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才进了松鹤堂,给祖母请安坐下,斜对面的陶如珍便开口了,“听说六妹妹今日摔着了早早回了府,没事吧?”
难得陶如珍没有找自己茬,陶灼便冲她笑了下,“没事了,多谢四姐姐关心。”
陶如珍心道,谁关心你了,“以前六妹妹上树爬墙都不见不好意思过,现在看来六妹妹是长大,知道羞耻心了呢。只是可惜,难得旬假可以赏桃花,六妹妹可惜了。”
陶宝琼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她怎么说陶灼都行,别人却不可以,语气严厉地斥道:“不会说话就闭嘴,灼灼那是害羞。连个话都说不好,用词不当,先生真是白教你了。”
陶如珍立马委屈地朝上首的老夫人告状,“祖母,您看三姐姐,珍儿也没说什么呀,她这般凶人,珍儿不过是关心六妹妹而已。”
“行了,”邵氏年过半百,额前头发花白许多,“都少说些吧。灼灼,来,到祖母这儿来。”
看似她谁都没向着,可陶如珍却知道祖母还是向着陶宝琼。不就因为她们是嫡女,可自己也是父亲的血脉,祖母太过偏心。
她隐晦地朝陶灼和陶宝琼看了一眼,目带愤恨。
她也的确更喜爱陶宝琼和陶灼,不说这姐妹两个幼时曾在自己院子里养过一年,平时她们也和自己亲近,是那种祖孙情谊的亲近,而非陶如珍带着讨好和目的的亲。
是邵氏不喜妾室,她曾因伯爷当初纳妾诸多伤心,甚至还滑落了一个孩儿。但妾生出的孩子,她却未曾迁怒。比如她的庶子陶同正,便是他那个姨娘再混账,只要他自己拎得清,她也不会苛责刁难与他,顶多是漠视罢了。
但若是这些妾出的孩子本身不讨喜,她自然不会喜欢。所以,即便陶如珍是自己儿子的女儿,即便妾生,也是自己血脉,她幼时本也疼爱。可这个孙女是个拎不清的,跟她那个生母王姨娘学了个十成七,她自然不喜。
邵氏坐在上首,将陶如珍的举止收予眼底,她收回目光,慈爱地看向小孙女,“灼灼,出门在外,发生些意外没什么的,谁还没有个不小心的时候,便是当众出了差错也无碍,下次注意便是了。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错,你现在年纪还小,不用怕丢人,理解的人都会善意以待,像你姐姐兄长还会担心你。”
“嗯,祖母说得对,我现在已经想通了,让祖母担忧了,”陶灼亲昵地往老夫人怀里靠了靠,“现在想想,除了家人为我担心,其实外人也不会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关注我,我也不是焦点。就算被人看到了,就是笑话呗,我想通了,不尴尬,而且,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还得是别人呢。”
她就小小地借用下前世的经典语录。
前半部分听着还挺正常,邵氏还微笑地点头,可后头越听就不大对劲了,不由哭笑不得地轻拍了她一下,“你这小混蛋,说的什么话,这话是这么说的么?”本以为小孙女长大成熟写了,如今看来还是小孩子心性。
陶灼就嘿嘿地笑,在她看来,祖母就跟前世的奶奶一样可亲,她可不像其他姐妹那样还怕她,更是仗着自己年幼,使劲跟老夫人撒娇,“祖母,我想吃饺子了,韭菜鸡蛋馅的,要打进去的鸡蛋,不要煎好了再放进馅里那种。直接打进去的鸡蛋更鲜。”
“好,好,给你做,”邵氏享受着小孙女直白的亲近,“现在的春韭菜的确也鲜美,正好离用晚食还有点时间,估计能给做出来。露珠啊,让大厨房的人加快手脚,做些韭菜鸡蛋饺子来,照灼灼的法子做。”
露珠赶忙去大厨房吩咐。
邵氏又笑陶灼,“你呀,说起吃的来,那可是头头是道,还知道煎鸡蛋直接打进去的包法,你呀就是个□□。”
陶灼却不觉得自己是个□□,顶多算是个小吃货,“我就是觉得那样更好吃,更鲜美。”
陶如珍见上首祖孙两人亲昵地说笑,自己根本插不上嘴,更是气闷,再见陶宝琼居然也安稳地坐住了,不去跟陶灼争,只觉得她假惺惺,故作高傲姿态,放不下身段去讨好祖母。本来要不是她们来的这么快,自己还能在祖母跟前讨讨好,都是她们坏了自己好事。
陶宝琼可不在户陶如珍眼刀子似的目光,她就看着陶灼傻乎乎笑着跟祖母说话,自己个怡然自得地品着茶,惬意极了。
其实,陶灼可不是傻乎乎笑,只是因为吃的胖乎乎,加之个头小年龄小,给人一种憨态可掬错觉罢了。
她也注意到陶如珍的样子了,只能感叹,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啊。尤其伯府这么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那才是明里暗里纷争不断,后宅兵刃相见不见血,都是常态。
等晚食时间到,饭菜端上桌,这作妖的瓜主也开始了。
一个穿青色半臂的丫头从外头进了明堂,“老夫人,老太爷说有些不太舒服,就不过来用晚食了,让婢子把菜端到青松院去。”这丫头抬头快速看了眼神色淡淡的老夫人,头低的更往下,“还有五姑娘和张老姨娘需在青松院伺候老太爷,也不过来了。”
这丫头暗道自己倒霉,怎就接了这桩传话差事。
府里谁不知道,这两年,老太爷也就是他们伯爷一直住在青松院,由张老姨娘照顾,张老姨娘仗着这个,没少跟老夫人对着干,虽然只是些小打小闹地示威,老夫人也不在乎似的漠视,可苦了她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丫头下人们。
是个有眼力的都看得出,她张老姨娘就算还有几分人老色衰的姿色,哄着老太爷开心,
府里还是老夫人当家做主,日后还是大老爷这个世子继承伯府,张老姨娘的儿子二老爷如今还在外任,真不知张老姨娘有什么跟老夫人好争。
只是,也有不像她这样想法,认为张老姨娘得老太爷宠爱,争一争日后未必不会反转,比如张老姨娘这阵子就跟老太爷吹枕头风,要老太爷找关系把二老爷调回京城,找个好职位。
她听房里伺候的姐姐说,老太爷这两日松口要应下了,还要给二老爷活动个好位置。
这姐姐说,大老爷如今也不过是个工部七品,二老爷在外任也是七品,调回京城肯定比大老爷品级要高,这就压了大老爷一头,若是张老姨娘再使使劲,这世子往后以后会不会换人可不好说喽。
可要她说,张老姨娘简直妄想了。
就算大老爷职位不高,他可是世子,世子位哪里是说换就换的。更别说老夫人还有个儿子三老爷,如今可是国子监司业,从四品下,即便不是六部,可从学子关系网方面却很可观,尤其三老爷为人疏朗,来往权贵人士却不少。
这青衣丫头心中一瞬间过了许多,堂上邵氏却只是神色冷淡摆摆手,“随他们去,我们开饭吧。”
真当她这把年纪,还留恋什么夫君情分了。
她可不似张老姨娘,一辈子情情爱爱,她更务实。什么夫君宠爱,什么夫妻情分,比得上儿女孝顺承欢膝下,锦衣玉食掌管中馈?
更别说,她也曾享受过夫君疼爱,有过一段夫妻琴瑟和鸣的日子,没有了就不去强求。
别以为她不知道张老姨娘整日里在青松院拉着老太爷做什么,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乎身体,她这个已经不得他欢喜的妻子何必多言,各人有各人过法。
她不在乎,陶光启这个老大爷做世子的却不满意,“父亲这是作甚?阖家吃饭的日子也不过来,母亲真该好生整改下后宅。”
邵氏看着大儿子,言辞淡淡,“那是你父亲,我有什么法子,不愿意来就不来,左右也不是什么大节,咱们自己吃就是了。”她还懒怠操那份心呢。
陶玉琅看了自家大哥一眼,真不知道他说得出口这种话,自己个后院不也跟父亲一般弄得不安宁,只是当着众小辈的面,只端起酒杯来,“好了,吃饭吧,大哥,今日这菜色做的倒是不错。大哥尝尝这酒,是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买来的好酒。”
陶光启咂了一小口,“嗯,是不错,老三,这酒哪里买来?味道够醇厚。”
“是我一个相识的妻弟亲手酿制,不外卖,所以得来也有些不易,大哥喜欢,待为弟再去磨着买些来,”陶玉琅朗声道,“母亲,这酒您应该也喜欢,并不太醉人,儿子给您倒上半杯小酌一二。”
“好,我也尝尝,在这就闻着香味了,”邵氏笑容渐开,什么伯爷夫君的,又不是年轻时那会儿还有把子好相貌让人看看,都老松树皮似的老脸了,倒跟他住的那院儿名似的应景。如今当她还稀罕他怎地?
一个老了老了反倒不知所谓的老男人,哪里有眼前儿女围绕佳肴美酒的令人快乐。
正在老太爷跟前搔首弄姿的半老徐娘张老姨娘,哪里知道当初她撺掇着老太爷将个自己住的院子名改成青松院,哄得老太爷来跟自己住一起,便是跟老夫人旗鼓相当对起来的院子名,却被老夫人嫌弃成跟老太爷那张脸如出一辙。
她满心自得地觉着,就算自己是个姨娘,老太爷却是被自己拢住了,这就是打了老夫人的脸。
作者有话说:
你看或者不看,我都在写,一直写,写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