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记(上)
在一棵棵参天大树组成森林里,有一排排腐朽的高楼耸入云天,有许多的鸟类住在那高高的顶上,绿色的细藤缠绕生锈的钢铁并且成片的吞没残破的墙壁,坚韧野草刺破了硬化的地面,道路上横七竖八的摆着长满青苔的废弃交通工具。在这满目疮痍破败不堪的景象中,那些坚固奇特的建筑,华丽诡异的雕花,高大破败的门楣无不讲述着这里曾经的辉煌。
眼前的景象是文明的凋零,却远远称不上是自然的末日。
夏铭行走在这破败无人的城市里,如果不是他清楚此刻他正身处一颗陌生的星球,他都要怀疑人类文明是不是已经没了几千年,而且他就是这世上最后的人了。
“很震撼是不是。”小女孩模样的珀伽索斯,又出现在夏铭的视线里,“曾经这颗星球就是被我们统治的,用你们的话说,我们祖上也是阔过的。”
“那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使得你们沦落至此呢?”
“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灭,我们只不过是印证了这条真理。”珀伽索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至于我们经历了什么,您会知道的。”
这时路边响起机械运作的声音,一个造型奇特机械怪冒着红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它浑身腐朽的如同生锈的青铜器,每动一下就会发出刺耳的声音并磨出一片火花。它正一边大声的播放着警告的语言一边挣扎着向夏铭爬过去,好像一只苍老的猎犬露出残缺的牙齿,冲着来犯的敌人发出咆哮。它的叫喊声,像是触发连锁反应一样惊动了其它沉睡的机械怪,它们从黑暗的小巷子里、垃圾堆里,矮房的顶上,挣扎着迈着缓慢且扭曲的步伐将入侵者包围。
夏铭握紧了手里的枪,眼前的一幕简直让他头皮发麻,他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然而珀伽索斯矮小的身子却挡在机器怪和夏铭的中间,她轻飘飘的冲着那些机器怪开口:“这是客人,不许无理。”那放松的样子就像是在应付自己家的宠物。
那些机械怪竟真的听从了珀伽索斯的命令,它们就像是收到圣旨的臣民,收敛了锋芒整齐的退到了路边,身上危险的红光也变成了安静的绿光。危机看起来是解除了,但是夏铭依然不敢放松,他握紧了枪,觉得原路返回是此刻最正确的决定。
“好啦,我们继续前进。”珀伽索斯不管不顾说。
“我觉得我不能再往前走了。”夏铭没有听她的话。
“可以呀大哥哥,我听你的。”珀伽索斯仰着俏脸,笑得意又邪恶,她轻巧的打了一个响指,机械怪们立刻就变得面露凶光,齐齐的瞪向夏铭,随时准备扑上来将他撕碎。甚至不远处,都出现了几头有三层楼那么高机械怪,它们巨大的手抓着高高的墙面,像是眼睛一样的幽幽红光,透过它们扬起的灰尘直直的照向夏铭。
说的可真好听,可这分明就是在威胁。
“好吧,我听你的,让它们温顺些。”夏铭冷汗涔涔,他觉得自己像个被骗了的冤大头,他没自信在这些妖魔鬼怪的地盘上逃走,于是果断的认怂了。
夏铭清楚自己的分量,他可以不怕强权但不可以不怕强拳。
“这才对嘛。”珀伽索斯开心的拍了拍手,剑拔弩张的气势转眼就消散了,那些机械怪终于又回归了安静之中。
“请放心,我们没有要欺负您的想法。”珀伽索斯边走边说,“相反,我们是来帮您的。”
“嗯,我相信你。”才怪嘞!夏铭老老实实的跟在珀伽索斯的身后,他的手死死握着枪,他现在真想冲着珀伽索斯就来一梭子,但是理智不断的提醒着他,那样一点用都没有。
子弹的确会穿过珀伽索斯的身体,但是那不会对这个小恶魔造成任何的伤害。因为珀伽索斯不是真的存在于现实世界中的,她是夏铭的幻觉,她以数据的形式存在于夏铭脑袋里的颅内计算机中,然后通过颅内计算机的虚拟引擎出现在夏铭的视线里。
珀伽索斯就像是不知什么时候植入夏铭脑袋里的病毒,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而且根本无法删除。想让珀伽索斯消失,除非夏铭饮弹自杀。
“噗哈哈......”珀伽索斯飘到了天上,她笑的非常淑女。
长相怪异的大树遮天蔽日,淡紫色的花瓣和斑斑点点的白光铺满了年久失修的道路,爬满绿藤的牌子和破损的顶棚,蜿蜒绵长的轨道不知从哪里来又不知到哪里去。
夏铭觉得,这里曾经应该是个车站。
“在这里等一会哦。”珀伽索斯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清晨的朝雾迷迷蒙蒙,让人想象不到她背后的狡猾,“列车马上就到了。”
满是锈迹的轨道微微颤动,嘈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一会,一列高大的列车从远处驶来,最终稳稳的停在了站台前,车门缓缓打开,里头空无一人。
“请跟我上车吧。”珀伽索斯的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得意,“我就不告诉您它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因为我怕吓到您。”
迷迷糊糊间,夏铭就鬼迷心窍的跟着珀伽索斯上了车,此刻他的内心波涛汹涌,就和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那种与外星文明接触的不真实感第一次向他袭来,他此刻就像一个第一次进城务工的乡下小子,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引的珀伽索斯直发笑。
这座列车整体上和人类设计的列车有相似之处,座椅的设计和把手的设计都比较高,夏铭一米八的个子要伸直胳膊才能够到上面的把手。夏铭挑了个位置抹去了座椅上的灰尘,然后抱着枪像一滩烂泥一样坐了上去,珀伽索斯要求他也擦干净身旁的座椅,夏铭心说“你根本就不会沾染上灰尘,而且你刚刚才威胁过我唉......”然后看着珀伽索斯和善的笑容乖乖的招办了,于是珀伽索斯如愿以偿的坐在了干净的椅子上。
“你要带我去哪?”夏铭选择躺平了,内心也跟着放松了。
“我们去吃饭。”珀伽索斯理所当然的说,“您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理应好好招待。”
吃饭?夏铭搞不懂珀伽索斯的脑回路,最近他的伙食确实很糟,不是压缩饼干配水,就是牙膏一样的营养液,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太敢吃珀伽索斯给他准备的食物。再说了,你逮住一个不受法律保护且没啥反抗能力的外星人,你能忍住不把它切片研究看看它脑袋里有什么吗?
对珀伽索斯来说,夏铭就是那个外星人,所以夏铭会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珀伽索斯的想法。
珀伽索斯像是明白他的顾虑,于是解释道:“请放心,给您准备的食物是这里的水生生物,是无毒无公害的,不会对您的生命健康造成威胁。”
“不是,你真带我去吃饭呀?”夏铭不信。
“对呀,您都快瘦的皮包骨头了。”珀伽索斯认真的点点头,好像她是真的这样想的。
列车从楼宇间穿过,于是车厢里在一阵黑白交替之后,又迎来了长久的光明。
“我们的一切,就如此刻的时间一样日薄西山。”珀伽索斯趴在椅子的靠背上,她的眼里倒映天边快要落下的恒星,“但是我们绝不会放弃,只要有一点机会我们就会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