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扑空
城西李家庄,位于怀宁河下游,此地土地肥沃,有良田数百顷,原本有几十户庄户人家,算得上是怀宁寨辖区内的大庄子。
宋神宗元丰五年,鄜延路兵马都总管种谔收复银、夏、宥三州而不能守,鄜延路经略安抚使沈括与给事中徐禧等人于银州以南筑永乐城。夏国太后梁氏闻讯,倍感威胁,遂遣三十万大军攻永乐城,结果宋军大败,边军死伤近两万,筑城民夫死伤十余万。而李家庄大部分壮劳力正是在此役中命丧永乐城,剩下的老弱妇孺或被长驱南下的夏军屠戮,或逃往他处,只留下空空如也的庄子。
此时虽然正值午后,但破败的庄子阴风阵阵,并不时传来凄厉的回声,仿佛数十冤魂在哭诉,饶是知道李家庄闹鬼的传言是凌家人故弄玄虚,也不禁让人后背有些发凉。
程荣敬带着三十余骑还有上百名劲卒火急火燎地进到庄子,凌福走在最前头带路,汗如雨下,不知是热的还是被这风声给吓的。
忽然,破败的房顶上腾起一只受到惊吓的鸦雀,众人顿时如临大敌!
“吁~”程荣敬猛地勒住战马的缰绳,见一众儿郎被吓得不轻,扬起马鞭对着众将士怒斥道:“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这才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就变成这般怂样,真要是蕃贼杀过来,你们还能战否?咱们西军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往后走出去,可别说是老子手下的兵!”
其实这也怪不得将士们,他们几乎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没什么文化,自然对这些鬼神之说最是相信。
程荣敬铁青着脸,压根不理会被骂得灰头土脸的将士们,用力挥了挥手中的马鞭,喝令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先把庄子给我围起来,从外往里搜,要是跑了蕃贼探子,上头追究下来,咱们少不得要吃挂落!”
众人闻言,赶紧收敛心神,分成数队,刀出鞘,箭上弦,将整个庄子团团围住,开始逐门逐户搜查。
程荣敬见状,这才翻身下马,看向凌福道:“你们藏货物的地方在哪儿?”
凌福打了个激灵,指着一处看起来保留的比较完好的房舍,唯唯诺诺道:“回大人,就……就在前面,那便是凌长空藏匿货物的库房!”
程荣敬闻言,缓缓抽出佩剑说道:“你紧紧跟着老子,想活命就不要乱跑!”
凌福欲哭无泪,想要逃却逃不掉,心中不知问候了程荣敬及其家人多少遍,面上却强挤出一副恭维的笑脸,连忙点头称是。
程荣敬冷哼了一声,向身后吩咐道:“贺四郎,带上你的人把后门堵住!其他人,跟我从正面上!”
话音刚落,贺四郎带着一队人快步向后门绕过去。与此同时,有数名刀盾手举着手中的盾牌分列左右,呈雁翅形列阵,将程荣敬护在正中,侧后分别是几名端着强弩的弩手以及几名长枪兵,他们交替掩护着缓缓向房舍接近。
“砰”,待接近房门,一名刀盾手迅速上前,十分利索地一脚将房门踹开,其后,两名刀盾手举着盾牌并排而入,弩手和长枪兵护着程荣敬等人紧随其后。
待进到房舍,里面哪儿有什么人影,映入眼帘的是上百个码得整整齐齐的麻布袋子。将士们四下里搜查了一番,并无任何收获。有机灵的士卒上前,用手中的刀子扎进麻布袋子,顿时有晶莹剔透的细小颗粒哗哗流出,士卒用指尖一抹,轻轻往舌尖蘸了蘸,快步跑回禀报道:“指挥使,整个库房只有这上百袋的青盐,再无他物!”
程荣敬面沉似水,转身一把揪住凌福的衣领子,瞪着一双牛眼道:“蕃贼探子呢?那批军资呢?”
凌福惊恐万分,顾不得擦掉喷在脸上的唾沫,一双斗鸡眼转了转,战战兢兢解释道:“大……大人明鉴,蕃贼向来狡猾,估计是料到这里藏不住连夜逃了,但蕃贼送给凌长空的上万斤青盐全部都在这儿,证明小的所言非虚啊!”
这时,贺四郎也带着人从后门冲进来,向着程荣敬躬身行礼道:“指挥,标下在后门处发现一些新鲜的马粪,看成色,估计天没亮就走了,贼人走得十分仓促,地上还散落了不少这个!”说着,将手中的兽角交给程荣敬!
片刻后,分散到四处负责搜查庄子的将士一无所获,纷纷汇集到这处库房周围,各领队的将官们见程荣敬面色不善,只能硬着头皮禀报情况。
程荣敬见扑了个空,一把将凌福推开,紧紧握着手中的兽角,恨恨说道:“狗贼,跑得可真够快的!”他本是个军汉,曾是天捷右军统制党万帐下的亲兵,因为读过几本书,又累积战功才当了个副都指挥使,让他冲锋陷阵可能问题不大,但对于查案捉贼一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当下,程荣敬脸色铁青,毫无头绪。
见此情形,程荣敬的心腹部下兼智囊贺四郎上前小声说劝道:“指挥使,此事涉及到弓弩军资,又牵扯到随军转运使凌长霄,干系重大,远不是咱们区区一个怀宁寨能解决得了的,依标下看,还是先上报延安府,以免耽误大事啊!”
程荣敬没好气地瞪了贺四郎一眼:“你的意思是就这么让贼人跑了?”
贺四郎连忙解释道:“指挥使,横山一线绵延数百里,仅在咱们延安府境内,边境线便长达百余里,蕃贼三五个人拉着几车货,就像是泥流入海,再加上有凌长霄那厮的关系,单凭咱们寨子里的千把号人,想要抓住他们谈何容易?标下的意思是,当务之急,应该先把此事上报党统制,建议他老人家先肃清家贼,再派兵严守各处要道,咱们这边也继续追捕,把握该是大得多啊!”
“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显得我程某人无能?”程荣敬反问道。
贺四郎语重心长劝道:“我的指挥使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是那批军资落入蕃贼手里,那可就是数千把强弓劲弩,到时候,咱们大宋儿郎得死伤多少人?孰轻孰重,还请您三思啊!”
程荣敬思索了一阵,只得点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你去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