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0

「瞻基。」

躺在榻上差点睡着的朱瞻基听到他皇爷爷叫他，猛地惊醒，动作敏捷地爬起身，大声地叫道：「皇爷爷。」

朱棣刚走进暖阁，朱瞻基就朝他扑了过来。

「皇爷爷，你终于下朝了啊。」

朱棣弯|下|腰，一把抱起宝贝孙子，低头亲了亲他肉嘟嘟的小脸。

「是不是等急了？」

朱瞻基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朱棣，神色充满期待地问道：「皇爷爷，三叔是什么表情？」

朱棣伸手捏了下朱瞻基的小鼻子，无奈又宠溺地骂道：「你这个小坏蛋！」

朱瞻基望向站在朱棣身后的马三保：「马公公，我三叔是什么表情？」

马三保恭恭敬敬地说道：「殿下，赵王殿下先是惊得愣住了，随即神色变得非常激动，但是他很快就克制住了，不过奴婢还是看到赵王殿下激动地握紧了拳头。」

朱瞻基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大臣们开始反对恢复锦衣卫，赵王殿下听到这话，表情有些愣住，接着神色变得沉着起来。」马三保事无巨细地向朱瞻基汇报道，「赵王殿下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这么精彩吗？」朱瞻基想到自己不能亲眼目睹他三叔精彩的表情，心中颇为遗憾，「可惜，我没有亲眼看到。」

朱棣又捏了捏朱瞻基的小脸，好笑道：「你就这么想看？」

「皇爷爷，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朱棣无奈又纵容地笑骂道：「你啊，焉坏焉坏的。」

这时，李谦走了进来，向朱棣禀告道：「皇上，太子殿下、赵王殿下和杨大人他们求见。」

朱棣似笑非笑地说道：「来了。」

「是来反对皇爷爷你恢复锦衣卫的吧。」

「瞻基，你回坤宁宫陪你皇祖母用午膳。」

「皇爷爷，我留下来陪你吧。」

「乖乖去陪你皇祖母用午膳。」

朱瞻基看了看朱棣，旋即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回坤宁宫陪皇祖母用午膳。」

朱棣低头又亲了亲宝贝孙子的小脸：「这才乖。」

「皇爷爷，你待会不要生气啊。」朱瞻基抬手轻拍了拍朱棣的胸膛，「皇爷爷气坏身子不值当的。」

听着宝贝孙子这番熨帖的话，朱棣心头一片暖意：「放心，皇爷爷不会生气。」

吧唧一口，朱瞻基用力地亲了下朱棣的脸，随即带着陈芜他们离开了。

走出乾清宫的时候，看到他爹爹带头站在门口求见。

「爹爹、三叔、先生。」

朱高炽看着突然出现的儿子，很是诧异道：「瞻基，你怎么在这？」

杨士奇向朱瞻基行了个礼：「见过殿下。」

朱高炽也问道：「瞻基，你怎么会在这？」

「我本来是跟皇爷爷用午膳的。」朱瞻基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说，「这都午时了，不过因为爹爹你和三叔求见皇爷爷，让皇爷爷不能和我一起用午膳了，我只能回坤宁宫用膳了。」

朱高炽他们听到此话，才意识到现在正是午时，正是用膳的时候。

「爹爹、三叔、先生，我先走了。」朱瞻基行了个礼，随后转身离开了。

朱高炽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儿子刚才那番话在骂他们打扰他和父皇用午膳。

陈芜跟在朱瞻基的身后，回头看了下身后，正好看到马三保领着朱高炽他们进房。

「殿下，太子殿下他……」

朱瞻基双手交叉抱着头，有些吊儿郎当地走着路。

「爹爹要挨骂了。」

陈芜一脸担忧：「殿下，那太子殿下岂不是……有危险？」

一旁的王忠忽然开口道：「殿下，您刚才怎么不劝太子殿下？」

「是啊，殿下。」陈芜说道，「您明知道皇上恢复锦衣卫一事不容置疑，为什么不拦着太子殿下？」

朱瞻基反问道：「为什么要拦着爹爹？」

「太子殿下和大臣们一起反对恢复锦衣卫势必会遭到皇上不喜的。」

「你们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陈芜和王忠同时露出迷茫的神色：「什么重要的事情？」

朱瞻基一脸深意地说道：「爹爹是太子。」

陈芜和王忠闻言，还是不明白朱瞻基是什么意思。

朱瞻基也没有再向陈芜他们说什么。

王忠他们见朱瞻基没有再说下去，他们很识相地没有再问下去。

坤宁宫的膳厅里，徐皇后正在用膳。

「皇祖母，我回来了。」

朱瞻基蹦蹦跳跳地走进膳厅，看到满桌的菜肴，双眼登时放起光来：「爆炒羊肚，我爱吃。」

「瞻基，你没和你皇爷爷一起用午膳？」见朱瞻基迟迟没有回来，徐皇后以为他在乾清宫和朱棣一起用午膳。

「本来是要和皇爷爷一起用午膳的，但是爹爹和三叔，还有先生他们要求见皇爷爷，皇爷爷就让我回坤宁宫用午膳。」朱瞻基又说道，「对了，皇爷爷他们刚刚下朝。」

「刚下朝？」徐皇后一脸惊讶，「怎么下朝这么晚？」

「事情多啊。」朱瞻基说着，小脸上露出同情神色来，「皇爷爷刚下朝，连口茶还没来得及喝，爹爹和三叔他们就求见。」

「你爹爹和三叔他们怎么在这个时候求见？」

「因为皇爷爷刚刚宣布恢复锦衣卫，并且让三叔掌管锦衣卫。」朱瞻基说着，小表情就变得激动起来，「皇祖母，我跟你说三叔的表情非常精彩……」他把马三保之前对他说的那番话，又绘声绘色地跟徐皇后说了说。

徐皇后被朱瞻基这番话逗笑了：「你啊……」

朱瞻基耸耸肩说：「可惜，我没有亲眼看到三叔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模样。」说着，他嘟了嘟嘴说，「我还怕皇爷爷他们下朝下得早，看不到三叔，我就吃了一碗元宵，肚子都没有吃饱跑去奉天殿，结果进不去。」

「你早上急急忙忙地跑走是想去奉天殿看你三叔？」

朱瞻基点点头说：「是啊。」

徐皇后无奈又好笑地说道：「你还真是调皮啊。」

这时，白桦端来一盆温水，伺候朱瞻基洗手。

等他洗好手，徐皇后已经替他盛好饭，夹好菜。

朱瞻基低头，大口地吃了一口饭。之前还不觉饿，现在闻到菜香，他肚子忽然饿得厉害。

「慢点吃。」徐皇后担心朱瞻基吃的太急太猛会噎到，抬手轻轻地拍了下他的后背。

朱瞻基连续扒了几口饭才停下来：「饿死我了，早知道我早上多吃一碗元宵。」

「怪谁。」

「怪我自己。」朱瞻基没有再说话，低着头认真地吃饭。

「喝点汤。」徐皇后亲自给朱瞻基盛了一碗汤，舀起一勺汤喂到朱瞻基的嘴边。

朱瞻基乖乖张开嘴把汤喝了下去。

徐皇后亲自喂他喝了小半碗汤，随即又拿出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

「也不知道皇爷爷上朝前有没有吃早膳？」朱瞻基一脸担心地说道，「皇爷爷要是没好好用早膳，这下肯定饿肚子了。」

听到朱瞻基这么说，徐皇后不由地心疼起来。

「爹爹他们真没有眼力见。」

「瞻基，你用完午膳后，去乾清宫看看，如果你爹爹他们还在和你皇爷爷商议恢复锦衣卫一事，你就打断他们，拉你皇爷爷去用午膳。」徐皇后神色严肃地说道，「就说我让你这么做的。」

「好嘞。」

此时，乾清宫的房里，朱高炽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出声反对恢复锦衣卫。

朱棣一直沉默不语地听着朱高炽他们反对。

「说完了吗？」

朱高炽他们听到朱棣这么说，就知道朱棣还是坚持要恢复锦衣卫。

「父皇，锦衣卫不能恢复。」

朱棣面无表情地看向朱高炽他们：「朕不会收回成命。」

「父皇！」

「皇上！」

「赵王。」

朱高燧听到朱棣叫他「赵王」，心里顿时一紧。

「儿臣在。」

「你负责掌管锦衣卫。」

朱高燧脸色大变：「父皇……」

朱棣微微眯起眼，语气危险地说道：「你想抗旨？」

朱高燧心中一悚，连忙跪了下来：「儿臣不敢，儿臣遵旨。」

朱棣扔给朱高燧一个令牌，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

「好好掌管锦衣卫，不要让朕失望。」这句话充满警告的意味。

朱高燧自然听出朱棣对他的警告，心头不由地变得沉重。他神色严肃地说道：「是，父皇。」

朱棣对朱高燧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儿臣告退。」朱高燧站起身，弓、着腰退了下去。

「父皇……」

「皇上……」

「你们也下去。」

马三保走到朱高炽他们的面前，恭敬地对他们说道：「太子殿下，各位大人请离开吧。」

朱高炽无奈，只好先带着杨士奇他们离开房。

已走出房的朱高燧，看着手心里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只觉得非常烫手，恨不得把它扔掉，但是这个烫手山芋扔不掉。准确来说，扔不得。

「三弟。」朱高炽见朱高燧没有走远，连忙追了上来。

「大哥。」

「三弟，你怎么就答应了？」

朱高燧苦笑道：「大哥，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觉得我能抗旨吗？」他想要锦衣卫为他所用，但是他不想做锦衣卫的指挥使。

恢复锦衣卫一事遭到满朝文武百官反对。所有人都视锦衣卫如洪水猛兽，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会被满朝大臣厌弃。

朱高燧一向喜欢躲在朱高煦的身后做事，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并不想「抛头露面」。再者，他非常在意自己的好名声，毕竟上位需要一个好名声。可如今他成为锦衣卫指挥使，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不是他想要的。

「三弟，这锦衣卫指挥使，你当不得。」

「大哥，你以为我想当吗？」朱高燧不明白朱棣为什么要让他掌管锦衣卫，「事到如今，我只能当这锦衣卫指挥使。」

「三弟……」

「大哥，我不和你说了，我先去北镇抚司看看。」说毕，朱高燧就离开了。

「各位大人，父皇心意已决，我们该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锦衣卫绝不能恢复。」

朱高炽紧皱着眉头说道：「你们也看到了父皇的态度。」

「太子殿下，还有一个办法。」杨士奇忽然说道，「当年太|祖在世时，迟迟不愿意撤销锦衣卫，满朝文武百官写联名信，并跪在奉天殿门口恳求太|祖撤销锦衣卫。」

朱高炽双眼瞬间亮了起来：「这倒是个好办法。」

杨士奇说道：「太子殿下，臣现在就去和其他人商议。」

「好。」

杨士奇他们向朱高炽行了个礼，随即就去找其他人商议抵抗恢复锦衣卫一事。

朱高炽则满腹担忧地回到东宫。

坤宁宫里，朱瞻基已经用完午膳，奉徐皇后之命来乾清宫。

等他来到乾清宫，见他皇爷爷正在用午膳，心里便放心了。

「你怎么了？」朱棣忙问道，「午膳用了吗？」

「皇爷爷，我和皇祖母已经用完午膳。」朱瞻基说道，「我和皇祖母担心皇爷爷你没用午膳，所以皇祖母让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用午膳。」

「要不要再陪皇爷爷吃一点？」

「好啊，我要吃羊排。」虽然朱瞻基已经吃饱了，但是他还能再吃点。「皇爷爷，我爹爹和三叔他们呢？」

「被朕赶走了。」

「三叔老老实实接受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了吗？」

「你三叔没有那个胆子抗旨。」

「也是哦。」朱瞻基双手拿着羊排，低着头大口地啃着肉，「皇爷爷，大臣们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接下来他们还会继续反抗的，你打算怎么办啊？」

「随他们闹去。」朱棣已经料到接下来大臣们会如何反对恢复锦衣卫一事。

朱瞻基啃完一根羊排后，又嗦了嗦手指，「皇爷爷，大臣们肯定会跪在奉天殿的门口，或者乾清宫的门口反对你恢复锦衣卫，就跟当年曾祖父在世一样。」还真的被他猜中了。

「即使他们一直跪在奉天殿的门口，朕也不会收回成命。」朱棣是铁了心恢复锦衣卫的，谁也阻止不了。

乾清宫的膳厅里，朱棣和朱瞻基津津有味用着午膳，但是大臣们却没有心思用午膳。

恢复锦衣卫一事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噩耗。

太|祖撤销锦衣卫没几年，没想到这个噩梦会再次上演。

满朝的文武百官有一大半的人经历过当年的锦衣卫做的恶事。他们深知锦衣卫的恐怖，如果锦衣卫恢复，他们的处境会变得非常危险。

不怪大臣们反对恢复锦衣卫，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不喜欢天天被人监视。

大臣们不想再经历当年的事情，他们一定会坚持到底反抗恢复锦衣卫一事。

由杨士奇他们带头，很快大臣们都在联名信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等大臣们写好名字，杨士奇拿着联名信去找朱高炽。

朱高炽没有任何犹豫，也在联名信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即，他又拿着联名信去找朱高燧。

朱高燧也没有迟疑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朱高炽又拿着联名信去见朱棣，「父皇，大臣们都反对您恢复锦衣卫，您还是收回成命吧。」

朱棣目光冷冷地看向朱高炽，沉声地问道：「你觉得朕恢复锦衣卫是为了什么？」

「这……」朱高炽不敢说实话。

「你以为朕恢复锦衣卫，为的就是监视百官，陷害忠良吗？」

朱高炽忙跪了下来：「父皇，皇祖父在世的时候，锦衣卫为了一己之私，做了不少陷害忠良的事情，您不会忘了吧？」

朱棣深深地看了一眼朱高炽，在心里叹道，老大这个太子还不如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