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孤

遗孤

作为兽界三大族之一,虽然受远古纪元的那一场大战重创,如今的妖族看上去却还算是十分祥和。

况且妖族的地域极其辽阔,无边无垠,还有无数生灵共存。

犁村位于妖族中一片山脉相连,古木狼林的区域内。

那里有着无数连绵不尽的高大山脉,犁村便坐落在一座叫“横须山”的山脚下。

横须山高达千丈,耸入云霄,山中植被茂盛,古树林立。

犁村不大,高处望去,也只有排排矮矮的木屋与几缕淡淡的炊烟。

黄昏下,铺满夕阳的乡间小路上,一个穿着普通的妇人一手拎着木桶,一手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缓缓的走着。

夕阳璀璨,小女孩稚嫩的脸蛋红红的,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妇人面容慈祥,不时疼爱的回过头叮嘱小女孩走快些。

黄昏中,小小的犁村满是温馨。

赶牛的白发老头朝母女俩迎面走来,笑着问小女孩:“小灵妞要去哪啊?”

“老伯好!”女孩笑着回答,小头上的小辫子晃来晃去。

“我带灵妞出去给‘山祖’换水。”妇女跟老伯问好,回答道。

赶牛的老头刚想叮嘱一句,听到是给山祖换水,便没有多问,点点头走远了。

像犁村这样的小村子,想要不被山中的妖兽侵扰是很难的。除非村子里有足够强大的妖兽,可以庇护整个村子。

否则只能全村的“人”去祭拜山中最强大的妖兽,恳求其庇护。人们通常都称之“山祖”。

一般的山中之王都会接受祭拜,答应给村子提供庇护,条件是村子每个月都要献上祭品给山祖,还要祭拜。

在犁村中生活的妖兽虽然能“化人”,却也是“天生化人”,二而非“修炼化人”,世代来都没有出现过强大的妖兽。

因此只能祭拜横须山上的那头千年“木狮”,来获得庇护。

而每个月,除了献上祭品外,犁村的每家每户还要轮流去横须山山脚下祭拜,犁村人称之为“换水”。

这个月,已经到那个牵着女孩的妇人家去祭拜了。

“换水”,其实很简单,大概就是用木桶打一盆干净的井水,浇灌在山脚下的那块木碑上。

好巧不巧,今天当家的正好有事,只能由她一个妇人去行祭拜礼了。

犁村本就没有那么多禁忌,女子去行祭拜,还是可以的。

正好她八岁的女儿灵妞在家无趣,便吵着要跟来。下午又忙着家中事,弄得天色已晚,带上灵妞又有些不安全,不过想来山祖是只势头极大的妖兽,他的地盘上应该没有妖兽敢闹事,便答应带上了灵妞。

出了村子,小路开始变得更小了。两旁都是草丛和树木。

路虽不远,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紧紧地牵着灵妞的手,不让她乱跑。

灵妞倒也是听话,没有耍性子。

眼看快到山脚了,那女人却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急促嘈杂的马蹄声。

马蹄声浩浩荡荡的,似是一只大队伍。

这地方,平白无故怎会有马蹄声?听那架势,定是有不少人正往这来,难道是……糟了!

女人手中的木桶砸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响声。女人站在原地,面色死灰,忽然拽起不知所措的灵妞,飞快的往回跑。

她跑得飞快,也不管灵妞因她野蛮的拖拽而哭叫了起来。

她只知道跑,不顾一切的跑。

早些日子,她便听说了那种事,只是没有想到,那样可怕又不现实的灾难竟真的要在犁村发生了!

她倒希望他们不是朝犁村来的,哪怕只是路过也好。可是,那嘈杂却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无不告诉着她:这是真的!

灵妞的小手被死死地拽着,已经被勒出了红印,可女人依旧没有放手,依旧不要命的狼狈的奔跑着,哪怕早已气喘吁吁,她还是跑着。

她希望还来得及,来得及去告诉村里的人。只是……为什么山祖没有提醒他们?

或者说,难道山祖已经……不,不会的!山祖那么强大,一定会来保护他们的!山祖……山祖是犁村最后的希望了。

跑着跑着,竟然有眼泪从眼眶中飞出。

是的,她很害怕,身体快不受控制,但还是在奔跑……

横须山深处,几丈粗的古树笔直向上,巨大的枝干与绿叶遮天蔽日,令山中的一处幽暗处更加昏暗。

那是一口黑森森的山洞,足有十丈宽、十丈高。

洞内距洞口两丈远的地方,有一团橙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跃动,小小的,十分昏暗。

忽然,火苗中映照出一张白皙的年轻男子的脸庞。

那张脸庞很俊俏,十分宁静。

走进洞中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背着木匣年轻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手持一根火把,他的面前站着一只巨大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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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野兽般的生灵外形像狮子,足足有四丈高,十分巨大,浑身都长着长长的鬃毛,不过那些鬃毛都是深绿色的,使得整头狮子都像是一颗倒伏的古树。

这便是犁村人的山祖——“千年木狮”。

眼下,木狮蹲坐在洞内,巨大的眼睛发出幽暗的绿光,让人不寒而栗。

而那白衣男子却不为所动,手持火把,静静地站在木狮面前,气息平稳,缓缓开口道:“一只快达到“兽王”境界的千年木狮,竟然会畏惧一群人族强盗。”

木狮睁着眼,看向洞外,沙哑骇人的声音从巨大的长满獠牙的狮口中传出:

“……畏惧?不,我要是真心想保护那个村子,哪怕把命搭进去,我也不会畏惧。”

“只是那样会引来更强大的人族修士,然后整个横须山都会遭殃?”白衣男子接下了下去,淡笑着说道。

木狮看着他,目光冷漠,“同为旁观者,你不也同样有能力拯救那些生命吗?可你不还是被世俗束缚,无能为力吗?”

白衣男子怔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道:“如果你是这么想我的话,那你就错了。”

“是吗,难道你会忘了你自己是个仙族人?难道你会忘了百年前你是以怎样的身份来到这里的?是个天真无知的少爷?是个善良温和的少年?”

“你果然还以当年的目光看我。”白衣男子轻飘飘的说道,语气有些无力。

木狮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不,天真无知的不是你,是当年生活在这里的所有妖兽,包括我的父亲!你不会记得他是怎么死的吧?你也不会知道这里的生灵是怎么被杀死、被奴隶的吧!

“如今,你还想我去走他们的老路?不!如果不是我资质平庸,究其一生,都无法突破兽王镜,不然的话,我会让你死之前都无法踏足这片土地;而不是让你在此看戏般地对我评头论足!”

木狮十分激动,脸庞狰狞却依旧冷静,语气还是那般冰冷刺骨。

白衣男子面容淡定,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仿佛想起了什么,道:“没错,所以我遭了报应,一生都无法偿还。”

“那你觉得我活着,是侥幸吗?”木狮继续看着他,目光平静了许多。

“但我不救他们,是有其他原因的。”白衣男子道,直视他。

木狮不可置否,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山洞外的世界。

“而你不救他们,又仅仅是因为当年的事吗?”白衣男子依旧看着他。

“哦?是又怎样。既然如此,你还来这里干嘛,见妖族生灵的笑话吗?”木狮一动不动,犹如一尊雕像。

白衣男子叹息一声,摇摇头,“妖族生灵如此颓废,遭受侵略,并无道理。”

木狮没有回答。

“看来,我不该来这。”

说罢,背着木匣的白衣男子又叹息一声,转过身,走出了山洞。

此时的天空已经满是繁星,弯弯的明月挂在巨大的黑幕上,散发出皎洁的圣光。

背着木匣的年轻男子一身洁白,衣袖翩翩,一尘不染,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他朝山下望去,仿佛感受到了一整个村子燃烧时产生的烈焰。

下一秒,白衣男子消失在原地。

炽热的火焰吞噬着一切,所有的屋子、树木都在燃烧着。

燃烧中的犁村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照亮了黑暗,照亮了一切,也照亮了无数生灵的痛苦。

夜晚前的犁村是美丽安宁的,夜晚后的犁村则是最残酷的炼狱。

无数手持火把和武器的黑衣人围住了犁村,骑在马上的人族“猎兽人”异常威武。锐利的弓箭在黑暗中散发出冰冷的光芒,无情的刺穿了那些四散逃命的“平民”的胸膛。

妖兽殷红的鲜血浇灌在烈火上,使其更加猛烈狂暴。大地被染红了,哀嚎声响彻黑夜,黑暗变得更加妖异与无情。

冰冷的锁链被拖拽着,马车上的铁笼里锁满了妖兽。

大地是沉默的,黑夜是残酷的。

白衣男子背着木匣,静静地站在被火舌吞噬的犁村前。除了木块燃烧时发出的“滋滋”声和烧焦的木块塌落的声音,犁村一片寂静——毁灭后的寂静。

白衣男子面容宁静,滚烫的热浪打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炽热的,没有一丝温暖的意味,只有无尽的绝望。

空气中弥漫着尸体、木头烧焦后混着血液的恶臭味,异常刺鼻。

村中除了濒临死亡的妖兽,已经没有了一个活物。至少在烈火前,看不见一丝生机。

“一个生活着近百户外表和人类没有区别的妖兽的村子,竟还是难逃人族的欲望。”

白衣男子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熊熊燃烧的烈火,低语道。

寂灭间,忽然从大火传出一声孩童的哭声。

“……阿娘!”

那孩童的哭声断断续续,悲凉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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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子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缓步向大火走去。

炽热的火焰贪婪地舔舐上白衣男子的衣角,却瞬间被一股清凉的波动隔开。

白宇男子神态自若,毫发无损地走进了火中的废墟。

循着哭声走了一会儿,白衣男子在一座快要倒塌的木屋前停下脚步。这就是哭声的源头了。

白衣男子伸出白皙细嫩的右手,掌中散发出淡淡的蓝光,射向那座木屋。

一块粗壮的着火的木梁在落下瞬间被一股力量弹开,飞出了好几米。

男子一挥动右手,又有几根烧焦的木头被弹飞。

这原本是一间小小的木屋,却被大火吞噬。

而在屋子的角落,却没有被大火殃及,那里较为坚固,还未坍塌。

白衣男子看着那个角落,眼角发光,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气息,如潮水般向四周散去。

神奇的是,那股祥和的气息向四周扩散了半里,所过之处的大火竟都忽然熄灭,像是有人所为。

大火熄灭,空气中的烧焦味顿时更加浓密了一些。

寂静中,那哭声竟也小了下来。

白衣男子向角落走去:

角落十分狭小,只容得一个成人,倒塌的木梁将那里完美的保护了起来,里面堆满了碳灰和灰尘,一个穿着麻布衣的孩子蜷缩在里面。

白衣男子静静地看着那个孩子,目光冷淡,却满是柔和。

许久,那个还有生气的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抬起灰扑扑的脸庞。

孩童稚嫩的脸庞上没有欢声笑语,只有厚厚的灰尘和两道长长的泪痕。大大的眼睛里没有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生机,只有麻木和恐惧。

停止哭泣的孩子趴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坐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开口,声音沙哑又带着胆怯:

“你……你是山祖派来救我们的吗?”

白衣男子愣了一下,无奈的笑了。

原来世上真有这么天真的孩子啊,明明是山祖抛弃了他们,却还想着他能来就他们……真是可笑。

这里死去的、被奴隶的所有人,谁不是被他们所谓山祖抛弃、害死的呢?

临死前,他们眼神中除了恐惧、悲恨,还有什么呢?希望?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笑着道:“不,你们的山祖他……不会再来救你们了。”

孩子怔了一下,突然哭着喊道:“你骗人!山祖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白衣男子微微皱眉,忽地笑了,道:“我没有骗你,山祖他真的来不了了……要不,我带你去救他们吧?”

“真的?”天真的孩童闻言立马不哭了,抽了抽鼻子,“你真的能救娘亲和其他人吗?”

白衣男子色变,因为他刚才用法术搜查这个孩子的记忆,早就知道她的母亲为了引开猎兽人而被无情击杀的事实。

他忘不了,那个勇敢的母亲在分别前双眼含泪,神情地吻了吻她孩子的额头,眼中饱含不舍。

天真的小女孩却只记得,母亲临走前温柔的话语:

“灵妞乖,娘亲很快就会回来!”

然而,一切温情的承诺都被一场无情的大火焚烧,烧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留在孩子心中的一点希望。

整个犁村,除了她,活下来的,恐怕只有不到几十人吧……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或许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当然,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救出他们的。”

年轻男子笑着道,笑容如春风般和煦,让天真的孩童轻易深陷。

“那……你可不许骗我,否则……山祖饶不了你!”孩童擦了擦眼泪,倔强地挥了挥小拳头。

“好,一言为定!”白衣男子走前去,弯下腰,笑着伸出手。

孩子犹豫了一秒,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只温暖的大手,而后灿烂地笑了起来,开心道:“我叫灵妞,大哥哥你叫什么?”

白衣男子轻轻地将她拉起,握住了孩子稚嫩的小手,轻声道:

“我叫……归无期。”

“……归?归哥哥,那你见过我阿娘吗?我阿娘长的可漂亮了,我保证你见了我阿娘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白衣男子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喃喃道:“是吗?可灵妞也很好看啊。”

灵妞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归哥哥你为什么会在犁村啊?”

白衣男子脸色苍白了许多,没有在意灵妞的问题,耐心道:“小灵妞,你愿意跟哥哥走吗?我们一起去救村里的其他人……还有你阿娘。”

灵妞眼睛挣得大大的,开心道:“好啊,我们要赶快去救阿娘!”

“嗯,我们现在就走,先离开这里……”

昏暗的黎明中,一个背着木匣的白衣男子牵着一个小女孩,行走在横须山的一条山路上——那是通向山外世界的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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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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