出水来了，很多东西都发了霉。

虽然外面的积水还未退，可各家的窗户、阳台处全都挂满了毛毯、被褥，衣物，五颜六色的，看上去很有几分热闹。

沈家因为有顶层阳台，晾晒东西比别人还方便一点。

所以早上一出太阳，程茹就把家里的人全都叫了起来，指挥大家一起把被褥拿到顶层去晒。

然后还让沈淙拿水出来，要把能拆洗的都拆洗一遍。

就在全家人都忙活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十八楼那里的防盗门被人敲的山响！

雨一停外面的温度立刻就升了起来。

因为外面的水太臭了，家里的窗户平时是不开的。

为了通风，沈家还有时宸家白天的时候都不太关门，反正电梯间那个防盗门平时并没有人开。

所以，即便屋里很热闹，楼下的敲门声还是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下去看看。”顾恺说道。

没有几分钟，他就带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上来。

那人个头不高，精瘦精瘦的，但看上去还挺有精神。

看到他，沈家人全都沉默了一下，沈溪的脸立刻耷拉了下来，脸上之前带着的那点笑也不见了。

那男人满头的汗，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沈家人对他有多不欢迎，冲着沈建义和程茹恳求的说：“叔叔，阿姨，能不能把你们家的橡皮艇借我用用？我奶奶生病了，我们要送她去医院。”

说起奶奶，那男人的声音里带出了掩饰不住的紧张和焦急。

听说是有人生病，之前再多的芥蒂这会儿也不好说了，沈淙立刻说：“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

而顾老爷子则直接说：“病人什么情况，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他说着朝屋里指了指，沈溪极有眼色的跑过去拿了医药箱跟了出来。

那男人显然之前根本不知道沈家竟然有医生，看到那医药箱简直是喜出望外！

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激动的连声音都抖了，连连说：“伯伯，我带你下去。你看看我奶奶吧，她昏过去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小伙子说着说着，忽然就哭了起来。

沈淙上楼把竖在阳台上的橡皮艇给搬了下来。

因为现在无论是谁外出都必须要用，使用频率太频繁了，所以她并没有收起来，就放在楼顶谁用谁取。

可就从楼下拿下来这么会儿功夫，家里的人差不多就走了一半儿。

她看了一眼等在一边的丈夫，问：“爸跟他下去了？”

“嗯。”顾恺说着，从她的手里把橡皮艇接了过来。

刚才那个年轻人就是住在十三楼，之前周颖怀疑偷蔬菜的那家人中的一员。

当初发现菜丢了，周颖两口子，还有家里人都有意要把这个偷菜的人揪出来，好好的收拾一通，给他个教训尝尝。

是沈淙制止了他们。

那时候她是觉得时机不对。

当时正是大家最紧张，神经绷得最紧的时候，这个时候万一处理不好，一点小事儿都很容易造成人们情绪波动。

万一再由此引发出什么不可掌控的事件，那就因小失大了。

所以，她提出了兑换蔬菜，先解决大家伙的生存问题。

后来时间长了，人们的情绪安定住了，而那家人也再没有搞什么幺蛾子，这件事也就没有人再提。

可谁想到，沈淙他们不再说这件事了，这家人还跑到家里来求助了。

沈淙和顾恺一起下了楼。

之前他们没有在十三楼停留过，就算是上下楼经过也没有进去过。

包括那家人三个全劳力的人脸儿，也是在换蔬菜的时候周颖指给他们看才记住的，沈淙连他们究竟是哪一户都不知道。

但一拐进楼梯间，不用问他们就看见了。

因为那家现在大敞着门，门口还围着好多来看热闹的邻居。

看到沈淙他们抱着橡皮艇下来，邻居们纷纷让出通道，两个人也没客气，径自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一股臭气就迎面扑来，刺得沈淙眼泪差点掉下来。

整个人朝后仰了仰，差一点被这味道给直接熏出去。

大水淹了路，自然也淹没了所有的下水管道，现在生活垃圾完全无法清理。

沈家因为是在顶楼，而且因为有防备，在大雨开始下没多久，他们，包括时宸一家就封闭了家里所有的下水管。

生活垃圾、厨余，还有大小便能沤肥的沤肥，不能沤肥的也积攒在一起用大铁箱密封处理了。

所以家里没有什么怪味道，垃圾也没有给他们的生活造成特别大的影响。

可楼下就不同了。

首先，没有经历过大雨，谁家也没有事先想到这个下水道还能倒灌，更没有能力解决垃圾存放的问题。

所以除了偷偷往楼下的水里倾倒，就只能堆放在家里。

而且外面又一直大雨滂沱，连开窗通风都很难做到，那屋里的卫生条件以及味道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忍着难闻的味道沈淙和顾恺走了进去。

这时候老爷子已经帮那个老太太诊治过了。

老太太看上去得七十岁靠上的年龄，一头白发，很瘦，身体也佝偻了。

躺在床上只有小小的一团。

可即便如此也能够看得出老人在家里很受照顾。

即便家里整体的卫生条件并不好，可老人的屋里东西摆放的还很整齐，床上的被单，褥子看上去也不邋遢，老人身上更没有什么味道。

这在如今这个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

老人此时正在发高烧，脸颊通红，双目紧闭，可以看得出人都已经烧糊涂了。

她的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床边上还有没有喝完的水以及退烧片。

不用问这都是老爷子拿出来的。

看到沈淙他们拿来的橡皮艇，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男人赶紧迎了过来，冲着他们感激的直道谢。

而之前上楼去叫人的那个年轻人则喊了一声：“小杰，过来帮忙！”

然后一个看上去跟时宸差不多大的男人答应着从外面挤了进来。

他的手里还拿着打湿的凉毛巾。

中年男人拿着橡皮艇走在了前头，两个年轻人一起照顾着老太太下了楼。

看到这一家人全都走了，看热闹的人自然也就散开了。

可大家并没有远走，待老爷子走过来的时候又团团将他围住。

一个邻居担心的问：“大爷，那个老太太是什么病啊？不是传染病吧？”

其他人也同样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谁都知道水灾之后容易产生疫情，特别是现在这样的生活环境。

看到有人发高烧，怎么会不让人害怕？

十三楼这户人家家里有三个正当年的男人，在整栋楼里都是独一份。

有他们在，别人就算是心里犯嘀咕也没人敢吭声。

可这会儿他们全去医院了，邻居们就敢发言了。

知道老爷子是医生之后，大家自然想要问个清楚。

“应该不是传染病，就是普通炎症，估计跟这天气忽然变化有关，大家放心吧。”

老爷子也没有隐瞒，直接将诊断结果告诉了邻居们。

看他说得笃定，又想想他刚才给那老太太诊治的时候也没有做什么隔离措施，大家的心这才安定了一点。

“不过大家还是注意一点，现在天气好了，能通风还是要开窗通通风。另外家里的卫生要搞一搞，要是有消毒水的最好能把屋子里喷一喷。

天气一回暖，蚊蝇就多了，到时候被叮了咬了很容易出现问题。”老爷子又叮嘱道。

“唉，我们也想啊！谁不想把家里搞得干干净净的？可那也得有条件啊？”

不知道是哪个邻居说了一句，其他人纷纷附和。

顾老爷子没有再说什么，这个问题其实是无解的。

除非解决垃圾倾倒问题，不然污染以及传染病的传播几乎无法避免。

“淙淙，咱家应该还有点消毒片吧？”老爷子问道。

沈淙点了点头，接过医药箱，以它为媒介，从空间里拿出了一瓶84消毒片。

这种消毒片因为价格便宜，使用范围又广，她当初买了一百瓶，一瓶是五百片。

除了地震初期在小区的时候拿出来了十几瓶，其他的根本没动。

要是他们家自己用，那能用到天长地久。

老爷子接过消毒片，把它们分发给了邻居，并且告诉了他们勾兑的比例。

然后一再交待大家，回去的时候把家里，特别是存放垃圾的地方好好的喷一喷。

邻居们自然感激不尽。

这东西说起来并不值几个钱，可在现在这个时候却买也买不到，大家都知道它的宝贵之处。

-

谢松和林杰在下午的时候一起来沈家还橡皮艇。

沈淙接过橡皮艇，问了一句：“你们家老太太情况怎么样？”

年龄大的那个年轻人说：“我奶奶是扁桃体发炎了，医生说没什么事，只要烧退下来就好了。

我爸现在在医院里陪护，我们回来先把橡皮艇还给你们，万一你们也要用呢。”

“也谢谢你们帮忙，要不是你们借橡皮艇给我们，我外婆还要遭不少罪。”另外一个年轻人在一边补充道。

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沈溪跟了出来。

然后冲沈淙说：“让他们进来，顾伯伯说要问问他们情况。”

沈淙只得开门让他们进来。

结果让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俩年轻人进门之后，都没有先说老太太的病情，而是二话没说直接递过来了一个借条。

上面写着“借小青菜二十斤，还五十斤，一个月内还清。”

下面有两兄弟的签名，还有他们按的手指印。

拿着那个借条，沈淙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上午回家之后，一家人唠家常的时候，沈溪就把她打听到的谢家的情况跟大家伙说了一下。

别看他们总共在谢家也没待多久，可沈溪就是有那个天分，她硬是把人家的家庭状况了解的清清楚楚。

谢家现在一共是四口人，老太太，老太太的儿子谢本亮以及孙子谢松。

另外那个年龄小一些的，叫做林杰，是老太太女儿的独子，也是她的外孙。

林杰一家人都在之前的地震里没了，他是从外地跑过来投奔外婆的。

而谢松的妈妈也在地震中遇难了，所以现在谢家就是三个大老爷们守着一个老太太，四口人一起过日子。

虽然老太太年龄大了，可却是家里的主心骨，一家人对她都很孝顺。

要不然，她这个岁数了，能在末世活到现在也都算是奇迹。

谢家偷菜虽然谁也没有证据，可大家心照不宣的知道就是他们，没错了。

为此之前沈家对他们的印象非常不好。

要不是因为他们说是要送老人去医院，沈淙根本就不会借橡皮艇给他们用。

但听了沈溪的介绍，又到家里看了，确定他们对老人确实是真孝顺，大家对这一家人的印象就有了一点改观。

虽然谈不上印象好多少，但也从心里决定不再计较那点菜的事儿了。

可谁成想，这边刚决定不再追究，那边俩年轻人就拿着借条过来了。

“叔叔，阿姨，还有伯伯，我们之前确实错了。

菜是我们偷的，我奶奶肠胃不好，光吃干粮上不了厕所。我们家的菜一直长不出来，好多天了，连点菜叶子都没有。

我们看奶奶太难受了，不得已就想了这个馊主意。”

谢松说的一脸愧色。

“我们赔，叔叔，阿姨，这菜我们一定赔！

现在也不下雨了，应该马上就能出去做工了，等我们一出工就换菜回来赔你们，我们说话算话！”

林杰在一旁附和道。

看两个人态度这么好，又是为了老人，程茹第一个缓和了态度。

她开口正要说几句劝慰俩人的话，顾恺却制止了她。

他将桌子上的借条拿起来，折了一下放进了口袋里。

语气温和却不失威严的说：“这菜你们确实得赔，而且也必须翻倍赔。

先不说偷菜这种行为有多严重，你们摘的时候心里应该就很清楚，那菜要不了几天就能成熟，到时候产量会比你们摘的时候至少翻倍。

这种情况下你们不问自取，行为确实有够卑劣。而且，你们其实心里也知道，那是试验基地的菜吧？

试验田的菜，种的每一批从播种一直到收获都要记录数据，为以后大范围推广种植提供参考，这是咱北宁市每一个市民都了解的情况。

你们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为了一己私利，连试验田的菜都敢拿，当时你们就真的一点都不考虑后果？”

顾恺说话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和缓。

可大概是因为这几年经历的多，又一直是为政府服务，甚至代表国家出了国。

身上自带了一种让人不容忽视的气场，再也不是最初那个说话做事都很谦和的模样。

他板着脸说出了这么一番话，直接就把对面那两个年轻人给说傻了。

谢松和林杰两人的脸色开始一点点变得苍白了起来。

林杰年龄小，表现的更为明显，他的两只手都攥成了拳头。

对于这样的提问，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甚至不敢与顾恺对视，只能忐忑的一直去瞟坐在一边的表哥。

谢松的脸色也一阵红一阵白。

面对顾恺的逼视，他嘴巴张了几张，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眼中明显带出了悔色。

他们俩其实都不用说话，在场的人全能看出，这俩人偷菜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这么多。

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这么严重。

应该是被顾恺给盯毛了，又想护着弟弟。

谢松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看向顾恺，说：“哥，这事儿是我干的，跟我弟没关系。那天偷菜的时候就我自己去了，他在家陪着我奶呢！

这事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他就是跟我上来还橡皮艇，你别吓他。

我知道你们都是给公家干活的，也知道你们和政府有关系。你说吧，这事儿怎么解决，要怎么处罚直接冲我来。”

说罢，他冲表弟使了个眼色，低斥：“没你事儿，你先回家！”

“我不！”听表哥这么说，林杰也犯了犟。

他梗着脖子说：“怎么就是你自己干的了？当时我也去了。

要不是我，你能进得去那个门？有什么事咱兄弟一起扛！”

“你！”谢松没想到表弟在这个时候讲起了义气，气得直接举起了拳头，

林杰毫不示弱，头昂得更高了。

沈淙没有想到竟然能够在自己家里看到这么一场兄弟俩相亲相戏，一时间忍不住的想笑。

她知道顾恺这么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把这俩人给威慑住。

就好像杀鸡儆猴一样，把他们俩吓住了，再有人打同样主意的时候就得多掂量掂量。

但谁又会真拿他们怎么样呢？

“菜的事儿等下再说，我刚才听你说那门是你打开的？林杰，那链子锁你是怎么弄断的？”

沈淙打断了兄弟俩的对峙，问道。

听她这么问，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沈溪也凑了过来，她也好奇极了。

毕竟当初那房子还是她带着桐桐一起去上的锁，那铁链子还是她儿子亲手做的。

当时看那切口大家一致认为是用剪子剪开的，可听林杰这话，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也没怎么开啊，就是……拽了一下，那链子不太结实。”

林杰听到问自己，也不和表哥比瞪眼了，转过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答。

“不结实？”沈溪第一个不干了。

她站起身，扯了扯林杰：“来来来，你给我比划比划，我看看怎么不结实？”

她也没带林杰下楼，而是直接从屋里拿了一根桐桐做的铁链子，出来后在家里的茶几腿上缠了几圈，还用锁给锁了锁好。

然后指了指，对林杰说：“你扯给我看看。”

这链子和楼下的铁链差不多粗，是之前做十八楼防盗门的时候剩下的一截。

看一圈人都盯着自己，林杰也没有推脱，蹲下身用两只手分别抓住了链子的一边，轻轻一扯，那铁链就从中间裂开了。

而且裂缝就像是刀切一样，极端的光滑。

沈淙：“……”

沈溪：“……”

大家：“……”

顾恺伸手接过那断裂的铁链，看了看后递给了沈淙。

他没有说话，眼神闪了闪，里面全是兴奋之色。

刚才林杰说铁链容易拽断的时候，一家人就都有点怀疑他有异能了，只是无法判断他的异能到底是哪一种？

顾恺第一反应觉得他应该属于力量型异能。

可看着刀削一样的断口，他意识到这小伙子应该和沈淙一样，都是金属异能。

力量型异能肯定做不到这样的切口。

“你知不知道你有异能？”沈淙看了看手里的铁链，问道。

林杰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看了看表哥，有看了看沈淙手里的铁链，问：“异能？”

旁边的谢松也愣住了，脱口问道：“什么异能？他就是气力有点大。”

沈淙没有解释，而是将那断成了两半的铁链重新递回给林杰。

继续问：“你能把它扯断，那你肯定也能把它给修好。你修一下我看看。”

林杰拿着那链子，神情有点尴尬。

他在手里比划了半天，才说：“这扯断的怎么修好啊？都断了。”

然后他抬头看向沈溪：“姐，是你让我拽的。”

那意思很明显，我是听你话扯的，现在坏了可不能赖我。

沈溪直接都被逗笑了：“好，是我让你拽的，我不让你修。”

大家这才明白，林杰对于异能的使用方式完全不懂，之前做的事只是趋于本能。

其实想想也可以理解。

沈淙会使用异能是因为她有重生经历，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

上辈子她见过其他人操控异能，有样学样也知道要往哪方面使劲儿。

顾恺会是因为听沈淙说过，多多少少有一个努力的方向。

杉杉和桐桐是跟着沈淙和灿灿学的，而灿灿是看了顾恺的表演，有样学样学会的。

至于其他的异能者，那更是原本就有专业人员对他们进行培训。

所以，林杰不懂得如何操控异能，这也是正常现象。

“你照我说的做……”

沈淙示意林杰举起铁链，然后对他说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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