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

鬼魅

(丞相府。)

贾妍之:已差人回扬州报丧,我能够想象杨伯伯听到噩耗时的情形了…唉!怎么会这样?

南玄:我们何不去问问表小姐?

贾妍之:问??!

(是夜,二人提着灯笼,带上祭品前往杨汶袖的伏尸地,某枣林。)

南玄:厨娘说,从卒日算起,有一个“回煞”,人死后魂魄犹存,只要焚香明烛,供献酒肴祭奠,表小姐就会回来,事情因由一问便知…

贾妍之:唉,枉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表姐头七未过,一定会回魂,我们不能依赖官府,让表姐自己说出来,岂不更好

南玄:只是…小姐,这会儿夜太深,路太黑,我们应该把看门的马老汉叫上

贾妍之:人多气盛,反而误事…到了,就在这里祭祀吧

(届时,香烛酒食已摆好,周遭一片寂静…)

一个声音: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两人吓一跳。)

农夫:是几日前遇害的死者家属吗?此时祭奠已经享用不到了

贾妍之:为什么?

农夫:她们的魂魄已经被差鬼勾去地府了,惨事发生那晚,我听到阴差拘捕犯人囚戴枷锁铁链发出的声音…太可怕了…人活着的时候,害人的事真的是一件也不要做啊…

……。

(回程路上。)

南玄:表小姐没有现身。不过,老汉口中的妇人和孩子是谁呢?

贾妍之:(沉思)…妇人,孩子…我想表哥应该知道…

(二人路过松林的时候,传来一阵哭泣的声音…)

南玄:啊!小姐…有人在哭

(林深夜黑,贾妍之虽是女流,素有侠女之风,壮起胆,循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寻找察看,发现有男女两人并肩坐在石块上,轻声细语地交谈,仿佛是夫妻在告别的样子。怀疑他们是通奸后外逃,就前去追问情况。)

男子:(站起)你不要走过来,我是鬼。她是我生前所钟爱的婢女,我虽然葬在别的地方,但是因为她在这里所以常常来找她。现在我要被配入轮回投生转世,从此分别,永远永远不能相逢,所以我们都很伤悲…

贾妍之:生前是夫妻,每人都有配偶,难道死后又重新变换吗?

男子:只有忠贞的节妇,她丈夫能在阴间停留,等节妇死后再一起投生人世,再继续前生的姻缘,用来弥补她一生孤独的痛苦。其他人则按照生前的各种因缘,罪过,福分去投生。有些夫妻能在阴间等候,有些夫妻就等不到,不能一起投生了…

贾妍之:原来是这样…唉…

男子:你该走了,我们俩一刻千金,没功夫再同你讲阴间的事情…

(男子张口吐了一口气,只见树叶乱飞…吓得贾妍之赶紧拉着南玄转身离去…)

(次日。有位商人模样的人到怡红院拜访一名叫赛西的妓女。商人的仆从车马十分奢华精美,商人在妓院里挥金如土。弄得妓女心里很紧张,很怕商人离开,就谢绝了其他客人,殷勤地讨好商人。商人每天赠送她金银绸缎,珍珠翡翠,多得数也数不清…)

(商人住了几天,说是暂时去一趟扬州,就一去不返了。妓女托人去访查,都说不知道商人的去向。妓女积蓄的财物很丰富,早想离开妓院,做个良家妇女。她检点自己的箱笼,商人所送的财物不翼而飞,连候世俊所送的东西也不见了,只剩下二百多两银子,刚好够这几日酒食的费用。妓院里的人都觉得迷迷糊糊的,好像作梦刚醒过来似的。有人说是中了迷药…)

(巫马府邸。)

候世俊:哈哈哈……听闻那个贱人箱底被扒空掏光后寻死觅活,真是解气,巫马兄不愧是浪迹情场高手中的高手,在下佩服佩服

巫马仲:我只不过依样画葫芦,有样学样。我们男人怎么可以窝囊到被女人耍得团团转而无还手之力

候世俊:所言极是,为表答谢,今晚小弟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巫马仲:哦,什么地方?

候世俊:一个温柔乡…

(陆家大院。贾妍之,陆杭。)

贾妍之:只要稍微一查,就知道表姐来京的时候经常和什么人一起,不早不晚,李家媳妇自尽后表姐就回扬州了…难道表哥没发现什么端倪吗?

陆杭:…。

贾妍之: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秘密呢?

陆杭:是,她的确与吉良有私情,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感情的事,没有对错,与有妇之夫厮混属礼法不容,人已死,追究责任已毫无意义。只是那柳姑娘至今尚未出现,歹人也没有伏法,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仆人:少爷,庞先生来了

陆杭:小妍,庞先生是我的朋友,通过他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杀害汶袖的凶手了

(房内。)

庞先生:圆光术,是道家一门秘术,将铜镜贴在墙上,焚烧符纸念咒召来神仙,让五六岁的孩童观看铜镜,镜中人物,一件件地显示出来…再由孩童叙述镜子里的画面和情景…

陆杭:据说谁家走失人口,丢了东西就用圆光术,可以看到其全部过程

庞先生:当官府遇上疑案时,透过圆光可以将歹人缉拿归案

贾妍之:哦,如此神奇

庞先生:施展圆光时,有三成人可以看到,除孩童,妇女居多,女属阴,今日这位小姐有缘啦

(于是庞先生设坛,焚香,念动真言…贾妍之,及两位童子禅坐在铜镜前,先生功力修为深厚,请神即到,来之则验,空中显影,立体成像…孩童马上说出见到的景象,然而一旁的陆杭却什么也没看到。)

童子:(讲述)一群男人在亭子里歇脚,走来一两马车,有女人,在说话,交谈……突然动手杀人,白衣女子被击晕俘虏,其他女子则四处奔逃…

贾妍之:为首男子…看不清…是…淫贼!!…表姐好惨呀…

庞先生:好,回来…

(显像褪去…)

贾妍之:带头为首的男人我见过,还与他交过手,可以画画像交由官府缉拿,那白衣女子就是柳姑娘了,先生,可否查出他们的所在地

庞先生:透过圆光可查人间百事,上至天庭,下至地府,三界之内,皆可查之

贾妍之:哦!还请立即做法

庞先生:唉,不可…我乃在俗弟子,法力有限,要想深入追查,惩恶控制,得请我师父夹谷真人才行

贾妍之:令师现在何处?

庞先生:与常真真人上齐山应邀去了

贾妍之:…。

(将军府。送进去金银首饰,绫罗衣裳都被仆人端出来了,鉴金号,绸缎庄和雪玉坊的老板们出了府,连连摇头,哀叹不已…)

绸缎庄老板:本以为可以大赚一笔

鉴金号老板:谁知道这天下间竟然还有不戴首饰的女子

雪玉坊老板:唉…可不是嘛,连我的胭脂水粉都不要…

绸缎庄老板:她是不是看不上啊?

鉴金号老板:不可能。我们可都是京城头号金字招牌,试问这城里哪个大户人家官家小姐不用咱们的东西?

雪玉坊老板:依我看没有

绸缎庄老板:没有。就是城外农户嫁娶都要上我这儿量上几尺布回去做嫁衣

雪玉坊老板:我想,说不定呐,是府里的女子不识货,是个有眼无珠的土包子

雪玉坊仆人:老板,你错了

雪玉坊老板:错了?我怎么错了?

绸缎庄仆人:你呀猜错了。方才我进去时偷偷瞄了一眼,那女子仙姿玉色,品貌世上无双…

雪玉坊仆人:是呀是呀,这些东西怕她看不上呢…

绸缎庄仆人:可不是,住在府里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达官贵人,哪有什么土包子

鉴金号老板:世上真有天仙佳人?…

(临安城,进出要道已张贴告示文书,南宫望,及几个为首犯的画像。寻人告示则是柳希。协同追捕犯人可获得赏银百两…)

(将军府别苑。)

南宫望:什么?画像?

龙虎:是呀,画得清清楚楚,衙门捕快正在通街搜查,悬赏花红标价已标出,赏金猎人也出手了

南宫望:这下糟了

龙虎:宫主,得想个办法出城才行…

(将军府,书房。)

百里桑:随从来报,夹谷真人已经从齐山回来了,按脚程明天就到

柯子布:太好了,真人回来就可以和我们一同去黄州了

下人:(进)南宫先生求见

柯子布:官府衙门正在通缉他,他倒好,还够胆跑到府里来

百里桑:少爷,千万别让他进来,万一被外人看到,这嫌疑到时候就洗不干净了

宗政陵:让他进来

(众人出。)

南宫望:(进)少将军

宗政陵:南宫先生,官府乃至全城百姓都在找你

南宫望:是,所以我才冒险进府通知少将军一声,我得马上出城避一避

宗政陵:走?城门关隘重兵把守你怎么走?

南宫望:但…这么多人找我,迟早会被发现,我等誓为将军效力,尚未成事,却…唉…

宗政陵:(思考)…。朝廷下旨命淮东置使兼知扬州赵葵出援合肥,如无意外,使者今晚执文书出城,你知道怎么做了?

南宫望:哦…明白!少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混在使者一行中悄悄出城

宗政陵:你们出城后就到黄州等我

南宫望:是。多谢将军救命之恩,日后我一定肝脑涂地…

宗政陵:(制止)救你不代表认同你的所作所为,你们平日罪行累累,日后若有再犯,别怪我不客气

南宫望:是。

(南宫望出。折回。)

南宫望:忘了一件事,少将军

(从身上拿出一瓷瓶,递出。)

南宫望:迷心丹。官府也在寻找那姑娘,拿着,万一她们不听话,就喂她们吃下去,保管立马服服帖帖,到时候就是赶,她们也不走了…

(敲门声。)

南宫望:别担心,吃了不会致命。想我年轻的时候不知道让多少女人吃过呢…(出)

丫鬟:(进)少爷,柳姑娘请你过去

(西厢房内。)

宗政陵:(进)小希那些饰品,绸缎都不满意么?

柳希:不,多谢少将军一番美意,只是我深居多年不与世人相通,这些纷华之饰早已褪去了

宗政陵:没关系。对了小希…

柳希:我该回扬州了。杨小姐的事我不追究,我明白,你有你的想法

宗政陵:过几日我就要去黄州了,你难得来趟临安,顺道看看这西湖的风光什么样?

柳希:不。

宗政陵:蒙古宗王口温不花率军攻打淮西。蕲、舒、光三州守将弃城逃走。三州兵马粮械全被袭掠。战事已开,此次一别山长水远相见无期

柳希:…

宗政陵:(卖惨)当我求你留下来陪我几日,我这一生从没求过人,我不想留下遗憾,好么?

(宗政陵一直不断示弱,卖惨来博取柳希同情,哄她心软留下来。)

柳希:…好吧

(成功了!他心底暗自高兴!)

宗政陵:今日天气好,我们去游湖吧

(西湖。)

(悠然漫步西湖边,碧波如镜柳如烟……临安城青山重重叠叠,楼台鳞次栉比,酒家林立,望不见尽头。不论是湖中游船,还是楼台亭阁,豪门贵族,官僚士大夫通宵达旦与歌伎寻欢作乐,淫靡歌舞,纵情声色,醉生梦死……)

(江南莺歌燕舞,一派繁荣景象。楼台上歌声传来,和风熏,杨柳轻,郁郁青山江水平,笑语满香径,思往事,望繁星,人倚桥云西行,月影醉柔情……)

(循湖而行,白沙堤。第一桥曰断桥。水光潋滟,桥影倒倾,放眼望去,远山近水,尽收眼底…)

柳希:(思绪万千)长相思。叹古往今来,物换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

(远眺群山,如水墨一般……)

宗政陵:无限江山…

(没有说话。才发现她玉容寂寞泪水纵横…)

宗政陵:小希…

柳希: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

(她触景伤情,遥想当年的汴京也是何等繁华…)

(朝廷并没有从亡国的惨痛教训而发愤图强,君臣不思收复中原失地,只求苟安边隅,对外屈膝投降…上自帝王将相,下至士子商人,在以屈辱换得苟安之下,大修楼堂馆所,建明堂,修太庙,宫殿楼观一时兴起,达官显宦,富商大贾也相继经营宅第,大肆歌舞享乐,沉沦于奢侈糜烂的腐朽生活…)

(她怅望伤游目,辛酸思绪乡。他明白,她经历亡国后幸存于世内心的苦楚和逼于无奈的心酸,尽管她泪流满面,神情凄然,脸蛋依然很美,令人销魂,他怜爱地抹去她的泪水…拥她入怀,紧紧地搂住她…最后吻上她的唇…)

(她孤身一人经历了太多太多磨难…)

(他的吻,深情又霸道…,她推开他,又被他再度揽入怀中。)

柳希:(挣扎)别这样…

宗政陵:(紧紧地)别动

(她身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百花香,深深令人陶醉。她的心脏在狂跳,她的情绪像根绷紧了的弦。一时间,她无法思想,也无法回忆。)

(这时,一阵凄厉的哭声传来…)

(远远地看到河畔停泊的一只船中,有位官宦人家的中年妇女,伏在窗上痛哭……围观的人围得像城墙…)

路人:发生什么事?

老妇:是户部尚书夫人,方才在船中休息,梦到她故去的女儿被人捆绑宰割,正凄惨地呼号。她惊吓而醒,声音还在耳畔,好像就出自邻船。派丫环过去一看,原来是在屠杀一只小猪,正往盆里放血。夫人梦中曾见女儿脚上绑着绳子,手上绑着红带子。再看小猪的前足,果然不错,越发悲痛欲绝,加倍出钱把小猪买来葬了…

大叔:他们家的佣人私下里说,她的女儿十六岁就死了。活着的时候温柔恬静,唯独喜欢吃鸡,每顿饭必须有,有时没有,就不吃饭。每年要杀七八百只鸡,大概是杀孽遭报应了吧…

柳希:因果牵连缠绕,并不是偶然的…

老妇:是啊是啊!就想着我女儿大概也遇上了这事儿,所以正要到城隍那儿递状纸呢

宗政陵:发生什么事情不能交由官府出面解决?

老妇:这种没来由的事儿知府大人根本毫无办法,所以才让我们把状纸拿到庙里烧了,交城隍爷定夺

大叔:她女儿似乎被鬼迷,每天夜里都是一丝不挂地躺在坟堆里…真可怕…

宗政陵,柳希:……。

(城隍庙里,老妇人一边哭一边控诉…)

庙祝:烧了状纸,城隍爷就会收到,放心,他老人家一定剪恶除凶,为你做主的

(城南。)

大叔:这地方叫井中村,因为村子正中央有一口水井而取名。那,水井就在这儿

宗政陵:如此冷落萧条

大叔:是啊,村里只有三户人家,我,那老寡妇和她女儿,阿三

(说话间,光棍阿三路过,见到他们,双眼盯着柳希直打转。)

光棍阿三:呀!画上的人一定是你

(说着要去拉她,被宗政陵挡住了。)

光棍阿三:官府正通缉你,我要带她去领赏

(说着,直扑柳希。)

宗政陵:住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大叔:阿三…你别乱来呀

阿三:好,好汉不吃眼前亏,等着,我去报官

大叔:公子,别理他,这个光棍早年被狐狸精迷,搞得疯疯癫癫的

柳希:……。

宗政陵:小希,你累了?

柳希:没事

大叔:都说我们这村子阴气重,住在这儿的不是病就是死,活着的都跑光啦,天黑前你们得赶紧离开

宗政陵:既然这么邪,你为什么不走?

大叔:我又老又穷能走去哪儿,出了村也是睡大街,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就让我死在这儿吧

柳希:(以手试探)阴气往上窜。水井位于村子中央,在风水角度而言,称为绝嗣亡宗,皆因水破天心

大叔:绝嗣?亡宗?是因为这口井?

柳希:是。如果一条街或城镇中心,有一个水源的话

大叔:如此说来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我小的时候村里打造了这口井,后来,一女子不堪忍受夫家虐待,怀抱婴儿跳井,你身后的这棵树,就吊死了几个人,接着整个村都废了

(夜幕降临…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整个大地。只有微风轻轻地吹着,偶然传来一两声野狗的吠叫,冷落荒村寂静无声…)

大叔:(领路)这就是阿丽的家了,她原来是某大户的小妾,那大户死后被正妻赶了出门,似乎每天夜里那男的都来找她呢…

(一阵叫喊声传来…)

大叔:(窥视)不是阿丽在喊

声音:(拍门声)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宗政陵:这是谁的房子?

大叔:原村长的。我记得这门是锁上的,瞧见没有,上着锁的,她是怎么进去的?谁在里面…

声音:快救救我…

(宗政陵一掌推开门。进到院中,打开正门,一女子冲了出来…)

大叔:你是谁?是怎么跑到里边去的?

女子: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里面了…

柳希:你没事吧?可以自己回家吗?

女子:没事,谢谢你们

(女子再三道谢后走了。)

宗政陵:村里除了原住民,有没有可疑的人出入

大叔:(仔细想)有,又像没有。乞丐流浪汉是不会来的,有时夜里听到脚步声,说话声,嬉闹声,其实多半是鬼魅,不过,偶尔还有和尚道士来

宗政陵:和尚道士?

柳希:和尚一般会来超度亡灵,道士就不一定了,他们可以摄符请神,也可以驱使狐精鬼魅作祟,达到谋财害命的目的

(附近的声音…)

男子声音:是呀,确实在这里

差役的声音:你是见到鬼了…

差役:要是找不到人,哼,有你好受的…

宗政陵:天色不早了

(说着拿出两锭金子,交给老汉,老汉心领神会,毕恭毕敬地接受了。)

宗政陵:小希我们走

光棍阿三:(跑来)老头,他们人呢?

大叔:他们?谁呀?

阿三:那一男一女啊,别装蒜

大叔:没人来过

差役们:(气)好啊,你…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阿三:官爷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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