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二)

余生(二)

第2章

有一次在青楼赌钱时,李四他女人竟然也来了,那时候已是深夜。起先我没看到她,直到她站在赌桌旁。

那天我手气特别差,掷出的骰子十有八九不是我要的点数,坐在对面的李四一看点数嘿嘿一笑说:“兄弟,你又栽了。”

自从李四摸牌把沈老板赢了之后,赌场里没人敢和他摸牌,我更不敢,我跟李四玩都是用骰子,就算是玩骰子李四也是很地道,他常输少赢,可那天我栽他手里了,接连地输给他。

李四嘴里叼着旱烟,眼睛眯得跟他妈缝似的。每次输了还都他妈的笑着把钱推给过来,这摆明了就是看不起我。

我想李四你也该惨一次了。人人都是一样的,总得有轮到你倒霉的时候。我正高兴着,有人扯了扯李四的衣服,李四回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女人。

李四对她说:“你来这干嘛啊,那有女人到这来的呀。”

李四的女人板着个脸说道:“你跟不跟我回去!”

李四也没理会她,将骰子捧在手心里上下摇晃了几下,“我说刚才那几把怎么还输了呢,原来是有女人在这,不吉利呀。”

我一看自己又赢了,就说:“李四,你女人要还不走今晚你可就要输光了啊。”

李四冷笑着说道:“等会我就把她打出去。”

女人又扯了扯李四的衣服,李四没理会她,女人接着就是给李四脸上一个耳光。“你给我回去!”

李四对女人吼道:“你给我滚。”

“瘾又犯了是吧,你怎么跟我说的。”

李四给了她两巴掌,她的脑袋像是破浪鼓那样摇晃了几下。女人跪倒在地上,说:“你不回去,我就不起来。”

我们在旁边看着都心疼。李四对她那是又打又踢,她就是跪着不起来。到最后李四把她拖出去,我们在里面依然清晰地听到李四用竹竿抽打女人的声音。这李四也是狠毒之人,一句伤风败俗的句子都没喊,直接给他女人往死里打。

那天晚上之后我就输得更多了,连着输了好几把,眼看着桌上小山坡一样堆起的钱,心里更慌了。

李四嘿嘿笑个不停,那张脸都快笑烂了。那次我一直赌到天亮,玩的我头晕眼花,胃里指望上冒臭气,最后一把我压上了平生最大的赌注,心想千秋功业全在此一掷了。我正要去抓骰子,李四伸手拦着:“别急。”

李四向身边的一个跑堂的说:“拿块热毛巾来给他擦脸。”那时候旁边看赌的人全回去睡觉了,只剩下我们几个赌钱的,另外两个人是李四带来的。后来我才知道李四买通了那个跑堂,那个跑堂将热毛巾递给我,我拿着擦脸时,李四偷偷换了一副骰子,换上来的那副骰子李四做了手脚。我一点都没察觉,擦完脸我把盘子一扔,拿起骰子拼命摇了三下,掷出去一看,不错,点数还挺大的。

轮到李四时,李四将那颗骰子放在七点上,这家伙伸出手掌使劲一拍,装模作样大喊一声,“七点。”

李四这么一拍,骰子里的水银往下沉,一头重了滚几下就会停在七点上。

我一看那颗骰子果然是七点,脑袋翁的一下,这次输惨了。继而一想反正可以赊账,热后总有机会赢回来,便宽了宽心,站起来对李四说:“先记上吧。”

李四摆摆手让我坐下,他说:“不能再让你赊账了,你家那一百多亩地全输光了。再赊账,你拿什么来还?用你家那院子来抵?”

我吓得连声说道:“不会,不会。”

李四让跑堂的拿算盘过来,要给我一五一十地算一算,李四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看好咯,这一页页的可都是你自个亲手签字画押的。”

算到一半,我对李四说:“甭算了。”

我娘跄地站起来,像只老头似的走出了青楼,那时候天刚刚亮。我站在街边上,不知道朝那去。有一个车夫看到我响亮地喊了一声:“陈老爷早。”

他的喊声吓得我丢了魂,我呆呆地看着他。车夫笑眯眯地说:“瞧您这样子,您就别折腾了。”

车夫以为我又被那些女人给折腾的,他不知道的是我破产了。我看着他越走越远,心想还是别在这杵着,就走动起来。

我迷迷糊糊地走到城外,脑袋里空荡荡的,像是被通过的马蜂窝。到了城外,我又害怕了,我想接下去该怎么办呢?我想拿根裤带上吊勒死算。想着想着正好走过了一颗榆树,我只是看一眼,根本就没打算去解裤带。其实我不想死。

一想到我爹,我心里一阵发麻,这下他还不被我气死?我边走边想,回去干嘛呢?回去把我爹这个老家伙活活气死。还是回家去吧。现在身上身无分文那也去不了。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我瘦了整整一圈,眼也红了,自己还不知道,回到了家里,我娘一看到我就惊叫起来,她看着我的脸问:“陈斌?你这是怎么了?”

我不再看她,直径走到自己屋里,正在梳头的世荣看到我也吃了一惊,“怎么了你,平常可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咱家现在就剩下这间院子咯。”

“咋的啦?”世荣赶忙问道。

“地都被我输完了。”

世荣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她看着我说:“没事没事,家里还有不少宝贝能卖。”

我说:“我爹要是知道了,八成要被气死。不出意外,今晚会有人拿着账本来找他。”

“只要你以后不赌,好好的就行。”

我输了个精光,以后就是想赌也没本钱了。我听到爹在另一头的屋子里骂骂咧咧地训斥下人。

这时小女儿推门进来,又摇摇晃晃地把门关上。芳芳尖声细气地对我说:“爹,你快躲起来,爷爷要揍你。”

我听到我爹气冲冲地走来了,他喊着:“小王八蛋,今天我就要杀了你,免得你今后再把这院子也给赔进去。”

我爹刚走到门口,身体一晃险些被门槛绊倒。

“你个败家玩意,人家一大早就把账本送到我面前来了。今天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我知道这会真的是我该死。心里就跟刀割一样。我爹举起手中的拐杖对我就是当头一棒,我这身子骨娘娘腔腔地摔倒在地上。

我在床上昏了整整两天两夜,听我娘说,第一天的时候我爹他呜呜地就哭了,后来他不哭了,开始唉声叹气。

我刚醒来的时候,听到我爹在礼堂哀声地喊到:“报应啊,这一定是报应。”

我轻轻推开门,看着我爹说道:“爹。”

“不是东西的王八蛋,你知道你输了多少钱吗?咱家那地嘚值多少钱啊。”

我心里咚咚跳着在他身旁坐下来,他摸着我的手,他的手和冰一样,一直冷到我心里。我爹轻声说:“陈斌啊,赌债也是债,自古以来没有不还债的道理。咱家这一百亩地也已经赔给人家了,这大院子还在。我呀还想埋在这老房子下面呢,答应我,别把这房子给赔进去。”我爹说完又长叹一声,听完他的话,我眼里酸溜溜的。

我爹拍拍我的手说:“玩去吧,只要不赌啥都好”

家里原先的雇工和女佣都已经走了,我娘和家珍在灶间一个烧火一个做饭,我爹时常在床上躺着,只有小女儿还和往常一样高兴,她还不知道从此以后就要受苦受穷了。她蹦蹦跳跳走过来,扑到我腿上问我:“他们怎么都走了?”我摸摸她的小脸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在她没再往下问,她用指甲刮起了我裤子上的泥巴,高兴地说:“我在给你洗裤子呢。”

到了吃饭的时候,我爹慢吞吞地吃着饭,我们都生怕他那天吃着吃着人就没了。我爹才吃了几口就将筷子往桌上一放,把碗一推,他不吃了。过一会,我爹说道:“从前,我们陈家还是个大家族,直到后来家族慢慢分散开来。”爹的声音里咝咝的,他顿了顿又说:“到了我手里,陈家这地还算值点钱,没想到全被你这个逆子全给败光了。”

他向我伸出两根指头:“陈家出了两个败家子啊。”

没出两天,李四来了。李四的模样变了,他嘴里镶了两颗金牙,咧着大嘴巴嘻嘻笑着。龙二用脚踢踢墙基,又将耳朵贴在墙上,伸出巴掌拍拍,连声说:“结实,结实。”龙二又到田里去转了一圈,回来后向我和爹作揖说道:“看着那绿油油的地,心里就是踏实。”

“你还来干嘛,这一百亩地全都给你了,你还想干嘛。”我爹用望着仇人的眼神说道。

“您这房子不错啊,可招人稀罕。”李四拍了拍堂房里其中的木桩说道。“哟,红木的吧。”

“逆子,送客。”我爹大声呵道。

“看样子是没得商量了。”李四边说边往后退。“兄弟,以后想做生意没钱找我,咱这关系不要你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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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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