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恭喜娘娘。”阿香要为静影卸去耳环,阿香看着铜镜中的女人,蛾眉雪肤,目光凉薄,头顶着明艳金灿的凤冠,身披孔雀绿的婚服,宛若富贵花一般,好看而又令人向往。静影却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眉心,推阻开阿香的动作。
“待会陛下要来,便不卸了。”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如履薄冰,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在这深宫中谋求一条路。
椒房新宠,汤泉沐浴,一应奢靡费人费力气的安排,宇文温都用上了。
静影坐在檀香床上,静静思索着今日所见与所闻。
宇文温......究竟是何意思。
酒过三巡,月上黄昏,龙凤喜烛已燃烧了许久,静影强忍着困意,脑中思索着为何宇文温还不过来,一边不耐地看向窗外。
今夜陛下大喜,宫中热闹非凡,白日大臣血溅之事不过是个插曲,终究影响不到大局。
窗门树影重重,针落可闻,耳边俱是“沙沙”的声音,忽然一个闷哼声,但又快得好似错觉,静影欲掀起盖头,又想起阿香的嘱咐“新妇自己掀盖头是不吉利的。”此处又是宫中,她不好不守礼数。
她摸索着站起身来,踉跄地走到桌子边,试探着唤了一声“阿香”,无人应答。
难道是陆影?可是他又来宫中做什么,是要刺杀谁吗?
自数月前匆匆一别之后,静影便再未见到过那个满目戏弄的刺客,还当他不会再来了。
但又怕不是他,于是静影只是模糊地询问道:“是陛下吗?怎么不说话?”
门“吱呀”被人从外推开,她低着头,窥见一双高筒黑靴,周边绣滚边金色暗纹,这样的靴子,以前从未见宇文温穿过,倒更像是武人钟爱的打扮。
静影心生疑窦,不免生起了警惕之心。
于此深宫之中,究竟会有谁大逆不道至此,敢深夜闯入一国贵妃的寝宫。
那人伸出手,透过一点微光,静影看见是玄色的吉服,那双手骨节修长,就这样伸到她的盖头底下,似乎是想要替她掀开盖头。
也许是自己想错了,她并未注意过宇文温都手指,也并未在意他今日穿的什么。
她从头到尾都不在乎宇文温这个人,更不会关心他的任何细节。
但能在此处身着婚服的,除了宇文温,恐怕再没有第二人了。
她提起的紧张的心倏地一下放下,缓缓地回握住他的手,那双手感知到回应便立刻小心翼翼地和她合掌交握。
而后一道清瘦的人影逐渐靠近,定定地站在她面前,静影略有些心慌,但仍旧告诫自己应当稳住阵脚,于是娇声问道:“陛下可是要歇息?”
面前人不语,而后压在头顶的阴云散开——他从桌上端过合卺酒,走了过来,又将合卺酒端放在静影面前。
静影伸出手,从他手中接过那杯小小的,镶嵌着琉璃宝石的黄金樽,浅浅啜了一口。
即便搁着头帘,亦能感受到面前人火热的视线,他弯下腰,搁着盖头,轻轻地吻在了她的唇上,还带着竹叶般的酒香味,清冽甘醇,喷洒在她脸周。
静影缓缓闭上眼,那吻逐渐加深,她被推到在撒了满床的瓜子花生果品的喜床上,硌得腰疼得受不了,可她不敢在这个时候扫宇文温都兴,便强忍着不出声。
他的重量加上来,床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静影忍着羞涩问道:“陛下不掀臣妾的盖头吗?”
他先是轻笑一声,而后沉沉道:“如你所愿。”
这个声音......并不是宇文温,倒像是......倒像是......他!
“桓槊!你怎会在此?”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寝宫里?
她猛地掀开眼前的红纱,而面前之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而后桓槊撩起静影鬓边的一绺头发,亲吻了一下,道:“娘娘,臣来伺候您就寝。”
脚踝处因暴露在外而显得颇为刺眼,心底内的害怕和恐惧陡然升起,静影抱着被子往后缩,脑中不断飞速地思索着桓槊今日来此的目的。
他该不会是想......杀了自己吧。
“放心,我不杀你,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杀你呢?”桓槊脱去外衫,迫近静影,他修长的指节落在静影的下巴上,静影还想说些什么,他索性以吻封缄。
红纱帐层层落下,静影眼中含泪,惊恐地望向他,等到他结束那个漫长而窒息的吻,疯狂哀求道:“求求你,不要——今日是我的大婚之夜,若是让宇文温发现......”
他却笃定道:“宇文温不会发现的,他根本就不会来。因为今日,是沈贵妃的祭日。”
怎么会?沈贵妃的祭日不是在半个月前便已过去了?可是为何桓槊偏偏要说是今日,然而看他神情,不似作伪,况且,以桓槊之尊,根本没必要欺骗自己。
“你可知,沈贵妃是怎么死的?”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静影的脸颊,手下肌肤相触,带起一阵战栗。
静影强忍着惧意,向他询问:“她,是怎么死的?”关于沈贵妃之死,宫内众说纷纭,有说贵妃是因难产而死,有说贵妃是因为火灾受惊而死,但确切死因倒一直不明朗。
“她的死,实为宇文温一手造成。”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宇文温对贵妃之情可说是感天动地,以至于贵妃逝去这么多年,他都未曾在后宫中立下任何皇后和贵妃,而自己不过是因为一张肖似沈贵妃的容颜加上桓槊的推波助澜才得到这个贵妃之位置。
难不成他这些年都是作戏?
可静影直到,那绝不可能。因为一个人能作戏一时,但绝不可能作戏一世。宇文温对沈贵妃之爱的的确确是真的,半月之前的贵妃祭礼上便能够瞧出,那种不经意的思念,甚至无时无刻不从宇文温都眉眼中流露出。
“当年宇文温初登大宝,朝中人心浮动,沈贵妃举家襄助却也只得了一个贵妃之位,你以为是他不想册封沈菀为皇后吗?不是的,他宇文温不过是个傀儡,先帝在时他要受先帝约束不敢娶沈菀为正妻,先帝死后他也不敢公然违逆,不敢立沈菀为皇后,所以发下了此生无后的誓言,要沈菀成为后宫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可是,这样一个人,竟会相信旁人的搬弄之言。”
“陛下成婚多年却始终没有子嗣,你猜这是为什么?因为有人曾告诉他,他此生都无法生育。而在这时,沈菀却怀了孕,你猜咱们这位年轻气盛的陛下会怎么想?当然是疑心沈菀背叛于他了,正巧沈菀被诊出怀远之前曾被山匪劫掠,陛下倒不是个在乎血脉之人,端看他对宇文韶的态度便可知。”
“然而沈菀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所爱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说到此处,他愤愤的掐住静影的脖子,但并未用太大的力气。
“所以——”
静影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接过桓槊话里之意:“所以陛下便亲手杀了那孩儿?”
“是啊。”桓槊冷笑道:“他原本想在桓家下手,借机栽赃桓家,以便斩草除根。可是却将沈菀也折了进去。沈菀被灌下红花之后,她所在的院子便起了一把火,这把火不仅烧得沈菀面目全非,还将桓氏百年基业烧个精光。”
说到此处,静影忽然恍然大悟。
桓槊,原本只是桓氏远房旁支,因被桓家家主看中才收为义子。
“可怜那把大火,竟将我不满三岁的义弟给烧得如焦炭般可怜,我敬爱的义父也死在那场大火中。”
全都是桓槊的阴谋!
好一个一石二鸟的计谋!
“你......寡廉鲜耻,卑劣自私!”静影平生从未见过恶劣如他者,心底的道义忽然涌上,忍不住对着那张笑盈盈的脸庞破口大骂起来。
他定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将桓家满门都杀死,顺道破了宇文温的计谋。不过如此看来宇文温也不是个十足纯良的好人,在他和桓槊的心中,也许唯有权力,才是永远不能割舍的。
静影想着,反正横竖都是死,倒不如痛快的死。
桓槊却笑着抓过静影的左脚踝,将面贴在那细嫩的脚踝上,从下亲吻到小腹。
他的目光落在静影小腹上,竟露出一丝虔诚的意味。
他的掌心滚烫,轻轻爱抚着静影的小腹处,最后低下头来又亲了亲,惆怅道:“他今日说,你的孩子必是大魏将来的储君。”
“可我,偏偏不要让你们如意。”
既然你的大好人生已经被我悉数毁去,那不如索性再毁得更厉害些。你想要与夫君琴瑟和鸣?做梦!你想对我躲得远远的?我便偏不让你如意!
“你今日真好看。”他亲手揽下这活计,便是为了给自己的新妇准备好一切。她头上的金钗,耳上的东珠,身上的吉服,脚上的凤头履,哪一件不是他亲手挑选的?
而她这个人,从头至脚,又哪里不属于自己?
宇文温?他究竟算什么!他桓槊根本从未见过其放在眼里过。
“我说过,你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代价便是,虽她名为宇文温之贵妃,实际仍是他掌心媵宠,她得生儿育女,她得高坐凤座之上,她须受万民敬仰,群臣爱戴,他亦甘愿俯首为她裙下臣。
只是......
桓槊沉声笑起来:“你永远都是我的。”
“桓槊你疯了!”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然怎能想出如此这般的恶趣味。
宫妃私通,可是要处以极刑的重罪!
“你这样和杀了我有什么两样?”一旦事情败露,她岂还有活路?
桓槊却毫不在意,扯掉她的裙子,眼见她惊慌失措的拿手去遮那白皙的双腿,他眼中兴味更浓,满不在乎道:“除了我,谁敢动你?”
天下他都不放在眼中,谁敢置喙,便杀了了事。
“求你......不要......”可惜,已然来不及了。最后的遮羞布被扯下,纵然和桓槊做过千次万次,静影早就不在乎这幅残躯的归属,可她始终都没有想到,自己苦求的自由和报复,在桓槊面前竟然那么无力,就像是一个泡影,他轻轻戳了戳便全然破碎了。
而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如猫戏老鼠般,看着她死命挣扎,到如今,才给她最后一击。
既然平淡寻常她不要,轰轰烈烈便是。
等静影生下孩子,宇文温便也可以欣然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