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破旧的少年

第7章 破旧的少年

骨瘦如柴的少年奄奄一息的躺在污垢泥泞的地上,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心事重重脚步慌乱的。

就在不久前,外境有敌人突袭,镇守边关的战士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御敌已经死伤惨重,后北边的防线被敌人突破,镇守在北方的将军以及将士被敌国俘虏,放言只要让圣德尊者亲自过来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告召天下,就留下边关众将的小命,否则,每过一日便杀一人。

可圣德尊者迟迟未出现,一时间境内风波四起,流言满天飞,各种有关于敌国那位尊者和圣德尊者的恩怨如雨后春笋一般爆发出来。

其他方位的战士正在极力支援,如今只有北方四守护之一的大尊亲自镇守与敌国对峙。

而敌国死守北方不攻,就在等圣德尊者出现,受俘将士一个个的被斩首,头颅被挂在墙头,人越杀越少,最终曾经镇守边关的将士们中只剩下了那位将军。

就在将军即将被斩首时,泽兰妃子出现了。谁也不知道泽兰为什么会现在战场,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之后,帝国便退军了。

只是自那之后,泽兰妃子就如同蒸发了一般,皇城再也没有传出泽兰妃子的消息。

有人说“此次敌袭这么容易突破北边的防线,是因为泽兰妃子私通敌国出卖国情!”也有人说,“泽兰妃子与敌国尊者又渊源,战役之后泽兰妃子便与那敌国尊者私奔了。”更有甚者称“这不过是泽兰妃子的阴谋,使得一出美人计,勾得圣德尊者,后由于敌国尊者勾勾搭搭,如今想离开了,便使出一计搅得满城风雨,自己桃之夭夭,她就是个狐媚子!”

后来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真,离天境中有愤慨不平者,有出信以为真出言辱骂者,不计其数,一时间,境内流言四起,百姓怨声载道。那位曾经风华绝代绝美若天神的人,落入泥潭,如今受着万人唾弃。

现如今,人声嘈杂的街道上混乱不堪,有人逆着人流而行,那人一身白布丧服,右袖上戴着孝布,面容惨白眼神空洞无神,一头长发披散着。

他走到那奄奄一息的少年身边,蹲了下来,拿出两个已经凉了的馒头来递到少年的嘴边。

闻到食物的味道的少年犹如饿死鬼般就开始狼吞虎咽,一个馒头两口吃下去,险些噎到。

可吃到第二馒头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少年抬头看着来人,他也明明如自己一般年纪,却如同行尸走肉。

少年眼神清澈真诚,他像是一只濒临死亡的小狗,望着来人,紧紧的握着那人的手。

他的手很凉,手掌薄手指瘦长。

少年问他“我可以把这个带给我的妹妹吗?”

来人点了下头。

少年顿时热泪盈眶,眼泪啪嗒啪嗒的就开始往下掉,温热的泪水砸在对方的手背上,传来温度,来人眼睛动了动,却依然像个活死人。

少年向他跪下,郑重的磕头,郑重的感谢他,来人依旧无动于衷,只是站起来,转身离开了。

那张脸他一直都记得,一如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般。

“你还记得我吗?”他眼神期待的问。

谢言生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少年顿时失望了起来,他垂下头,片刻后又往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会,拿出一个白面馒头来。

那馒头还是热乎的,他双手捧着向谢言生递过去。

“你来这多久了?”谢言生接过那个馒头,咬了一口,松软香甜的。

少年面上一喜回答道“有两年了。”

“一直没有离开?”

少年低下了头,他不回答,谢言生也不追问,只是说“你身上的凶煞之气很重,业障缠身,这个村子几百口人应该没有这么重的煞气,你去过乱葬岗?”

少年点了点头“我找回去的时候,我妹妹已经……死了……”

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谢言生大概也猜出了前因后果。可他却没有出言安慰,只是语气依然平淡。

“此地风水不好,阴气太重,你继续呆这里,身体只会被凶煞之气侵蚀的得越严重,没有想过离开么?”

“离开……”少年望了一眼村子深处“他们会很难过吧……”

谢言生看着他,嗤笑了一声。他拿出一张纸来,夹在指间“就像是这样吗?”

少年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见谢言生手指间的那张纸无火自燃了起来,本就枯槁的纸张在瞬间被烧成了灰烬,随风散去。

“他们……有些人不好,但是那个婆婆,她对我真的很好……”

翌日清晨。

黎明时浓雾渐渐散去,露出村落原本的模样来。一身素朴白衣的公子牵着马往村门口走去,而另一匹马上驮着位青衣的少年,踏着晨光离去。

村子里某栋房的屋顶上,站着位黑衣的少年,他衣服破旧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迎风而立,目送着辞行远去的人。

谢言生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隐隐约约的有一道身影,藏身于屋舍之中。

乡野中吹来一道轻风,送来一张枯黄的纸页。谢言生弯腰将其捡起,似乎是一封家书。

字迹稚嫩,却道尽了无数的思念与后悔,写信的人落款名为秦翊,却没有标明是写给谁的,这思念有源无尽却无处可归。

谢言生松开手,让清风带着这封没有归处的信继续漂泊。

趴在马背上颠簸了一路的楚南星倏地惊醒,他看了一眼自己现在处境,又转头去看骑在马上同时一只手牵着他这边马绳的谢言生。

“那人呢?”楚南星又懵又愣,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我怎么在这来了?昨晚发生什么了?”

昨晚消耗了太多灵力,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完成突破,精疲力竭。在那之后,楚南星就像只死猪一样,无论谢言生怎么叫都不醒。

谢言生幽幽的叹了一声“昨晚我孤军奋战,虎口逃生,为了救你我使出浑身解数,险些丧命,你居然睡的像死猪一样,我连拖你都拖不动,最后还是我家小猫出卖自己尊严苦苦哀求,才换来了一线生机。”

他怀里的小猫配合的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喵了一声。

楚南星坐起来,静默的人盯着谢言生的脸看了一会,道“你骗鬼呢!?”

“没和你开玩笑,我问认真的。”楚南星都急了“后来怎么样了,你受伤了没有?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被他扇一巴掌都得吐血晕过去,别隔着扯东扯西的!”

谢言生瞧了楚南星一眼,掏出一个本子来,丢给了他。

那簿子已然枯黄,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了,但勉强能看出一些来。

前面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楚南星没有那么多耐心,他抬眼看向谢言生,刚想质问,对方像是猜到了一般,指了指这个簿子说。

“看到后面。”

于是楚南星只好耐着性子往后翻,只见上面原本是记录家庭琐事的内容忽然变了。

中间被撕掉了一页纸,楚南星瞧了瞧,疑惑问道“这里怎么少了一张?”

谢言生凑过脑袋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看“口子看上去是新的,许是被有心之人撕掉了吧!”

“说不定就是昨晚上的那个人呢,做贼心虚,就把这个给撕掉了。”楚南星愤愤的道。

“说不定。”

楚南星低头继续看了起来。

——

这些穿着官兵衣服的人二话不说都闯了进来,今天抢了刘二娘家的鸡蛋,昨天还抢了三叔的买萝卜赚来的钱,还冠冕堂皇的说着这都是我们应该上供的。

今天村里二狗实在受不了了,抡起菜刀向官兵砍了过去,虽说砍伤了一位官兵,可是他们突然发怒,不仅杀了二狗,还杀了二狗一家人,我们都怕极了,他们已经在这里赖了大半个月了,在赖下去,我们今年冬天可都连粮食也没有了。

今早我听说那些官兵一个个都灰溜溜的跑出去了,好像是被一个大官抓住,让人给逮了回去,太好了!恶人要有恶报了!

后面又记录了几天的琐事,却戛然而止了。

楚南星翻了翻这个簿子,有点迷茫,没看出什么来,他问“后面呢?你就给我看这个?”

谢言生看了看远方破晓而出的太阳,眼睛微微眯了眯,他叹道“后来啊……”

“后来什么?”

“后来二狗一家原地复活,带着怨念跑到杀害了他们的官兵家里,把他们咔咔咔全抹了脖子。”

“……”楚南星无言片刻,毫无感情的捧场“那可真是大快人心呢。”

楚南星无奈,想要从谢言生最终知道些正经答案估计是不太可能了,他看了一眼前方的路,觉得不太放心,便拿出地图“往前走可就要路过颢城了。”

“怕什么?”谢言生说“以你的实力,还不是嘎嘎乱杀。”

“我跟你说正经的。”楚南星道“你先不是说,柳家派出来拦我的那个瓜会回去通报嘛?若是我们现在去了颢城,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那我问你,是我们先到颢城,还是他们先到颢城?”

这么一问,楚南星脑子忽然明白了过来。

谢言生接着说“那么他们到了颢城,是要先喝酒吃肉庆祝个三天三夜,等你来颢城,还是先护送柳家三公子去南焱灵院考验场?再说了,你本来的目的地就不是这里,他们怎么知道你要进颢城?”

楚南星点点头“原来如此。”

南焱灵院附近设有许多客栈酒楼,专为前来参考的学生提供服务,而且还是先到先得,不仅如此,提早达到南焱灵院那一带还会有许多好处。

前来参加的来自各方,先到达的人可以提前打听自己这些对手的消息,而且这里客栈酒楼的老板基本都不是寻常人,参考学生是可以从他们手中购买对手的详细资料的。

所以柳三公子如果想要要稳操胜券的话,就一定会提早到达考验场附近,打探对手的消息。

“如果再去走原本规划的道路,那么十有八九会遇到他们的埋伏,说不定他们那一队人马就在前面等着你。但如果你兵棋险招,你觉得就你这样的,柳家三公子或许会把你当做对手,毕竟你也是参加考核的一员,那柳家家主会把你放在眼里吗?”

“有道理!”楚南星握拳打在掌心,恍然大悟。他笑吟吟的看向谢言生,夸赞道“不愧是谢老板,当真是足智多谋老奸巨猾!”

谢言生冲他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他。

“不过说来。”楚南星神情恍惚的望着天边,似是不解“我们昨晚上遇到的那个人,他不是敌人,而是村子里的人。”

“他就没有要伤我们的意思,只是你太强势,让他误以为你是坏人。”

“村子里就剩他一个人,那这个村里的其他人呢?都搬走了吗?”少年神色天真的发问,他看向谢言生,眼瞳里印着早晨初升的太阳。

金灿灿的。

谢言生哑然了片刻“他们……”

**

月光撒满了村中的的每一个角落,危险的气息悄声试探,身穿官兵服饰的人扬起刀剑冲了进来了,手起刀落,村中大火四起,哀嚎声响彻旷野。他们眼瞳猩红,如同夜里出动的恶魔,眼中闪过令人彻骨的寒凉。

“快跑!”

“孩子!我的孩子!”

“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都是你们,害的老子挨了板子罚了银钱,现在老子钱财两空什么都不怕了!”

“啊——”

“……”

村中的人们仓皇逃窜,村子里几乎无处可藏,却依旧没能逃出魔掌,滚烫的鲜血浇灭了燃起的火星,一时间原本鲜活的村落失去了生气,被绝望与悲伤的掩埋。

“快!快往这边跑!”村长只身指挥着所有人往乡野林间的方向逃去。

有位少年站了出来,手里持着木棍,拦在了逃跑的村民与杀戮的官兵之间。

他身影单薄而瘦弱,看了一眼躺在那里的没有了气息的婆婆,眼神坚毅而苍凉。

少年面对着血光与月色交织的一方,背后的那一道狭长的影子被狼狈惊慌逃离的村民践踏的残破而肮脏。

夜色渐沉,天空没来由的下起了雨,这雨水冰冷刺骨。

村长回头,看见了站在官兵面前对峙的瘦弱少年,悲凉而绝望的喊道“秦翊!快跑!”

这一切就像是暗夜无意间撒下的慌,疯狂的恶魔挥舞着带血的镰刀向少年砍来。

血红的液体渐进装水的木桶里,泛起阵阵涟漪,远处山涧的风吹了过来,带着孩童受到惊吓的噩梦与少年的思念的心绪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留下不知归途与方向的孤魂,在被月光笼罩的残垣里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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捻心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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