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脑子
朝中谁是君子?谁是小人?
蓝纶绕老绕去,总算把嘉隆帝给带到了正题,但他还不敢说得太过直白,拿着八卦盘的手微微一颤:“哈,陛下,贫道是永平侯献给陛下的。”
“嗯。”嘉隆帝盘坐着点点头,“那又如何呢?”
“陛下就不怕担心,贫道会借机进献谗言,帮永平侯铲除异己?”
“呵,不会,朕问的又不是你。”嘉隆帝转了转道珠,“朕问的,是神仙。”
“扶乩请仙。”
噫,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行吧,这一切、如薛域所愿。
蓝纶顿首道:“是。”
在南晋的扶乩之术中,常由方士扮演为神明附身的角色,于神明降临后写下一些字迹,借以传达神明的想法,当做神明与信徒之间得以沟通的桥梁。
说实话,蓝纶之前没少拿这玩意骗人,但玩这么大的,还是头一次。
一顿操作猛如虎后,嘉隆帝望向沙盘上刚刚写成的字——
“君子如靖国公齐澄,奸佞小人如右相周玄广。”
嘉隆帝沉吟了片刻,再问:“既然如此,奸相为何没受到天意惩处?”
沙盘上再说:“正如夬卦所示,留待盛阳圣断。”
点到为止,您还得自己看着办。
嘉隆帝盯着沙盘,半晌也没说话,蓝纶却紧张得几乎要被吓尿。
薛域这小王.八蛋,出的什么鬼主意?自己今儿要是把命交待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来人。”嘉隆帝抬了抬手,喊过来身侧的大太监,“靖国公和右相,今晚都是为何事来的?”
“禀陛下,此事老奴也并不甚清楚,只隐约听到,呃……似是靖国公要告发右相私交边将,右相要告靖国公诬告他私交边将,说靖国公才是私交……”
“够了,别说了。”嘉隆帝扶了扶有些抽抽的额头,“乱死了,你先下去吧。”
“可是陛下……靖国公跟右相,还都在宫门外候着,说是见不着您,便不会走。”
“淦!”嘉隆帝只觉自己被烦得要命。
先是好好修着道,突然从宫内莫名起了大火,再是两个朝中股肱冒雨前来搞事,瞧这架势……私交边将,是打算弄不死对方不拉倒?
嘶,他只想求求长生炼个丹,做什么非得给他找麻烦?
“得了,把他们俩都叫进来吧。”嘉隆帝一个翻身,才终于在龙椅上坐稳了,“蓝真人,你先下去。”
蓝纶不敢摆出太灿烂的笑容,依然老实巴交地低着头:“是。”
薛域这小瘪犊子,连皇宫都敢烧,胆子也太大了!
更要命的是这崽种还不自己烧,把什么好事都推给他来办,属实太不要脸了!
不过再想想,薛域连亲爹都说杀就杀,烧皇宫这种事,能够理解。
跟薛域相处过几年,蓝纶感觉自己,连对于疯子的评判标准,都变得越来越低了。
靖国公和右相双双进入正殿时,依然在想着怎么一口咬死对方,在见到嘉隆帝后不得不勉强维持和平:“臣拜见陛下。”
“行了,都起来吧,自己坐。”
靖国公跟右相瞧出来嘉隆帝受惊不小,在这个关头上,谁也不敢撞过去给他添堵,都只是忠良一笑。
嘉隆帝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知二位爱卿深夜冒雨来觐见,所为何事啊?”
靖国公先说:“老臣听闻宫内失火,心里挂念着陛下。”
右相在旁边浑身刺挠地抖了抖,这么多年了,齐澄还是一如既往地能装。
靖国公这么一提,嘉隆帝瞬间想起来当年他奋不顾身、从马蹄下把自己救出来一事,再加上方才的神明指示,登时点头笑了笑:“阿澄,朕无碍。”
“你腰伤多年,冒雨前来,可还好吗?等会儿,朕让御医给你看看。”
“多谢陛下,老臣实在惶恐。”
“哎,你和朕从小到大的交情,客气什么?”嘉隆帝顿了顿,开始切入正题,“朕本想静修些时日,熟料忽降天火,把三清宫烧得面目全非,以你们所见,现下应当如何?”
“禀陛下。”右相抢先一步答道,“依老臣所知,工部如今所剩余钱不多,还请陛下暂居北苑。日后再行修缮。”
“右相,莫不是记错了?”靖国公歪歪头,内心无比欣慰,这贱人终于上套了,“近日又并无重修宫殿,工部怎会没有余钱?”
“陛下,北苑偏僻狭小,又加潮湿,臣岂能忍心陛下去此处修炼?”
当嘉隆帝的眼神冷冷落在他身上时,右相只觉得后背一凉,他八成、大概、可能……说错话了。
但他说的也没错,工部的银子,确实都让他那挂名工部侍郎的儿子私自挪用,去建新宅子了,当真没有余钱了。
还有……这火烧得实在邪门,像是有人、故意在给他下套似的。
“陛下!”
“行了,住口。”嘉隆帝摆摆手喝止住了,“都走吧,朕累了,要歇下了。”
等到靖国公跟右相并行出宫门时,嘉隆帝遥遥坐在龙椅上看着他们的背影,才终于感觉到,这两家、恐怕是非得倒一个不可了。
“陛下,卑职查到,方才右相和昭王殿下各自带人,去了靖国公府和永平侯搜查。”
“嗯?那结果呢?”
“国公夫人和永平侯夫人各自带人守住,说没有您的圣旨,坚决不让搜。”
“好,知道了,你下去吧。”
嘉隆帝又抓起一块含真饼咬了口,靖国公夫人脾气大他知道,永平侯夫人……嘶,那不就是笙丫头吗?
难为她这么小的年纪,娇生惯养的,还能有如此胆量跟骨气。
嘉隆帝的所求真的不高,只要没乱出什么大乱子、别打扰他静修炼丹就好,但偏偏靖国公和右相非得要拿“私交边将”的死罪来斗,弄得他非要有所取舍才行。
一个世代忠良、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另一个,勤勤恳恳伺候他几十年,所谓忠臣之流都力阻他时,只有周玄广站出来,帮他炼丹。
难选吗?似乎也不是很难选。
乐意帮他炼丹的!如今不是还多了个薛域么?
更何况这小崽子,炼丹药更尽心、写得青词更能入眼,长得还好看,可给南晋挣足了脸面。
这么一对比,好像右相周家确实没什么用了。
“来人,去查查,私交边将,有没有这回事。”
“还有、你们再去工部,给朕好好查查账。”他倒要看看,周长浔究竟有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
“好,此事做的不错。”薛域躺在床上,揉了揉躺了几天后、有点跟不上的脑袋,“阿福,再传我的令,吩咐咱们在御史台的那几个人,即刻上折子弹劾工部侍郎周长浔,倚仗父权、贪污误国!”
他倒要看看,贪污贪到了皇帝头上,还正好妨碍了陛下重修宫殿,陛下……还能不能放过周长浔?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手中还有招数,右相……蹦跶不了多久的。”
“天凉了,是该让右相周家满门抄斩了。”
靖国公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你,你你你……”
“哦,岳父大人不用担心。”薛域淡定地喘了两口气,“小婿的脑子,大多时候还是不好使的,尤其是见了笙笙。”
薛域和蓝纶这俩可真行啊,放火烧皇帝的宫殿,真是一个敢吩咐,一个敢干。
还懂得借机把周长浔拉下来,这这这……
靖国公此时此刻是真觉得,薛域的脑子,是种极为神奇的东西。
“爹爹,薛域。”齐笙亲自端着食案,从外头推门进来,“厨房刚做出来的点心,你们快,来尝尝,小心烫。”
“好啊。”薛域使劲抬了抬他几乎动不了的右手,刚碰到点心皮,就被烫得缩了回去,“嘶,嘶吼,嘶吼。”
“傻子,都给你说了小心烫,急什么?”齐笙撇撇嘴,一把拽起来薛域的爪子,“让我看看,伤着了没!”
“嘿,嘿嘿嘿。”薛域憨憨笑道,“笙笙一看,就不疼了。”
靖国公:“……”
他只想收回刚才怀疑薛域脑子的话,这小子明明真的就是个傻子。
“傻子,你说什么呢?”齐笙掰着他的手指头扯了扯,“我爹爹还在呢!”
靖国公:噫。
好像有、有点酸臭,他大概应该走一走了。
靖国公见不得这些,使劲站起身:“好了笙笙,你陪着薛域在府里养伤吧,爹爹就先回府了。”
“不用送了,你跟他好好玩吧。”
齐笙努努嘴,小屁.股抬都没抬:本……本来也没想送的。
靖国公看透一切,揉着脑壳摇摇晃晃出了房门。
哎,嫁出去了,到底是嫁出去了啊。
“薛域域,你今儿感觉怎样了?”齐笙掀开被褥给他瞧了瞧伤口,“似乎好了一点点,没再崩开,你还疼吗?”
薛域想了想:“你亲我一口,我就不疼了。”
“傻猪。”齐笙靠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就绕着他的额头、鼻尖、嘴唇,甚至喉结、锁骨上都来了好几口,“够了吗?这不得许多天都不疼了?”
“那倒也不能,你得一直亲一直亲才行。”薛域扬了扬他还能动的脑袋,用唇瓣在齐笙脸颊上蹭了好几下,“笙笙,我怪闷得慌,你闷吗?你都好几天没出门了,除了来癸水、这也不正常啊,实话实说、我知道你肯定想出去逛逛了!”
“不好意思,我不想。”齐笙捏着他的耳垂,“别整这些拐弯抹角的、就以为能绕得过我。”
“你伤还没好,消停两天吧,乖嗷,等你好了,你想去哪我陪你去哪。”
“我不我不我就不,我腿脚又没事,笙笙,还是能走两步的,你就让我出去吧,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笙笙。”薛域耍赖不成,就开始用他对齐笙屡试不爽的撒娇,“好不好嘛笙笙,齐笙笙,小笙笙,嘤嘤嘤。”
其实他无非是想起来明日就是齐笙笙的生辰,想借机送她个贺礼。
“哎哎哎,好了好了,怕你了。”齐笙显然没看起来薛域的那点小九九,炸了炸毛就投降道,“走,走走走,你等我给你那件衣裳。”
等马车行至玲珑阁,齐笙在下去之前再三确认道:“薛域,你真行?没骗我?不行就别硬撑、咱们回去。”
“真行,不骗,没硬撑。”薛域不舍得压着齐笙,下去时让阿福给他扶住,本想没事儿多走两步给齐笙看看的。
结果他顺势一瞟,发现街对面有个人影后,腿瞬间就软了,轻飘飘靠在齐笙肩膀上:“又又不行了,得要抱抱。”
周长渡:“……”
薛域这个贱人即便伤成这样,果然还是欠揍得一如既往。
周长渡被气习惯了,表面上已麻木得再无波动,转身就想走,结果有小厮便匆匆跑到他身侧,附耳道:“公子,不好了,府里出事了!”
薛域定睛看到周长渡离开,摇头晃脑极是满意:噫,好了,又给他气走了!
“啧。”齐笙极想敲敲薛域的头,可惜够不着,只能又拍拍他的屁.股道,“你又一脸狡猾地在奸笑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唐·李商隐《贾生》
薛: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我为自己代言,我脑子只是持续性不好使,间歇性还有灵光的时候,不许再拿这个说事,我、不、允许!
话说,应该周末就能正文完结啦,然后开始掉番外啦,俺又想到一个双重生加互穿的沙雕梗,基友说挺好,就是目前还太粗糙了,过两天做好了就把文案在专栏放出来!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