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覆灭
宫城外的恒安大道上。挂有神殿牌子的马车正缓慢的行驶着。
马车内的赵殿主以往在这个时候,都会打开车帘,接受着普通信众对他投来的尊崇的目光。
今天,恒安道两边的百姓只能看着这辆马车缓缓驶过。看不见里面他们尊敬的赵殿主。
“停车,掉头。”马车里传出赵殿主冷冽的声音。
赶马车的仆人不敢怠慢,抓着缰绳,努力的想要将马车的方向调转过来。
恒安大道两边的摊贩,见此情景,急忙将自己的小摊往后挪。给马车留出掉头的空间。
“哒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去的方向,即来时的方向。
宫城之外,守门侍卫远远的就看到了神殿的马车朝着宫门驶来。
“这不是赵殿主的车么?怎么又回来了?”
“不该看的就别看,有的时候咱哥俩得有火眼金睛,但是还有的时候,就必须得是瞎子。”
两名侍卫像是两尊雕像矗立在宫门前。红墙黄瓦白雪,配上侍卫棕色的铠甲,像是一幅迎接马车归家的油画。
尽管这里是大齐的皇宫,而不是赵殿主的神殿。
“去大皇子寝宫。”
马车进了宫门之后转个弯,向着大皇子在的拓境宫驶去。
拓境宫门前,早有一名小太监等候多时。
小太监年纪不大,约莫也就十二三岁。唇红齿白,甚是喜人。
见到赵殿主的马车到来,小太监早早的弯下了腰,在拓境宫做事,没有点眼力见是决计看不到开春的杨柳。
赵殿主和小太监一前一后的走着,青砖铺过的路面虽然隔半个时辰就有人打扫一次。
但现如今又是一层薄雪覆盖于其上。
到宫门前,小太监细声向殿内禀报“赵殿主至。”赵殿主直接推门而入,对于他来说,一个还不是皇上的皇子,尊重与否并不是那么重要。
小太监不敢离门太近,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微微弯着腰站立在门前,突然发现来时的路上只有自己的一串脚印。
殿内,大皇子齐明披散着头发倚坐在一张罗汉床上,身边坐着一位美妇,如果朝中大臣在此,定能发现这是国君册封的赵贵妃。
赵殿主自顾自的寻了个椅子坐下。
火墙的存在使得殿内外犹如两个世界。
“香肌暖手,殿主来试试?”齐明边说,边将手伸进赵贵妃的胸前。赵贵妃满脸的幽怨,好像是在怪齐明不应在外人面前如此作践自己。
“事情安排的如何?”赵殿主显然不是为了区区“香肌取暖”而来。
齐明仍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安排好了,但是话说在前边,狄家的女娃给你,那个男娃嘛。”说罢,齐明伸进赵贵妃胸前的手还作势捏了捏。
赵贵妃一脸吃痛的样子,让齐明很是受用。
“人呢?”赵殿主再一次发问。话刚说完,外边就传来了小太监的声音。
“白衣甲、乙、丙求见。”
“人这不就来了。”
……
狄府内。狄琅的故事早已讲完。
狄安和程浮浮二人还没听够,缠着狄琅继续说下去。
直至家中下人来通知饭食已准备完毕了才作罢。
用膳完毕后,两位孩童返回房内,研读神殿所著的《五经概要》和《神论》。
古人言,秋收冬藏。这一场雪,也让狄夫人早早的就生出倦意。狄琅此时却没有休憩的想法。只是在府里闲逛。
世上是有神的,不然也不会有神殿的存在。所谓的神,好像是修道者的极致。
“摇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狄琅口中念叨着。
修道者以北斗七星为境界划分标准,为何如此,狄琅却不为所知。
齐国,好像最强的是神殿的赵殿主,朝中的大将军说赵殿主是开阳境,虽然只是第二个境界。但对于摇光境也仅一手可数的齐国而言,已是最强战力。
可笑的是,这最强战力却不是齐国人。
齐国只是位于这天下东南的一方小国罢了。
得益于神殿的存在,齐国这小国才没有被周围的大国所吞并。
但有得必有失,现如今神殿对齐国的影响好像过于深了。
当年上一任的阁老曾对狄琅说,“世人常言,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老朽看来,蚍蜉撼大树,却是可敬不自量。”
前阁老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的那一道充满希望的眼神,突然又在狄琅的记忆中浮现。
不知不觉间,狄琅已经站在了书房前。
狄安和程浮浮姐弟俩打闹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这俩孩子还是玩闹的年纪,对他们的要求也不必过于苛刻。
城外。
大皇子齐明的私军,正在操演。私军均身着白衣,听说是仿的北方一个大国的一支有着赫赫威名的队伍。所以人家叫白袍军,他们则称自己为白衣军。
白衣军由甲乙丙丁午己庚辛壬葵十人领导。
齐国已不见战事或是说天下已不见战事好些年了。白衣军还是大皇子秘密成立的。作为一名皇子,在国君还健在的时候自然是不敢有私军。但现如今,国君剩下的日子是掰着手指头数着的,所以私不私军的也就无所谓了。
军营外,甲乙丙三人骑着快马而来。
偌大的演武场,兵击声,叫喊声不绝于耳。肉眼可见的腾腾雾气从军阵中升起。
在这飞雪天,也有着几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操舞着器械,虎虎生风。
这支私军,倾注了大皇子的全部心血,虽然里面就连一个摇光境的修道者都没有。但也足以称的上是齐国第一战力了。
甲乙丙三人下马之后,快步的向着演武场东边的演武台走去。
一声尖锐的哨响,整个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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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由操演,转为集结。
“甲乙丙三营留下,其余解散。”老大白衣甲站在演武台上发话道。
半柱香的时间不到,偌大的演武场只剩三营人马。
三营全幅整备的将士,各个身着白袍。好似融入了这漫天的雪景之中。
大雪快刀杀人夜,雪过无影空留月。
“目标城内,出发”
天色渐暗。狄府上下都已用过晚膳。此时虽离年关还个把月有余。但城里已有好事的人家给孩子买了烟花爆竹。
狄安听着城内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爆竹声,眼里充满了对烟花爆竹的渴望。
“浮浮姐,我们一起去放烟花怎么样。”狄安小声的对着程浮浮说道。
程浮浮看着弟弟,笑骂道,“你不怕被爹爹揍吗?”
“求你了浮浮姐。跟我一块儿去吧。”狄安拉着程浮浮的手边摇晃着边说。
“你们俩要去哪。”狄琅推门而入,瞬间破灭了俩孩子出门的计划。
“没,没去哪。”狄安小心翼翼的说着,生怕一句话说错,就挨爹爹的一顿揍。
狄府院墙之外,一位身着青衣的赤脚女子徐徐而行。
洁白的脚掌踩在雪上,很是让人心疼。但此时的狄府周围,多了几分肃杀,也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峻。
一墙之隔,两种氛围。
“甲营乙营,守好前后门及围墙,就是一只鸟也不得放过。丙营,破门,杀。”白衣甲在临近狄府的时候就对着手下发起了命令。
甲乙二营将整个狄府围的水泄不通。
狄府管家听到声响,将大门打开,对着门外众将士高声道,“此乃工部尚书狄琅府邸,将军不知有何贵干,待我通禀老爷。”
“狄琅,叛国渎神,狄府上下鸡犬不留。”白衣甲的一句话,将罪名和惩罚一并说出。
话刚说完,白衣甲策马扬鞭,直闯府门而入。高头大马一双前蹄,踏在狄府管家胸前,顿时管家口吐血沫,再看其胸前,已一片模糊塌陷。
腿脚灵便的家仆远远的见此场景连忙进入内院向狄琅通报。
“什么?白衣军要我狄府上下鸡犬不留?”狄琅突然想明白了今日为何心神不宁。但此时已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了。
“你带着小姐和少爷翻墙走。这是国君御赐的白玉璜,你拿着。”狄琅焦急的说道,边说还边取下了腰间的玉璜。
“老爷,那您呢?”
“我走不了,也不能走。快去找小姐和少爷,晚了就来不及了。”
家仆收过玉璜,连忙出门朝着小姐少爷的居所奔去。
白衣军的喊杀声和狄府仆人的惨叫愈来愈近。
狄安听到家中传来的各色仆人的惨叫,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名老仆就已窜至身前。
老仆的脸上满是惊恐,或许是看到了管家在狄府门前凹陷破碎的胸膛。
又或许是在寻找狄安的过程中,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平日一同饮酒吹牛逛窑子的好友被雪白钢刀砍在身上时的惨叫。
老仆姓林,在狄琅还是县令的时候就已经在狄府了,狄府上下都称他为林伯。
林伯颤颤巍巍的对着刚打开房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狄安说道,“少爷,快跟我走。”
“怎么了林伯?爹娘在哪?我要去找他们,还有浮浮姐呢?”
“我们先去找小姐,之后再一起走。这是老爷吩咐下来的事。没有时间了?”
林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白衣军此番前来,势必做好了将狄府灭门的准备。
可是哪怕仅有一线希望,也要带着少爷和小姐逃出去。
狄安房间的隔壁就住着程浮浮。
林伯接过程浮浮,马上带着二人向后院奔去,后院有一道矮墙,连接着隔壁府邸。从那翻过去应该不会被发现。
另一边。
狄琅和狄夫人,穿上朝服,安坐于正厅大堂之上。
狄琅手边还放着国君赐予的宝剑。只是这国君,马上就要成为先皇了。
一名家仆情急之中不知该逃往何处,向着正厅奔来。几名白衣军携刀尾随其后。
家仆的脸上满是惊惧,左耳也已不知何时被削去,整张脸上满是血迹。
眼看着狄府正厅就在眼前。家仆甚至可以看到大堂上坐着的狄琅平静的脸。
“老爷,救……”
家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赶来的白衣军一刀砍在了脖颈处。
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正厅的门槛,很快就被染红。
狄琅看着家仆惨死眼前,眼里满是无尽的愤怒与哀伤。若年少时选择游历天下,或许也能成为一个修道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空有一把宝剑,却无用剑的技能。
“我是狄琅!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狄琅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可是下面的白衣军却无动于衷,自顾的转身去寻找其余的漏网之鱼。
也不知安儿与浮浮逃出去了没。
狄琅本想以自身为饵,换取子女的逃命时间,可谁知,白衣军接到的军令是“狄府上下,鸡犬不留。”在这时候,你是或者不是狄琅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反正你都活不过今晚。
呼救声,喊杀声渐息。
越来越多的白衣军站在正厅门外,手持钢刀,脸上,手上,腿上,或多或少的沾染了血迹。
一场屠杀,白衣向着血衣转变。
狄琅已无逃走的可能,他也不能逃。主犯不死,则狄安,程浮浮这些逃出去的人都会受到更严苛的通缉。
狄琅看着堂下聚集了愈来愈多的白衣军。心里焦急的想着自己的一双子女,到底能否逃出生天。
已经许久没有喊杀声传来了。林伯应该带着他俩逃出去了吧。
就在狄琅还在想着自己的孩子是否脱离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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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白衣甲乙丙三人走了进来。
“狄大人好兴致,这杀人钢刀都到脑门了,还能临危不乱。佩服佩服。”白衣甲朗声道。
“不知我狄琅何罪之有,能劳烦白衣军出动屠我狄家满门。”狄琅的语气中强忍着怒意。现如今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孩子。
“叛国。渎神。”白衣甲浅笑道,“这两个罪名够不够了?”
“原来你家主子大皇子也只是神殿的一条狗。”狄夫人在一旁说道。
一身雍容华贵的狄夫人配上脸上的恨意,竟让白衣甲笑的更大声了。
“狄夫人,放心,在您死之前,我们哥几个还会让你尝尝当女人的滋味的。啧啧,尚书家的夫人看着就是贵气,也不知一会儿,您还能不能贵气的起来。哈哈哈。”白衣甲一脸淫笑道。
一边的白衣乙和白衣丙也在帮腔,“大哥,我当第二个。”“我来我来,我当第二个。”
狄琅握着宝剑,手上的青筋暴起,“噌”的一声,宝剑从剑鞘中弹出。亮银色的剑芒反照在白衣甲的眼睛上,白衣甲眯了眯眼睛。
“把人给我带上来。”
后边的几名白衣军拎着三人走上前。
“安儿!浮浮!”狄夫人看着被抓住的两名孩子,惨叫道。
“放心,这俩小孩还没死呢。只是这个老东西嘛。”白衣甲说完,马上抽出腰间的钢刀朝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林伯砍去。
林伯的脑袋滚落在狄琅脚边。狄琅怒目圆睁,猛地起身一剑向着白衣甲刺出。
白衣甲堪堪侧身躲过,随后手里的钢刀一挥,狄琅的腿上就多了一道血痕。
“狄大人,您的手写写文章还可以。挥剑杀人?不行。”
不行?那就再来。狄琅强忍着痛,又是飞身而起,一剑斜劈而下。白衣甲又一个转身,狄琅身上又多了一道血痕。
狄夫人见状,抄起桌上供奉用的烛台,向着白衣甲砸去。
“狄夫人,还没轮到您呢。”白衣甲躲过狄夫人砸过来的烛台,细细的打量着狄夫人,好像此时的狄夫人在他面前已经身无着物,“老二。老三。把我们的狄夫人给按住。力气小点,别给老子按坏了。哥几个一会还得玩呢。”
“得嘞大哥。”
此时狄琅的眼里满是血色,预感到妻子之后的遭遇,他已然发狂,一剑又一剑的劈砍而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留在身上。
一旁的狄夫人被白衣乙丙两人按着,满脸的泪痕,当她偏过头去,不忍看着自己的夫君被如此戏耍时,又会被二人强行将头扭过来。
围在四周的白衣军此时也没有了在军营时的军纪,个个插着手,看着场下的狄琅和他们的领头白衣甲,有人在开着私盘,赌狄琅能撑多久,还有的看着狄夫人的方向,心想着领头的玩完之后,自己能不能分到些残羹冷炙。
狄琅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满身的血痕,没有人能把他和在朝堂之上大谈国事的狄大人联系在一起。
自己不能死,夫人孩子都为脱险。尽管此时脱险已无望。
狄琅的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夫君!”狄夫人悲痛欲绝的喊道。
狄琅已死,罪名叛国渎神。
“狄琅已死,现在轮到你了。”白衣甲用躺在地上的狄琅的衣服擦了擦钢刀,倒提着刀就向着狄夫人走来。
“撕拉”一声,狄夫人身上的华服被白衣甲扯出了一个大口子。狄夫人闭上眼睛,两行眼泪从眼角划过,似乎是认命了。
白衣甲一把抓过狄夫人,把她按在一边的案几之上。一脸淫笑着,打算提枪上马。
周围的部下也瞪大了眼睛,想要把接下来的每一幕都印在脑中,待夜深人静时细细品味。
突然间,白衣甲调转身子,把钢刀竖起,只听“叮”的一声,身边一位白衣军应声倒地。
“是谁!”白衣甲吼道。此时的白衣甲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一瞬间,白衣甲又对着面前的空气挥了两下刀,“叮叮”两声,两枚钢针被弹开。
“不是修道者,能到你这个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快接近摇光境了。”一声女声远远的飘过来。随声而至的还有一阵青烟。
白衣甲被围在烟里,其余部下不敢贸然而入,未知的东西最为恐怖。
只听的烟里叮叮当当的一阵响。随后青烟裹挟着地上的一男一女两小孩而去。
白衣军众将士一看,青烟过后,白衣甲的首级与四肢皆断。
还未建功,就已殒命。白衣乙丙顿时慌了神,扯过几名士兵围在身边。
“小孩呢?那俩小孩呢?”白衣乙叫道。
“小孩不见了!”底下的士兵回答道。
“快去追!”
“把那老娘儿么给老子剁了。”
白衣丙气急败坏,想要提刀砍了狄夫人来发泄自己的愤怒,却见狄夫人此时已经趴在狄琅身上,用狄琅手上的宝剑自刎而死。
神殿内。
“废物,饭桶,一群废物。”一件件精美的瓷器在赵殿主的手下摔为齑粉,“去把陈妃叫过来,快点去给老子把陈妃叫过来。”
陈妃原是宫里的贵妃,前两年不知所踪,没想到竟在神殿里出现。
“我现在火气很大。”
陈妃识趣的跪倒在赵殿主面前。
赵殿主眯着眼,天生菩萨像,多好的鼎炉。竟然还能被人劫走。有了这个鼎炉,去七大国当个殿主又有何不可。还怎么会龟缩在这区区的弹丸小国之中。
另一边,大皇子寝宫内,地上跪着白衣乙丙二人。
“我知道了,下去吧。”大皇子对着两人挥了挥手。
两人战战兢兢的退下去。随即两声惨叫传来。
今夜的狄府,火光冲天。次日,城中张榜,狄琅叛国渎神,诛九族。
城墙上,狄安堆的四个雪人化了两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