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姜秀仔仔细细地避过那溅射到几米外的血肉,走到宁疏狂面前。她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始夸夸,宁疏狂打断道,“我要听实话。”
姜秀:“?”我不要命了吗我说实话。
下一刻宁疏狂又把自己推翻了,“算了,我不想听。”说罢自言自语起来,“魔族不把天地生魔当魔看,却崇尚任何一个能成为天魔的存在。他死前说魔界容不下我,除非我能打破几万年来不曾晋升天魔的命运。”
宁疏狂反转手掌,掌心缓缓升起一朵山茶模样但却是雪青色的花。花瓣一重接一重,花心是白色,向外蔓延开由浅至深的雪青色。这是他提前一步取走的灵材幽华,姜秀现在吃下就能从金丹期踏入洞虚。离入神就差两阶,一朵灵材。
幽华在宁疏狂掌心转动,像一盏走马灯,“红拂去人间了,很快就会找到第三株灵材。”
红拂?蛇蝎红拂?姜秀知道那个穿红衣的漂亮姐姐是谁了。
“她说吃了你晋升天魔,就再也没有人敢反对我了。”
姜秀:“!”姐姐,漂亮姐姐,你冲我笑为啥又背刺我!老和尚说的对啊,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姜秀不懂他这峰回路转的脑回路。她认为以宁疏狂的思考方式,这些魔族不支持他当魔君,杀了便是。哪怕杀到只剩一个支持他的也无所谓,他不在乎他们的命。
“想吃吗?”宁疏狂慢条斯理地问。
姜秀毫不犹豫:“不想。”
宁疏狂把玩着幽华,“那怎么办呢。这样吧,你要么吃,要么、逗我笑。”
您这是又想出新的折磨方式了。
姜秀还真的想起了穿书前的各种脱口秀,幸好她喜欢追剧下饭,记得不少脱口秀的谐音梗。但她搜肠刮肚,时代的鸿沟就摆在这里,她能想到的宁疏狂肯定听不懂。
姜秀偷偷看宁疏狂脸色,他似乎不着急,整个身子斜了斜,慵懒地靠着台阶,她脑子不知怎么就宕机了,“有一个人走在街上,忽然发疯地往回跑,人家问他你干嘛这么着急回家啊,他说糊涂,药,糊涂,药。”
她的声音低下去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蹦出这么个玩意儿。
宁疏狂面无表情,“没听懂。”
“哎呀,这是个谐音梗,我真是个糊涂,忘了带药。分开就是糊涂,药,连起来就是糊涂妖。”姜秀试图挽尊,两只手的食指碰到一起。
议事殿里很安静。姜秀以手指相并的姿势凝固在那里了,宁疏狂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一个魔奴,“你说,她讲的好笑吗?”
姜秀眼神求救,我们好歹是同事,你就配合一下吧。可惜魔奴的智商太低,读不懂她的眼神戏,缓缓摇头,“不好笑。”
“换。”宁疏狂不急着喂她吃,撒开手,幽华飘到了姜秀头上,“再给你三次机会,要是不能逗我笑,你就自己吃下去。”
呜姜秀觉得他是认真的,认真状态的宁疏狂既不自恋也不损她。她发誓,下次再有那样紧急的情况我一定扭头就走,奔向女主的温暖怀抱。不救了,再管他我是小狗。
姜秀试着做了一个鬼脸,她猜一定会得到宁疏狂“丑态逼人”的评价,不过这也行。但宁疏狂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带着一点困惑。
骂呀你怎么不骂了。
宁疏狂:“还有两次。”
姜秀:“……”她弱弱地问,“我可以请求场外支援吗?”
宁疏狂看了看四周:“你可以问问那些魔奴。”
这话说的就好像“你问问房间里的蚊子吧”。
蚊子也是肉。她特意挑选了四个魔奴,把他们拉到柱子后面去聊,告诫宁疏狂不许偷听,后者冷哼一声。
姜秀对平日里一起合作的小伙伴充满信心,他们绝不是魔族说的智商低,他们只是不爱现。
魔奴甲:“啊?不知道啊,我又不会笑。”
魔奴乙:“可能听到笑话就会笑吧,哈哈。”
魔奴丙:“一只螃蟹爪八个,两头尖尖那么大个,眼一挤呀脖一缩,爬呀爬呀过山河。”
姜秀看着学螃蟹走路的魔奴丙,沉思片刻,“好兄弟,我听你的。”
没一会儿她又回来了,撩了下头发,“我只有一次机会了,兄弟们。”
她明明都看到宁疏狂的嘴角在抽搐了,姜秀用眼神鼓励他,笑出来,笑出灿烂、笑出自信。结果他硬生生压住了,还赞美了一下他自己。
【幸好没露出狰狞的表情,我这么好看做那样的表情不美观】
靠,骂啊你怎么不骂?姜秀真不习惯他这样。就像只蚂蚁在她身上爬,找来找去找不到。
宁疏狂还提醒她只有一次机会了,生怕她不知道似的。
姜秀头顶幽华,背着手在魔奴面前走来走去,语重心长地说:“我要是吃了这朵花,我就离死亡更近一步,你们忍心吗?我们好歹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吧,我来了之后诛神宫的人员伤亡大大减少,你们忍心看我没了吗?”
魔奴们面面相觑。
魔奴丁:“听说,人有痒痒肉。”
魔奴甲:“魔君应该不会有吧。”
魔奴乙:“就算有,也没人敢碰吧。”
挠痒?这好像是个办法。毕竟谁也没有办法战胜生理反应。姜秀身上的痒痒肉就挺多的,尤其是她的小肚子,稍微碰一下都会忍不住笑出声。
这时宁疏狂幽幽道:“想好了吗?”
姜秀从柱子后冒出脑袋。急什么,对你来说是咔个脑袋,对我来说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啊。
宁疏狂盯着她头顶的幽华。姜秀郁闷,一点感恩之心都木有的屑老板。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宁疏狂面前,“想好了。”
宁疏狂轻抬食指,幽华从她头上飞下来,停在空中。宁疏狂手肘撑着腮,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姜秀脸上写满忐忑,“只要让你笑就行,不管什么方法?”
宁疏狂:“嗯。”
姜秀:“那只要我让你笑了,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能跟我秋后算账。”
宁疏狂险些要笑,“你觉得你一定能做到?”
姜秀心里也没底。
但是别看她是一条咸鱼,遇到什么事第一反应是躺平,可咸鱼也不是好欺负的,真要逼到角落,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咸鱼也会神龙摆尾啊。大不了“试试就逝逝”,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咸鱼。
宁疏狂真的要吃姜秀吗?倒也不尽然。他垂着眼帘,想起红拂那一番话。魔族永远不可能服他,成天魔方可破此局。他当魔君想要的是爱戴还是畏惧?反对他的魔族与日俱增,就算他真的有办法杀光所有人,他也不想得到一座座空城。
“踩在血和骨头上,不能填满你胸口的洞。”
忽然他像从梦里惊醒了,诧异地看着靠近的姜秀。她离得很近,脸上是他熟悉的害怕和挣扎。变化总是生机勃勃的,宁疏狂想知道填满姜秀胸口的是什么。
姜秀发现宁疏狂在看自己,更紧张了。两只蠢蠢欲动的小手迟疑了一下,还是迎难而上了。伸到了宁疏狂腰间,指尖搔动。
宁疏狂整个身体都是僵的。姜秀看到了丝滑衣料下那紧绷的手臂肌肉,沿着线条往上走,落在宁疏狂的嘴角。他的五官好像被定格了,眼里是涣散的震惊。
他还是没有骂自己。姜秀冒出这个念头,下一刻想起她的究极目的。于是加大马力,一开始用两根手指试探,接着是整只爪子都大胆地握住他的腰,挠挠挠。
怪了,他没有笑。这里不是他的痒痒肉,那脚底板呢?姜秀本想把她罪恶的小手伸向黑曜石地板上雪白的脚。但想想还是算了,先往上走吧。于是她双手往上滑,并没有碰到宁疏狂的肌肤,掌心和布料始终保留着一定距离。
宁疏狂却往后缩了一下。他僵硬得像个木偶,却同时丧失了对这场面的把握和驾驭。当他的手按在冰冷的地板上时,姜秀的小手在他颈部停了下来,食指指腹极其微妙地滑过他的下巴。
挠小猫下巴似的。
一下不行她又横竖拨了几下。那么随意,像个涂鸦的孩子。见宁疏狂依旧不笑,姜秀很头疼地叹了口气。她这份头疼像对着小孩子,既有些无奈又有些泄气。可宁疏狂不是小孩子,他感觉到某种期待,在等他回应。
她柔软秀气的手指穿过颏下,从下颌骨往上爬。这个举动把宁疏狂从“魔君”的形骸里逼出来了,有什么从她的指尖爬过来,沿着皮肤、血管、神经,一直爬到心室。
他胸口的洞被填满了。
姜秀见挠下巴也没用,着急啊,还有什么地方呢?她忽然想到了耳朵后面。那也是块痒痒肉。带着孤注一掷的气势,姜秀大胆地将罪恶小手伸向宁疏狂的耳朵。
忽然她的手腕被抓住了,宁疏狂看着她,露出了一个像白纸一样干净的笑。这不是姜秀期待的,所以她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笑了。”
“嗯。”
姜秀第一次注意到那浑浊的红色眼睛也能干净得和琉璃一样。她好像避开了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所以我不用吃灵材了?”
“嗯。”
“好耶!”姜秀高兴地跳了起来。旋即意识到她这条咸鱼得意忘形了,连忙清了清嗓子,“那我退下了,魔君大人。”
姜秀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议事殿。吓死她了,感觉今天吃的东西都在刚刚消耗掉了。她必须去补充一点能量。她好像把什么抛在了脑后,不过那不重要。做咸鱼嘛,最重要的是开心。
姜秀和之前一样吃吃喝喝,原本与魔奴混迹在一起时最轻松,而最战战兢兢的时候就是被大老板召唤。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后宁疏狂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管他的呢,不用工作好啊,最好一辈子都不用工作。
不过她也没见到糊涂妖。姜秀后知后觉,等她想起去书库找糊涂妖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天。糊涂妖门口站着两个魔奴,原本常是敞开的门加注了一道铁门,姜秀还以为这里改成了牢房,问魔奴可不可以进去。
魔奴:“可以进,不能出。”
那不就是牢房么?姜秀咬了一口右手的瓜,“那要是你们俩进去了还能不能出来?”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魔奴两眼发直,“不能。”
姜秀扶额,踮脚往里面看了看。好像也不是改成了牢房,毕竟里面的书架都还在。不过没有往日糊涂妖惯点的烛火,书沉默地睡在黑暗中一声不吭。
“糊涂妖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
螃蟹那段出自一首儿歌《螃蟹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