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第197章
“我只想让他们都消失。”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彭海涛早已放弃挣扎,将一切都合盘托出。
安澜是没有办法救他的,没有人可以救他。
就连安澜都不知道,仇恨的种子,早在他跟着安澜来到穗城定居的时候,就埋下了。
他跟着安澜偷偷跟踪过温惠如和夏冰,远远地遥望过他们的大别墅和藏在林立高楼之间的夏氏总部。
他看着那个本应属于自己的父亲......他身边的太太穿得光鲜亮丽,却没有自己的母亲那般美丽动人;他身边那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孩子沉默乖巧,但他也未必有自己这样聪明读书好。
可是,凭什么他们可以住大别墅开豪车,一家人同进同出亲亲热热,而自己却只能住在普通小区,跟母亲一起,过着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的灰暗生活。
后来,他的父亲偶尔也会来他的家里,却每次都只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
父亲每过来一趟,却也并不会花多少时间在他的身上。
他不曾好好听他说话,不曾听他讲学校里的趣事,也没有看过他的功课或是读过他的习作。
他拼命学习,努力证明自己优秀,在夏弘毅那里,不过是安澜的几句介绍,换来两三句夸赞。
如果那个孩子可以消失就好了。
彭海涛这么想着。
这念头就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萌芽,滋长,随着年岁日久,疯狂延伸出无数藤蔓。
他的执念连安澜都不知道,只有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权振营,了解并且理解他,还有他的秘密。
每每分享这种心境的时候,都会令他们脸红心跳,就像采摘禁果一样刺激。
但当权振营完成了他的心愿时,那颗埋藏于他们的秘密基地底下的禁果,也随之消失了。
而当权振营意识到,彭海涛对自己的牵绊与感情,越来越趋于平淡且平凡的友情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之间,原本坚定牢固的关系,也逐渐往不稳定的危险方向偏移了。
以悲剧收场似乎已经是注定的事,不过是迟一点,或者早一点而已。
夏冰的回归,无疑增加了彭海涛的挫败感,同时也令权振营感到不安。
他们就像走在钢丝绳上,有很多次,当彭海涛拒绝他的时候,权振营都想要想割裂他们之间那种遥不可及的暧昧。
一起......坠落下去算了。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吴添出现了。
或者换一种说法,吴添,其实是彭海涛的另一个兄弟,这件事逐渐浮上了水面。
一切其实都是机缘巧合。
最初是权振营在酒吧遇到吴添,他心中一动,竟莫名觉得这个化着妆留着长发的小子,跟夏冰有六分相像。
曾经夏冰就是对他最好,最温柔体贴,偏偏吴添也是个乖巧嘴甜的。微醺里在灯红酒绿里的一瞥,一样清秀的脸庞纤瘦的肩膀,靠上去竟然恍惚了,好似身边夏冰依旧还是那个眼里只有他的傻白甜。
好好的婚姻搞成这个样子,要让权振营说不后悔,那也是假的。
美好的东西失去以后,方才觉得它弥足珍贵,或许也是人类的通病吧。
权振营拍了张吴添的侧脸照,发给彭海涛。
像是赌气一样的,他试探道:“我想冰冰了......”
没到一刻钟,彭海涛回了信息:“我好像认识他。说起夏冰......我竟然也觉得有点像。等等!你让我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吴添的事情很好查。
因为安澜和吴月梅,一直都有联系。不过是,当八卦一样,多问几句的事。
没有人起疑。
更没有人会联想到彭海涛会对吴添的事感兴趣。
安澜自然也没有防着他,他一问,便如实地跟他说了。
彭海涛就又去求权振营。
“阿营。他好像真是我弟弟。帮我搞定他。”
权振营这次则淡定很多。“你想要怎么搞定?”
“当然是,像以前那样了。”
于是权振营开始追求吴添,以一见倾心为名义,又带着几分好奇和怀恋,不过是另外一场骗局罢了。
可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纸醉金迷和刻意的逢迎示好。
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精英霸总的舔狗人设。
吴添对他的拒绝排斥,也许只因为气场不和。
他见得惯了,就比谁都清醒。他在酒场笑意回应,也不过是带着职业素养的逢场欢喜。
权振营并不是完全察觉不出,但他想着,只要一直吊着吴添,便迟早有机会勾住彭海涛。
可是“吊着”不过是一时的稳定,“除之而后快”才是彭海涛的最终目的。
又要沾人命,权振营就不太想配合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冤种。
彭海涛对他有几分真心吗?他给的许诺,若有似无的撩拨,不过都是利用罢了。
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明明夏冰才是毫无保留,也无所求,只是单纯爱着并信任他的那个。时日久了,总会生出些情意的,可他却亲手把他推出去,推进深不见底的深渊里,他也没换得多少自以为潇洒的自由。
有时候他也知道自己坏透了。
苏苑不过是图他手里有一点家底,带着几分想喝夏冰争一争高低的赌气。她用孩子逼他就范,他便想着,那样也好。这一生也许是碌碌无为一场空,有个孩子留下个自己的血脉,总归有个念想。都是利用,倒也互不相欠。可苏苑居然没如他的愿,把这唯一的希望都给掐灭了。他恨,恨不得杀了那个女人。
他好像得到过一切,可到最后一切都离他而去。
可是当他在警局无形之间见证了安澜和彭海涛的崩溃疯魔,见证了吴添含泪泣血的控诉,又见证了夏冰从一个温温柔柔单纯善良的青年逐渐变得狠辣冷静......
他忽然明白过来,连自己这一生都过不好,还生养孩子,只能徒增冤孽,祸害绵延到下一世。冤冤相报无穷尽。
什么都没了也好,倒也没什么执念好牵挂了。
他交代完他所做过的一切,在办案人员的记录上按下手印。
冰凉的钢圈套在手腕上,发出“咔哒”清脆的响声。
他纷乱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安静了。
警员推着他往外走,在走廊里,与彭海涛擦肩而过。
他没有停下脚步,甚至不曾回眸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