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087章
塔子呆滞地看着宋启,一言不发。
宋启也不在乎塔子的反应,反而是自顾自地往脸上抹了一些东西。
那些东西,都是神都内卖得最贵最好的保养品。
其实宋夫给他买这些东西,也不是为了让他去勾丨引陛下的,只是宋夫担心宋启整日里关在这里,怕把他闷坏了,觉得他自己想做点什么也好,反正宋家也不缺钱,宋夫自己也有花不完的嫁妆。
当日,塔子把宋启的想法如实报备给了千里阁的人,当空寰听到宋启的想法之后,只是下意识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
登玉问道:“殿下,您打算如何应对?”
空寰满不在意道:“若是他打算趁着祈福当日刺杀本君,本君或许还会想点办法应对。如果他的目的只在于勾丨引陛下,本君为何要应对?本君对陛下有信心,知道她不会轻易上钩。”
登玉拧眉道:“奴才当然知道陛下对主子您的心意,只是陛下向来心软,她又知道当年之事,是主子您和月王合谋,那宋启和陛下毕竟是青梅竹马,万一陛下听信了宋启的浑话,到时候纵然不会宠爱他,却把人从云翠观接出去,若再给点什么恩典,不咬人也膈应人。”
其实登玉的想法倒是不无道理,但是空寰却道:“本君知道这些,不过你且放心便是。陛下对定远他们或许会念旧情,对宋启,是不会的。”
“陛下对定远定夜,是从未抱过其他念想的,她待他们好,是可怜他们自幼无父无母,又是东宫出来的老人。可是宋启不同,宋家三代三公,家族底蕴在那。陛下从前对宋启,更是格外宠爱格外优容。纵然当年是本君设计,可毕竟是宋启主动选择弃陛下于不顾的。这对陛下来说,便是明晃晃的背叛。”
“一个背叛了陛下的郎君,陛下是不可能原谅他的。哪怕他巧舌如簧,陛下都不会再信。再者,那宋启是个蠢货,若单靠嘴皮子就能夺宠,那他当初在魔月后宫,还有本君委托塔子助力的情况下,就不会混得那么惨了。”
“他那脑子,连定坤都不如,咱们不必忧心。不过祈福当日,还是做好戒备。万一宋启发了疯,意图刺杀陛下和本君,咱们也好早做准备。”
登玉连忙称是。
登玉下去忙了之后,空寰一边正了正发冠,便准备去太极宫照料朝熙。
朝熙的身子骨一向强健,这几日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许是觉得闷,整日里都嚷嚷要下地,若不是太上王君拦着,朝熙早就偷偷溜出去了。
月子里不能怠慢,太上王君也吩咐空寰,一定要看好朝熙,不能让她受了凉。
空寰进殿之时,朝熙正窝在榻上逗弄两个孩子。
见到空寰进门了,朝熙也没抬头,只盯着孩子们笑吟吟道:“小孩子长得倒是快,这才几日的功夫的,小脸就红嫩嫩的。不像刚生出来的时候,皱皱巴巴的。”
说完,朝熙又去伸手逗了逗朝华,随即笑道:“这朝华的确像你,眉眼像你,连性子也如你一般乖巧。母皇昨日还说,朕小的时候,性格固执。寻常的乳娘,朕都不肯喝,十分挑嘴。果然,朝泽这孩子也是如此。这些日子,她都换了三位乳娘了,也就今日,才定下来了一个。”
“朝华就不一样了,谁的奶都喝,也不挑人。”
空寰坐在朝熙身侧,陪着她一起看着两个孩子,随即笑道:“只有陛下觉得臣君乖巧,臣君从小到大,不知道让母亲操多少心。”
“那你小时候也挑乳娘吗?”朝熙歪过头问。
空寰摇了摇头,随即道:“母亲当时,不肯寻乳娘,非要亲自喂臣君。所以,也没这个烦恼。”
朝熙点头应了一声,倒是开口道:“那倒是难得,一般大家氏族,你母亲又是长房嫡女,未来的继承人,难为她了,家族中那么多事,她还要亲自喂养你。”
空寰温和地笑道:“是啊,听说祖母当年也是不同意的。但是母亲这个人,性子倔强得很。”
朝熙握紧了他的手道:“你母亲就你一个孩儿,如今还远嫁到神都。为了平月州之乱,朕非得让你母亲坐镇月州不可。想来,也实在是辛苦她了。”
空寰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脸,朝华这会儿已经呼呼睡着了,倒是朝泽,一双眼圆圆的,只盯着空寰笑。
空寰亦是温柔地笑了笑,他一边摸着朝泽的小脸,一边道:“朝泽的确很像陛下,陛下您看,这小耳朵都和陛下的耳朵一模一样,不过是小了些。”
空寰怕吵到朝华休息,便招了招手,让奴婢们将皇女抱下去。
待殿内只剩下他与陛下两个人时,空寰才道:“母亲说,空歌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空歌这人,虽然偶尔会犯糊涂,不过大事上,她倒是稳妥得很。等过几年,月州安稳了,空歌便能接母亲的班。”
朝熙倒是听费大人说起过,营河两岸的商队,都是空歌在处理,有几个捣乱的商户,都会空歌处置了,而且事情也办得很漂亮。
再过些日子,空歌正好就把今年春供的布匹绸缎,马匹兵器等,运往神都及各地。
到时候,空歌也能来看看两位小皇女了。
朝熙忽而笑道:“空歌走南闯北的,手里定然捞到不少好宝贝。如今两个侄女出生,朕不用想,就知道她定然准备了大礼。”
空歌之前在宫里住过一段时日,如今半年多不见她了,朝熙倒是有些想她。
说到这里,朝熙又道:“朕这几日还是不能下地,古意和司墨师父就要启程去营河了。至于邵奕师父,也要启程去青州。朕不能亲自相送,空郎,便由你代劳吧。三位师父是亲自带朕长大的,如师如父,切不可怠慢。”
空寰点头:“陛下放心便是。”
只是,当日下晌,花雪来报,说是定远求见。
朝熙如今的状态,是不能见他的。定远是个守规矩的人,他这个时候求见,定是有要事。
朝熙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裳,见定远时,也让他站在屏风后说话。
定远跪在屏风后,对着朝熙道:“奴才今日来,是想求一个恩典。”
朝熙看了看他,道:“赐座,坐着同朕说话,不必跪着。”
定远却道:“奴才跪着说便好,此事不合规矩,若陛下不肯如了奴才的愿,这一跪,便是给陛下请罪了。”
“你且说说,若不为难,朕都会答应你。”
定远沉默半响,忽然道:“陛下,奴才想和古意司墨师父一起去营河。”
朝熙闻言挑了挑眉,道:“你虽在宫里管过账,身上也会些功夫,但在外走商,可不比在宫里。古意司墨两位师父闯荡江湖已久,你就不怕,拖了他们的后腿?”
定远低眉道:“奴才知道自己无能,不过古意和司墨两位师父说,可以好好教教奴才。奴才在宫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星辰台的御君们,也不需要学武功。诗书一道上,奴才学得不精,和定夜还差得远。奴才想着,还不如,就出去闯荡一番。”
朝熙叹道:“朕本来是打算,之后给你相看个好人家,让你嫁过去。之前花参将的事,你不必担心,无人敢置喙你。”
定远点头道:“奴才知道,可奴才不想嫁人了。这几日,奴才和几位师父在一起,总觉得三位师父这一生,也是很潇洒的。奴才在宫里,帮不上什么忙。奴才也知道,眼下在外走商的人,尤其是营河两岸,更需要陛下的心腹。若陛下愿意相信奴才,奴才愿意前往。”
若果真如此,定远倒当真是那个合适的人。
朝熙喟叹一声,道:“你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营河山高路远,到了那边,朕也顾不上你。”
说到这里,朝熙忽然道:“空歌下个月,就能来神都了。”
定远身形晃了晃,并未出声。
朝熙看了他一会儿,又道:“空歌的正夫体弱,不仅没法传嗣,连后宅里都帮不上什么忙。前阵子,空大人传信过来,说是空歌的正夫怕是不行了。等他若是走了,空家的意思是,让朕再为空歌选一位正夫。其实朕想着,凭你与空歌的情意,若你愿意前往,她应会待你好的。”
“你未必就非得跑去营河吃这个苦,你不妨回去想一想,若你愿意,再等她一个月,她马上就要来神都了。朕已经替你观察过了,她离开的这段时日,没有在外折腾,身边连个小郎君也没带,更没有去风月场所厮混。”
定远道:“陛下,奴才心意已决。何况,古意司墨两位师父,三日后便要出发了。这事,容不得奴才考虑那么久。”
朝熙让人挪开了屏风,看着定远道:“此事,你可想好了?你若是执意如此,朕当然会成全你。”
定远点了点头。
他俯身叩首,然后才终于将视线落在朝熙脸上。
不知怎么地,定远忽然就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