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123章

第123章 第123章

绵密细雨连下了几日,天空是印染不开的灰蒙,似浓墨泼洒在苍穹,被遮盖在之下的人们,难免压抑。

屋檐外的风铃因着年久系绳脱落摔坏,丫鬟拿来新的风铃,虞岁桉又总觉得不是原来那个,屋檐便一直空着。

这个风铃陪了她许多年,是幼时凌婉儿送与她的礼物。

凌婉儿刚进国公府的时候还很小,整个人瘦骨嶙峋,又因着没有吃食而面色蜡黄,躲在她娘身后怯生生的不敢看人。

虞岁桉刚开始对她怎么样?好像是不好。

也是,当时自己才七八岁大小,正是闹得最厉害要找娘亲的时候,这个时候凌婉儿生母带着她上门,告诉她爹说,他其实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

她爹很是错愕,但是这活生生的人又确实是他的血脉,于是凌婉儿便留下了。

她很排斥凌婉儿这个外来人,总想着她有娘亲自己却没有,所以对她并不好。

不会主动同她讲话,也不让身边的侍女提起她。

直到有一天,也是如前日的雨天,不过比前日大,那天暴雨雷鸣,震的虞岁桉窗户框都在颤抖,她吓得躲在被子里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日醒来,她挂在檐下的风铃便摔碎了。

那是她娘生前留给她的。

虞岁桉抱着碎掉的风铃哭了好久,依稀记得那场哭完之后,她的眼睛红肿了整整三日没消。

谁都劝不住,她爹也不行。

他们用各种好吃的好玩的,拿出最新最好的风铃,捧在手里想让她视线从那堆风铃上移开,虞岁桉却目不转睛,只顾那堆碎风铃。

她只想要自己的风铃。

后来将她劝住的便是凌婉儿,她怯怯走到人前,涨红着脸像是鼓足勇气,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手上攥着一个小风铃。

“姐姐不哭,婉儿将自己的风铃给姐姐。”

周围的大人都不拿她当一回事,他们手中拿着的风铃都是最新最好的风铃,比凌婉儿的好一千倍一万倍。

但是虞岁桉偏就接过了凌婉儿手中的风铃,拉住了她的手。

从那天开始,这个风铃便被她挂在了自己屋檐下,后来又被挂在华阳宫,而凌婉儿也被她承认,是自己的亲妹。

之后种种,她背叛她,又将整个国公府陷于万劫不复,实属是叫她心寒。

她重生以来原以为她是讨厌自己,重生之后的种种表现也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但是那日在密室里,她说是要回去斩杀顾承允那个畜生。

但细细想来,顾承允待在密室一心求死,费力进入密室在杀他不过是多此一举,殿外燃着冲天火焰,一个不留神还可能丢掉自己的性命。

虞岁桉陷入沉思。

八九不离十,她是为了救自己。

那日若是她没有打开密室大门进来,她独自一人定是打不开那道石门,届时就算她没有吃顾承允的毒药,也被呛死在密室里了。

虞岁桉烦躁闭了闭眼,耳边晃似又想起在密室的最后,那声轻若未闻的‘姐姐’。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前世害了她,这辈子又救了她,不管她是出于何种目的,都已经不重要了,无论她是如何想,此时都已经伴随着她的逝去深埋地底。

重要的并不是死去的人如何想,而是活着的人。

虞岁桉想的头昏脑涨,上辈子的事情早已是过去,不可强求,但是这辈子父母亲还健在,国公府也逃过了灭门的悲剧,她虽然受了些波折,在她的相助下,但也算平安无事。

万千思绪,虞岁桉心念微动,顾自叹一口气。

罢了,一切已成过往,现在再去过多伤怀不过是浪费时间,凌婉儿的事情,上辈子和这辈子毕竟不同,她没办法替上辈子死于非命的人说一声原谅。

只能将其放在心底,变得没那么介意。

“岁桉。”

虞岁桉纷飞的思绪被一道人声打断,她回头望,是顾淮景。

顾淮景看她转身看他,讪讪挠了把鼻尖而后顾自走到虞岁桉身旁的下坐下。

虞岁桉端起石桌上茶盏送进口中,语气略讥诮:“瞧一瞧这是谁?”

她上下将人打量一番,确定人是生龙活虎,眼见没什么大事儿,应该是恢复的不错。然后转过头不再看他。

“原来是我们的十三殿下呀,可真是稀客。春枝快来,还不快给十三殿下沏茶。”

春枝好笑着上前给顾淮景沏茶,她知晓这是自家小姐再同十三殿下置气,气他在她醒了这么些时日,也不来看他她。

一句话说的顾淮景坐立不安,刚坐下便又起身着急的解释。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我是有原因的我……”

“有什么原因,你觉得是因为自己我才被顾承允抓住,遭这一次罪?还是你觉得我难道不该救你?”

虞岁桉说这话带着气恼,语气有些冲,瞧着态度不好,但却叫暴跳的顾淮景没了骤然无声没了声响,想被暴晒一整日的蔫儿花,软趴趴垂着头不敢直视烈阳。

虞岁桉没想到顾淮景做这般架势,一时气急,拂袖起身,背过身子对着顾淮景:“原来你真这样想?好好好。”

虞岁桉一连说了三个好,怒气直冲上脑。

顾淮景眼见虞岁桉这下真动了火气,赶忙起身拦着,拉住她的衣袖,而后转头唤在一旁看着愣眼的春枝下去。

春枝应声而退,此时凉亭便只余下他们二人。

顾淮景拉着虞岁桉将人重新推到石凳上坐好,略带丧气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当时救我,我铭记于心时时感怀,但是我……”

他叹一口气,绕过虞岁桉走到她身旁坐下,手指在石桌上敲了又敲,最后咬咬牙,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抬手抹了把嘴,才道。

“是我识人不清,错认了顾承允那厮的狐狸面目,事到临头该遭罪的本就应该是我,但……”他话到此处停顿一处,像是讲不下去,片刻后才继续道。

“但最后却死你代我受了这一切,顾承允对你本就怀着非人心思,你身单力薄,被关在着宫墙中,还险些被他拉着一起殉葬!”

顾淮景红了眼眶:“你昏迷那几日,我夜夜难寐,恨不能待你去受那些罪,幸好你醒了过来,如果你不醒……我……”

虞岁桉问道:“你便如何?”

顾淮景被这一问噎住,他垂头撇开脸:“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虞岁桉秀气的眉微拧,开口道:“该怎么办?我告诉你该如何办。”

顾淮景抬头,盯着虞岁桉,只见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什么都不要做,好好活着。”

顾淮景一怔,而后声音继续从前方传来。

“我既然愿意用自己换你,便是心中觉得你值得,是我虞岁桉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人,所以要是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更要好好活着,因为这条命不只是你的命,也有我的一部分。”

“即使再来一次,我便是知道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我还是会选择救你。同样,我相信。”

虞岁桉说道这里停顿一下,眸光定定望向顾淮景,里头闪烁着亮闪的光:“如果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也会孤注一掷救我。”

这一番话字字铿锵深入肺腑,如力透纸背般落进了顾淮景的心里,叫他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由鼻头酸涩。

自己同岁桉自幼往来,总是打打闹闹,他们都视彼此为挚友第一,但她却真的愿意落到实处,舍身救他,还说出这般话还宽慰舒缓自己挣扎的内心。

他欠她的,该如何还得清。

虞岁桉看着眼前人,红着眼眶,垂头沮丧。

话说这还是长大后她头一次见到顾淮景红了眼,幼时两人相伴着长大,彼此都见过对方很多次眼泪,可是不知道那一天开始,虞岁桉就再没见过顾淮景哭了,甚至连哭的迹象都很少有。

这次红了眼,让虞岁桉莫名新奇。

“你哭了?”她笑着低头凑近顾淮景的脸。

顾淮景正在感怀伤悲,没想到虞岁桉如此煞气氛的来了这么一句,下意识抬手抹了把眼睛嚷道:“谁哭了?我没有!”

说完自己都愣了,却听见身侧传来笑声。

顾淮景本来还有些不自在,眼下看到虞岁桉揶揄的神色,便知晓是她故意逗弄炸他,他从凳上一下子蹦起来,指着虞岁桉:“你炸我?”

虞岁桉笑着摊手:“我没有啊,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哭,是你自己擦得眼泪,也是你自己欲盖弥彰啊,怎么倒怪到我的头上。”

一番话堵得顾淮景无话可说,气的他直鼓着腮帮子愤懑坐下。

原本沉闷的心情也被虞岁桉这么一打岔,变得轻松许多,心底的阴霾也被一扫而空。

顾淮景抬头看虞岁桉,正巧撞上虞岁桉正笑着看他,两人视线一撞,双双愣住,而后又相视一笑。

他们心里都同时浮现出一句话:

不管周遭外界如何变换,他们都是最好的朋友,在危机时刻,会为对方义无反顾,奋不顾己的挚友。

哪怕孤注一掷。

事情说开,两人的心情都舒畅的很,说话也不似方才拘谨,只剩他们二人也没什么好猜谜语的,顾淮景直接问。

“你闲来无事之时便劝劝郁珩,让他不要闲来无事再折腾我,我可一点都不想当那个什么劳什子皇上,我无福消受,你还是告诉他让他上。”

虞岁桉一愣,旋即脑中很快调出自己这几日得到的信息。

顾承允在位的这几日,同前世她死后看到的一切相似,在短短的时间里将几乎所有的皇子迫害了个遍,杀的杀囚禁的囚禁,活下来的也都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眼下皇子除却郁珩,顾淮景在那次混战中逃走活下来。一时之间竟没有其他人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不过……

虞岁桉瞪大双眼:“这件事情你们居然还没商量好?”

顾淮景听到附和自己的话,登时来了说话的兴趣:“就是就是,我都说了我不想当皇帝,郁珩还整□□着我做各种事情,我每日除了要处理自己分内的事务,还要被逼着批折子,我要累死啦!”

顾淮景说的义愤填膺,说道尽兴的地方从凳上猛地跳起,由于太过激动还差点闪到了腰,最后还是虞岁桉拉了一把才站稳。

看着这一番举措的顾淮景,虞岁桉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做皇帝这件事情大家都已经默认了……”

顾淮景:……嗯?

虞岁桉看顾淮景呆愣在原地,赶忙解释:“我并不是说不支持你,只是现在眼下看来,除了你的确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顾淮景面无表情的提醒:“郁珩。”

虞岁桉摇头:“他不想。”

顾淮景一声长叹,心下知晓郁珩和岁桉两人之间,定是郁珩说服了虞、岁桉,知晓今日两人再争辩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只好作罢,转而问起别的。

“唉,不说了,改日再讲,说说你和郁珩?早就想问你了,你二人伪装的还好,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连我都不告诉?”

顾淮景一瞬不瞬的盯着虞岁桉的脸,双眸迸出揶揄的光,初起在知道他二人的事情之后,顾淮景很是震惊,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接受。

这两人初看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细想还是有迹可循。

在郁珩刚被养在凌贵妃膝下的时候,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岁桉这妮子还记得来找她,整日的对着他吐苦水,说郁珩如何如何不是。

不知那一天起,她突然便不来找他了,顾淮景见她一面比登天还难,之后几人再见面,顾淮景便骤然发现虞岁桉郁珩两人关系在不知何时突飞猛进,想来便是那个时候有了牵扯?

虞岁桉正专注想着别的事情,忽的被这样一问,下意识回答:“就他住在我隔……”

说道一半又突然反应过来,登时臊红了脸,抬头一看,顾淮景一脸玩味的望着她,急的从凳上跳起来。

“你趁人不备,你小人做派。”

顾淮景只听到那几个字便已经知道虞岁桉的答案,眼下一看到虞岁桉的反应,便更加确定。

顾淮景揶揄不断,对着虞岁桉扮鬼脸:“我知道什么时候了,哎,还害羞了。”

虞岁桉面皮再厚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对于情爱方面从未被人如此揶揄,一时手足无措,只想上前堵住顾淮景的嘴。

往他的方向跑了几步,没注意被一个石凳子绊到了小腿。

刺痛让虞岁桉险些跌倒,摇晃着完后跌了两步,而后后脑一痛,撞上什么东西,虞岁桉回头一看,是郁珩。

他一身蜀锦麒麟金纹刺绣衣裳,还是早起出门时候穿的那件,眉目间略有一丝疲惫,应该是办完了公务直接过来。

她裂开笑容惊喜道:“你来啦?今日回来这么早?不是说要晚些回来,我以为你没时间陪我用膳。”

郁珩嗯了一声算作回答,抬起眼看了一眼在两人几步远的地方,此时正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无措站着的顾淮景,而后低头问道。

“在干什么,这几日风凉,不是说好这几日要不出来。”

虞岁桉撇嘴,知道自己没理,但还想为自己辩驳几分:“屋里头闷吗,你们都忙,赵姨有事儿不再我就出来透透气。”

此时虞岁桉言笑晏晏,眉目舒展,笑眯眯的抬头看他,一双葡萄眼里倒映着郁珩的身影,头发松散绕过纤白脖颈披在身后,看起来乖巧的要命。

郁珩心软一软,手撩起她一缕发丝:“你可以等我回来。”

顾淮景在一旁看着两人卿卿我我,两个人贴的那么近,你一句我一句的,根本想不起来还有他这号人。

于是他咳嗽出声,有意提醒他的存在。

他成功的吸引了两人的注意,郁珩抬头看了瞟了他一眼,顾淮景登时感到后背冷飕飕的吹着凉风。

岁桉也听到了动静,身子晃动一下应该是想转身,但是又被郁珩单只手扣住头不让她转身,而后顾淮景便听到不远处凉凉的声音传来。

“以后不要随便出门,不要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玩儿。”

顾淮景:……

你才不三不四,你全家都不三不四。嗯?你全家?

……

顾淮景死盯着看虞岁桉的反应,笑话,他可是她多少年的挚友,情同手足,岁桉肯定会维护自己的,顾淮景心中窃喜。

而后便听到虞岁桉清脆的声音传来:“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虞岁桉向来是这方面的行家,眼看着郁珩给了个不知道算不算台阶的话茬,便赶紧顺着爬下去。

她这干脆的顺从让郁珩眉眼一弯,看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他直接将人横抱起:“我们走。”

虞岁桉乖巧点头,而后郁珩像是想到什么,侧过头对身后的人道:“今夜折子翻倍。”说完便带着虞岁桉扬长而去。

虞岁桉心里默默给顾淮景点上小蜡烛,腹诽道:抱歉抱歉,是在抱歉,形势所迫……

而留在原地吹着凉风的顾淮景:……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章的时候很是纠结,关于凌婉儿,前期肯定是坏的无疑。但是后期我总忍不住对她心软,但是前世的事情不能作废,伤害就是伤害,前世也不是这辈子,不能相提并论,不能因为她救了岁桉,岁桉就完全的原谅她。

关于前世,岁桉能做主的只有她自己,仅代表前世的自己原谅这辈子的凌婉儿,不代表她爹赵姨和国公府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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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偏执皇子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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