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报到
秋日里的清早，空气中伴着些许湿冷，胡枫整理好了着装和床铺，望了眼别墅外早已在车里等候多时的张豪，关好房门快步下了楼。
胡枫要去的地方正是津城的周边市，塍阳，那里是今年沧海市三军入伍的集合点。
上面通知的报到时间是下午三点半，既然张豪说要开车送他，胡枫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越野在近百米高的璃管内飞驰而过，一扇扇调光玻璃反烁着浅蓝光晕，密集的聚在车身上下。
透过稀疏的云雾，脚下的津城鳞次栉比，高楼大厦犹如层层而立的书卷，好像在雾中，亦宛如在云里。
如果有机会，胡枫真想停下来赏悦一番津城的繁华。
“胡枫是吧，我想知道你为何参军？”
正当胡枫看得出神，张豪瞟了眼后视镜里的他问到。
对于这个问题，胡枫很是无奈。自古以来，军人的使命便是保家卫国，可如今东耀国国富民强，早已脱离了内忧外患的时代，胡枫不理解父亲为何还要逼迫自己再走一遍他曾走过的路。
胡枫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皮：“嗯…算是被迫吧。”
“被迫？你这个理由可真没啥说服力，如果自己没有意愿，纵使父母再言劝也没有用吧……”
从小到大，父母这个词汇胡枫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人一样，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可这一切的一切，早在他出生不久就已破碎。
拿出手机，胡枫将塍阳的地图投屏至后座上，边放大边寻找着前往目的地的最佳路线。
近年来，海外异象频生，东耀国的军力部署随之向海空两域靠拢，胡枫一个大学都没考上的人，对国际局势自是不大关心，眼下他更关心自己会被分配至何处。
不过来都来了，胡枫也不想因此输给他人，有些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得做到极致。
塍阳不像津城那般繁华，由于政体繁多，城里没有太多高楼作装饰。
受军征处道路禁令，张豪把胡枫送到了距集合点不远的一处咖啡厅外，两人便在此告了别。
近乎一天没有休息的胡枫点了杯咖啡提神，静静观望着玻璃外那些脚步匆忙的行人。
他看了看时间，才刚过两点一刻。
抬头的一霎，咖啡厅外走过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禁让胡枫皱起了眉头。
窗外那个人，是当初试训时长途拉练的第二名，比胡枫慢了仅半分钟。
“高鹏？没想到他也来了…”
对于高鹏的印象，胡枫亦不知是好还是坏。
他只依稀记得，高鹏完全可以靠家里的关系进部队，可那小子依旧在全县选拔的其余一百四十九名精英试训比练中独占鳌头。
只可惜，他遇到了胡枫！
“好呢~我知道了爹爹！进去后再打你电话哦，mua~”一身干净利索的学院风少女挂掉了电话，她轻轻推开店门，迎面拂来一抹淡淡的栀子花香。
女孩穿着贴身的天蓝针织毛衣背心，格子迷你裙，配上纯白的衬衫与带一圈可爱蕾丝的长筒袜，那墨蓝色的圆头小皮鞋华丽中不失俏皮。
胡枫斜靠在进门的第二排桌椅边，习惯的半伸着条腿，却被女孩一脚踩个正着。
女孩肤色白腻，长得清丽文秀，带着几分俏皮，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此刻却幽怨的瞪着胡枫，她撅起了小嘴，面露愠色：“你腿伸这么长干嘛呀！这儿可是过道！”
“靠！恶人先告状啊你这是！”
胡枫放下了手机，
他还没说这女的踢他呢。
但他抬起头，女孩那甜如浸蜜的声音和生气的模样，竟让胡枫瞬间提不起气来！
“谁是恶人！你…你个猪头脸再说一遍！”她嘟着樱桃小嘴，小脸瞬间红的像水蜜桃一样，勾起浅浅的酒窝。
“好好好大美女，我错了还不行吗？是我腿不听使唤把你给拌了，我替它给你道个歉！”
胡枫朝女孩鞠了个躬，心想自己真是出门没看看黄历，一路上不是被女人打就是被女孩骂的，如今还因肿胀的脸受人嘲讽，怎么跟网络小说里的男主出门情结不太一样呢？
可笑的是，打他的，他还不起手。
骂他的，他还提不起气！
这要放在21世纪甚至更早，他不得被那些秉持男尊女卑观念的大老爷们给喷死。
没办法，谁让这女孩看着的确很顺眼呢。
“哼！没礼貌！”
女孩跺了跺脚，柳丝般的长发随着她轻轻的转身，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女孩点了一杯奶茶，一脸嫌弃的撇了眼胡枫，特意挑了个离他很远的空位坐下。
胡枫没想到看似如此冰清玉洁的女孩，居然也是一贯的小心眼儿。
离开时，胡枫看了眼角落，安静的离开了店面。
“也许这就叫擦肩而过，却有缘无分吧……”胡枫脑海里依稀浮现着女孩的影子，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弹指道:“不对，应该叫擦腿而过！”
塍阳市绿化面积十分庞大，走在静谧的小道间，便能感受到一阵香草的气息迎面而来。
五颜六色的城市电轨穿插于楼体间，缓缓驶过，胡枫吹着口哨，晃晃悠悠的来到环城路口，望着一公里开外，那座带着十足压迫感的台状大厦，似乎早已将昨夜被女人胖揍的场面抛之脑后。
按地图显示，那儿正是胡枫的目的地，东州军征部-塍阳分部。
大老远的，黑色大厦外便排起了长长的队列，楼体荧屏正播放着什么。
“下一个，看着仪器，进行瞳孔扫描。”大厅的检查口处，一名女兵头也不抬的重复着同样的话。
队列尽头是一条封闭式的圆形通道，两百米长的样子，自通道口便左右有序的把守着一些装载真枪实弹的机械士兵，这些士兵脑袋左右摇晃着，胸口闪着两个红字：肃静！
胡枫排在队列里，借着两侧的灯光观察着前方的动静，提前打开了表屏的身份码。
“晨东，男，海军申报，身份编码50773621030918-D9C86，D市东c区户籍，信息查询合格，予以通过。”
胡枫没想到的众人的信息竟会毫不掩饰的出现在大厅的屏幕上，只有地区和身份编码是以代号公布。
轮到胡枫时，他的表屏也同步了身份信息，右下角还多了个电子码。
“哎…”
看着荧屏前的自己，胡枫面露难看的进了大厅。
“怎么是他！”
初入大厅的妍雪儿看着屏幕上那张不算熟悉的面孔，脸上透着几分娇怒。
军征部的大厅负责新兵报到流程，有着近一个足球场的面积，墙体装饰以东耀国海陆空象征的三色为主，搭配四周镶嵌的巨大军徽，简洁却不失威严。
中央建有两座全景玻璃自动升降梯，正一上一下的运作着。
“同志，请打开你的电子码。”士兵用一副不知名的仪器扫了码，随后将胡枫等人带到了登记处。
负责陆军安排的军官看了下表上十几人的信息，口中喃喃道：“今年可算像点样子了。”
整个大厅没有一丝嘈杂，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都说一旦踏上军旅生涯，别说谈场甜甜蜜蜜的恋爱了，十有八九姑娘都见不着几个，胡枫好歹有点小帅，又活在如狼似虎的年纪，自然是暗自观察了几眼。
还别说，来应征的也不少长相身材都还不错的姑娘，可惜她们大都前往了海陆空三部的军艺部报到。
想想也是，外貌作为女人的本钱，那些肤白貌美的女兵自然都赶着走文艺路子，哪有几个愿意上前线的。
正轮到胡枫登记时，一抹冰冷的气息幽地散来，那气息似曾相识，胡枫停下了动作，朝一侧的电梯里看了眼。
“啧啧……冤家路窄啊！”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也是来参军？
最主要的是，她居然比自己还快了一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嘭嘭嘭！”
军官一脸怒容的拍了几下桌子：“小子，就你这愣神的劲儿，搁战时你不知挨了几梭枪子了，进了这个地儿就别给我东瞅西瞅的，听到了吗！”
胡枫正与那双冰冷的美眸对视着，却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声下了一跳。
“对…对不起！”胡枫低沉下头，完全收敛了轻浮之色。
“好了，拿着这两份表去旁边盖章，然后上楼按流程报备。”
“好的，辛苦了教官。”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摆正自己的地位，能否在军队里站稳脚跟，向来看得都是本事！”军官瞪着胡枫，显然一开始就未对眼前这小子有好感。
二三层大厅沿用了上世纪军征部的五角璃屏布局，呈现着不断变换的图景，仿佛将人带入了一片新奇的世界。
只不过眼前的这个世界，并不美好。
“自进入新世纪以来，世界各国发展趋于联合化、多元化，以应对60年前地磁巨变所引发的生态危机，东耀国作为东亚地区的经济、军事中心，已逐步形成独特的战备防御体系……”在电梯影像的陪伴下，胡枫终于来到了顶楼。
顶楼的几间大厅负责入伍分配的最后流程。走进这里，便宣告着正式踏上了军旅生涯。
陆军负责处的大厅里足足排了几百号人，队列蜿蜒而不失秩序，这其中就有高鹏的身影。
高鹏的出现胡枫并不意外，只是那位女孩也在里面，貌似还与厅内的军官很熟络。
“长得这么美，居然不是军艺兵？”
看着军官如此随和的女暴龙交谈着，胡枫嘴角微扬:“但关系户是没准了。”
其实犯不着多言，这些前来报到的人皆是心知肚明。
这个社会就是如此，公平自古不过是底层百姓渴望掌权者施恩的诉求罢了。
只是如此神圣、危险的职业，居然这么轻易就为一个女孩子开了后门。
胡枫倒是有些好奇：“这暴龙…究竟什么身份？”
军官似乎知道女孩会到来，与她面带和气的谈论着什么，不忘翻阅着队列递来的资料。
有焦点自然少不了关注，对于能让军官都言行敬重的女孩，这些出身寻常人家的青年们，又怎敢得罪。
“胡枫，没想到又见面了。”
高鹏似是察觉到了胡枫的气息，回身行来依旧是那副不易亲近的神色。
“这西风能将你吹来，就不能顺带捎上我么？”
胡枫也犯不着客道，他对此人谈不上了解，役前试训期间，两人甚至连招呼都没打过，暗劲倒是较了不少。
若真一同上了战场，胡枫也不会将后背安心的交给他。
“所以，你的脸？”
“是啊，这西风太快了没坐稳，给摔下来了~”
不过是个圆场的事，胡枫自然不吃这套。
三两之言，队伍的纪律也跟着散乱起来，胡枫没想到自己活跃氛围还有一手。
“不会吧，他就是高鹏？”
有人附耳议论起来，将队列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那些人看向高鹏的眼眸仿佛都变了样，透露着羡慕与忌惮。
“你是说这位帅哥是高氏家族的…高鹏？”队列里仅有的几名女兵也悄悄贴在一起，伴随着清甜的声音议论了起来。
“沧海市的澜花西式别墅区都是他家的，这还不止，在津城都有不少高氏的房产投资呢！”
“听说去年他借着替集团去沧海视察新项目，结果是参加役前试训，想必他家里都气个半死哈哈~”
“是个牛人…图啥啊？”
……
没想到居然是高氏集团的少爷。
一些话自然入了胡枫耳中，高氏集团他略有耳闻，据说其老总是东洲地界有名的房地产大亨，集团旗下涉及了不少领域的经济行业，在东州的经济领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胡枫对这些纨绔子弟的家世并不感兴趣，只是纳闷他何放着好好的公子哥不当，要来部队这种不人不鬼的地方受苦。
前方的队列接连恢复秩序，迎面下来了那位军官。
“嚷嚷什么呢！”军官终是动了怒气，抬手扣了扣头顶的军帽，目光凌厉的瞪着胡枫几人：“这是三军征事部，不是菜市场！懂吗！”
四周的空气仿佛在军官怒火中荡起了热花，只能感受到刺骨的灼痛。
就在军官训人之际，妍雪儿似是有意的从前方台边走了过来，那妖娆动人的背影，真是看的队列一众青年犯了痴。
在场的人互相认识的也不少，可却没人提起过女孩的身份。
因为她的背景，本就不是区区一个塍阳市所能容纳的。
准确来说，在整个东州省，也没有什么人敢轻易招惹她。
“哼！”
经过胡枫身边时，她略微停留一瞬，朝胡枫翻了个白眼儿。
“靠！我这是怎么得罪你了？”胡枫心中郁闷不已。
胡枫并不清楚眼前这个女孩的背景，只是一个走后门的女人，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欺人太甚，属实在挑战他的底线。
当然，在军官面前，胡枫可不敢表现出有丝毫不满，傻子都能瞧个明白，这女孩的身份定然也不简单。
“好的，教官。”
高鹏缓缓回过身，原本带着不屑的眼神在看到妍雪儿时，瞬间便收敛了许多:“怎么是她？”
军官并没有继续责问，像高鹏这样的富家子弟，十几年来他可是没少见，进了部队还不是得夹着尾巴老实做人。
但他也深知自己只是个基层军官，不必得罪于人，更没必要自找麻烦。
“赶紧站好，不要耽误时间。”军官回身时看了眼妍雪儿，语气柔和道：“你先下去吧。”
“嗯！”
妍雪儿乖巧的点了点头，经过胡枫身边时，她略做了停留:“新兵入伍一月后就是塍阳陆军师一年一届的军武大会，希望那天……”
“哦？你继续。”胡枫倒是觉得话中有话，一时忘了军官还在身边。
妍雪儿见胡枫丝毫没有惧意，突然附耳恶狠狠道:“有种你就别当缩头乌龟，我要让我哥替我狠狠地教育你一顿，哼！”
声音之小，估计也就胡枫能听见了。
说罢妍雪儿一脸高冷的望了眼胡枫，优雅的离开了大厅，这些本各自有着想法的男性同志就像被浇了盆冷水般，心底啾地一寒。
别人蒙在鼓里，可咖啡店的妍雪儿是什么样子胡枫可是一清二楚。
这邻家妹妹化作高冷女王的格调，还真是扮老虎吃猪！
她这极度可爱的行为，让胡枫心底一阵好笑:“可以啊，随时奉陪。”
难怪妍雪儿如此心高气傲，原来是有人在军队里给她撑腰。
不过胡枫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只要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他向来只用拳头说话。
“军武大会…”
想到这，胡枫顿时来了兴致。
……
“孩子们，抛开这份职业，我作为一名也有着孩子的百姓，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位孩子遭受危险。”军官身形笔直的立于前台，望来队列的脸上刻满了认真：“可戎马生涯注定穿荆度棘，朝不虑夕。如果你们害怕，趁现在未递交入伍册，退出还来得及，没有人会责怪你们！”
或许这就是军人的震慑力，让原本神情松散的青年瞬间严肃起来。
和胡枫一样，许多参军的青年也是出于各种各样的缘由，或是自愿，或是被迫，亦或是单纯的一时上头。
直到如今，长官的一席话触动心弦，直击每一位热血青年的灵魂深处，此刻原本对参军一事怀有畏怯的人，也心有灵犀的选择了相同的答案。
顶楼大厅不约而同的响起了有力的回应，声音宛若山河震颤般，回荡于整座大厦……
两架巨大的龙腾运输机此刻就降落在十几公里外的塍阳军事基场。
在两辆特种装甲车首尾护送下，八辆墨绿漆面的大巴有条有序的驶过静谧的郊道。
七百余名年轻的勇士们的命运，就此翻开了新的篇章。
车辆一路轰鸣，在相关记者的跟随报导下引来了不小的动静，威风十足。
“听说今年咱们东州省今年征兵额较往年多了近三成，也不知是要整哪出。”
电视前的塍阳百姓看着新闻里的播报，不时的聊起了闲。
“管他整哪出，咱哥几个反正是没那胆儿，还是好好过日子吧！”
胡枫正打着盹儿，电子表突然震了起来，原来是父亲的来电。
“枫儿，进展如何？”
电话那头不急不慢道。
“嗯，还算顺利，不过一会要进信号封闭区了，可能会晚些联系。”
胡延东听了欲言又止，最后开口道:“也没别的事，进了部队好好表现，别给你爹丢面子！听到了吗？”
这时胡枫的座位受力剧烈晃动了下，后座开始嚷和起来，他回头看了眼那挑事的彪脸胖子，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这年头能进部队的都不简单，哪怕他是个胖子。
“哎我说你瞅啥？”胖子眼睛瞪得溜圆，就要直起身来，被一旁的人给按了住。
“兄弟别激动别激动！人家电话这不也挂了，今后都是战友了，不要伤了和气嘛！”
原来是吵到他了。
“我声音也不大吧？”胡枫冷声道。
“他娘的，老子心系家国报名参军，好不容易眯一会儿，全车就你一个打电话的，你这话怪老子找茬了？我呸！什么东西！”胖子一把甩开胳膊，瞪着眼没好气的坐了下来。
不少人都望了过来，司机教官瞟了眼后视镜，厉喝道:“给我安静点儿！想干什么！”
教官的话可没谁敢当耳旁风，车厢内立刻就肃静起来，胖子也只能受着闷气。
电话自那头再次响了过来，依旧是胡延东的，这次胡枫直接挂了掉，默默凝视着窗外的风景。
“放心，我不会让您老人家丢脸的。”
这正是胡枫内心的想法。
换做别人，恐怕早已怨恨起来，可胡枫就是这么直爽，想要做他的绊脚石，还得看自身硬不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