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二人悠闲地逛了许久,估摸着晚宴差不多到了,便往回走去。七拐八拐,迎面却碰上了一行人,水华一瞧,原来是太子殿下。
尉迟渊上前行礼:“太子殿下。”
太子尉迟灏看着他,温润的开口:“怎的如此生疏,还是叫我皇兄吧。”
“皇兄。”
“下午怎的不见你?”
“我瞧今日天气甚好,适合散心,便到处走了走。”
“原是这样,皇弟身为朝中重臣,素日里为诸多国事操劳,是该多散心休息。”
“皇兄说笑了,论为国事操劳,我哪及得上皇兄。”
“论治国才能,朝中上下属皇弟最有天赋。将来,还要靠皇弟多多为孤出谋划策了。皇弟可愿与孤携手治国,为孤,保卫这天下?”
“臣弟自当鞠躬尽瘁,为‘国’效力。”
简短的几句对话,其中却暗含深意。水华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这太子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无害,实则内在也是充满锋芒。
偷瞄一眼低下头的尉迟渊,却意外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寒芒。当太子问他可愿“为孤”保卫这天下,尉迟渊却避开词眼,答“为国”效力。
水华暗叹:看来生在帝王家,都无法避免“野心”这个东西啊。
两人又虚与委蛇的寒暄了几句,太子借口先行一步。
待太子一行人走远,尉迟渊道:“走吧。”
水华点点头,跟着他朝晚宴的方向走去,入席,站在他身后继续当好一个随身侍从。
脑子里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着,思绪早已飘远,直到一杯茶递到面前,唤回了她的思绪。尉迟渊的声音响起:“是否渴了?喝些茶水润润吧。”
水华接过喝了两口,低头瞧见他面前桌子上的精美糕点。还不待她说话,尉迟渊仿佛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端起糕点盘子递给她,又取走她手里的茶杯。
这边水华津津有味的吃着,尉迟渊又倒了杯茶水递过来:“慢些吃,小心噎着。”
周围的人注意到了这一幕,有两人低下头小声议论道:“二殿下对他那随从还真是好,竟亲自给下人端茶倒水。”
“看来这随从不简单呐,竟然能得到二殿下的青睐。”
“话说二殿下年龄也不小了,竟然到现在还未娶妻,京城里许多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都想着嫁给二殿下呢!”
“可不是嘛,连房妾室都没有,还真是洁身自好啊。”
“你说,这二皇子身边不曾有女人,看他对那个随从如此关心,该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啊?龙阳之好?也是,看那随从长得眉清目秀的,估计还真是有那断袖之癖!”
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水华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尉迟渊。
那二人讨论声音很低,然而尉迟渊的武功不弱,耳力过人,因此也听到了对话。本不予理会,可水华八卦的眼神实在太过炽热,尉迟渊忍了忍,没忍住,转头无奈道:“莫要听这些无聊的闲言碎语。”
“我倒觉得不是。”他话音刚落,又一个人加入了讨论。
“怎么说?”
“你们没听说吗?二皇子在府里藏了个美人儿,宠爱至极!”
“什么?一向不近女色的二皇子竟然在府中藏美人儿?我怎么没听说过呐。”
“也是前些日子才有的事,据说那美人儿有着倾国之姿,二皇子怕外人惦记,便一直深藏在府中,从未对外人提起过。”
“这么说来,我还真是想见见这美人儿了,竟能勾住二皇子的心。”
“谁说不是呢,据说见过她真容的人,不论男女,都像是被勾走了魂魄一般!茶不思饭不想,只想再目睹一眼美人儿的容貌!”
水华愣住。这勾魂的妖女,该不会说的就是她吧?
尉迟渊幸灾乐祸的瞥了她一眼。
“朕看诸位都已吃饱喝足,接下来便请移步到锦缘池,一同欣赏烟火吧!”宁国帝王发话了。
一听到这个,水华立即兴奋了起来。
浩浩荡荡一群人跟在宁国帝王身后走向锦缘池。水华默默跟在侍从队伍的末尾。
到了地方,人群开始散开。水华盼了盼周围,走到一颗柳树前坐下,仰头望着天空,欣赏起那烟花盛景。
周围充斥着嘈杂的声音。水华一向喜欢热闹,心中不由觉得高兴。
感觉有一道视线,水华望了过去,尉迟渊正站在不远处。
尉迟渊走到她身侧:“你很喜欢这烟花。”
水华勾唇:“当然,很美呢。”
“烟花虽美,却是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尉迟渊负手而立,神情淡淡,望着天空。
他不喜欢热闹。
颀长的身躯笔直站在那里,墨色长发随微风轻轻拂起,他淡然清雅,风华无限,连天上的明月仿佛都成了他的陪衬之物,一时间竟宛若天神一般。
“虽是昙花一现,稍纵即逝,但它真真实实的存在过,”水华望了一眼尉迟渊,接着说道,“既然证明了曾经存在过,又何必在意是短暂还是永恒。”
尉迟渊闻言回头。她靠坐在树下,抬头仰望着夜空,嘴角噙着浅笑,眼睛里反射着烟花绽放时散发的绚烂光芒。微风轻轻拂动她的发丝,明明易着容,却无法遮拦她那无限风华,美得耀眼,美得摄魄。
她看着烟花,而他看着她。
心弦随风而动。
(丿▽〃)……
这日,王府上来了一位客人。
“王爷,”藤叔走进书房,对面前正在低头写东西的俊美男子道,“严府的严大公子来访。”
尉迟渊停下手里的动作,眉头微拧了拧:“嗯,知道了。”
来到会客厅,严叱玉瞧见尉迟渊走进来,忙行礼道:“叱玉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尉迟渊道,“严少将军请坐。”
“多谢殿下。”
“严少将军来我府上所为何事?”他问。
严叱玉回道:“啊,是这样,下官明日便要跟随父亲出发前往南边城巡视,因此今日特意前来见见殿下与……水华姑娘,来道声别。”
尉迟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严少将军真是有心了,可惜水华此时并不在府中,你怕是见不到了。我会代严少将军转告她的。”
严叱玉闻言一愣,讪笑道:“这样啊,那我便等水华姑娘回来吧。”
“水华傍晚才会回来,严少将军要在府中等上一天吗?”
“啊?这……”
“严少将军不必担心,我定会转告她的。如若没别的事,严少将军请回吧。”尉迟渊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严叱玉满脸失落:“那下官便告辞了。”
“我送严少将军出府。”
刚走出门没多远,二人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咦?严公子?”
严叱玉闻声转身,惊喜的看向水华:“水华姑娘!你在府上啊!”
尉迟渊面上神色微沉,似是有些不快。
水华有些不明所以:“我在啊。”
“那刚才,殿下……”严叱玉欲言又止。
尉迟渊没有理他,而是对水华说:“你不是出门去了吗?”
水华奇怪:“我没出去啊。”
尉迟渊一顿,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样子:“可能最近没怎么睡觉,记错了。”
水华将信将疑:“尉迟公子要注意休息……话说严公子怎么在府中?”
严叱玉屁颠屁颠的上前道:“水华姑娘,我明日便要离开了,我是来跟你道声别的,顺便走之前再……多看看水华姑娘……”
“明日便要走了?那严公子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嗯!我会的。能在走之前见到水华姑娘,我已心满意足。”严叱玉看着她,满脸的娇羞。
水华对他笑了笑。
看着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尉迟渊顿时觉得格外刺眼。他上前一步,站在两人旁边,语气淡淡:“严少将军,请吧。”
“我也一道送送严公子。”水华想,既然对方专程来找自己道别,出于礼节,她没有理由不相送一二。
严叱玉登时满脸欣喜。
尉迟渊心里闪过一丝烦躁。他别过眼,幽深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悦。
三人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一旁的柳树随着清风的吹拂发出沙沙的声响。
“严公子此去南边城要呆上多久?”水华边走边问。
“此番只是随父亲去巡视,大概三个月后便回来了。”严叱玉脸颊微红,温言细语地回道。
水华浅笑点头。严叱玉看着她的样子,感觉好似有一汪山泉水般,源源不断涌入他的心间,清冽甘甜,驱走了夏日的炎热。他不觉看入了迷。
尉迟渊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两人之间,挡住了严叱玉的视线。
他神态自若的走着,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表情,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高贵优雅,惹得不远处几个小婢女不住盯着他瞧,低下头轻声议论。
水华侧头看了他一眼,感觉今日的尉迟渊有些奇怪。
“王爷和水华姑娘走在一起,看着真般配啊~”一个婢女小声说道。
听到这话,尉迟渊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分,心中的沉郁一下子消失不见。
水华听到议论声,并没有在意。严叱玉的心却咯噔了一下,忽然感到了不安。
他身体向前倾了倾,隔着尉迟渊侧头对水华道:“水华姑娘,我……”
不等他说完,尉迟渊便加快了步伐,再次挡住了他的视线。
严叱玉只好又将身子向后撤:“水华姑娘……”
尉迟渊突然又放慢了脚步,再一次正好挡住了严叱玉的视线。
严叱玉:“……”
这一前一后,气氛难免有些尴尬。水华正欲开口缓解氛围,严叱玉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朗声开口:“水华姑娘。”
水华顿住,转身看向他:“严公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要忍住。尉迟渊这样对自己说。他的左脚不自觉在地上点了起来。
严叱玉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坠,是一块小巧玲珑的黑玉,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他将项坠递给水华:“虽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却是我从小戴到大的,现在我想将它送给水华姑娘。”
他的脸颊泛红,眼神却是坚定无比的对着她的眼眸,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水华退了一小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摇头拒绝:“既是严公子珍视之物,我便不能收,也没有立场收。”
严叱玉见状忙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在临别前送水华姑娘一样东西,算是留个念想,省得、省得水华姑娘回头把我忘了,嘿嘿……”
水华微微一笑:“不过是短短数月,我怎会忘了严公子。”
严叱玉脸更红了,支支吾吾道:“不会、不会忘那就好,不过这个,水华姑娘就收下吧!”
水华依旧客气的拒绝:“严公子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戴久的玉不能随意送人。玉都是有灵性的,严公子一直随身携带,早已与它互通心灵,危难之时,它会替你挡灾消难。所以这玉坠,严公子还是收回吧。”
嗯,绝对不能收。尉迟渊在一旁瞟眼盯着。
看着她不疏不亲的态度,严叱玉着急了起来。心一横,他上前直接将玉坠塞进水华的手里,然后转身大步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顿住了身形,头也不回的大声说道:“我已将玉坠送与水华姑娘,水华姑娘若实在不想要,那便扔了罢!”
尉迟渊有点忍不住了。
水华看着他果决的背影,又看看掌心中的黑玉,无奈叹了口气:“那便谢过严公子了。”
回头再还回去就是。
之前还停留在脸上的笑容早已淡了下来,尉迟渊静默片刻,转身向前走去。在经过严叱玉时也没有停下来,只是淡淡开口:“严公子请吧。”
看水华收下了玉坠,严叱玉内心雀跃不已。方才还果断勇猛的他,现在却害羞忸怩了起来。他蹭到水华旁边,娇羞的说道:“你能收下可真是太好了。”
水华皮笑肉不笑:“还不是你硬塞给我的。”
严叱玉表情一滞,尴尬的笑了两声。
出了府,一辆华丽的马车停靠在一旁。严叱玉上了马车,掀开窗帘将头探了出来,依依不舍的对水华再次挥手:“水华姑娘!再见!”
马车渐行渐远。见水华还望着马车,尉迟渊幽幽开口:“舍不得了?”
“嗯?什么?”水华疑惑。
“没什么。”
水华看着他:“今日的尉迟公子似乎有些奇怪。”
尉迟渊闻言一顿:“有么。”
水华忽然想起什么,从腰际拿下一条穗子,穗子上串着块小巧精致的琉璃石。
“对了,我是来找你的。这个给你,当做扇坠。”
她也忘了这是何时得来的小物件,只是今日突然想起,觉得很适合作为扇坠,便想送给他,挂在那把自己送他的扇子上。
尉迟渊愣愣的接过,看着手中还残留着她余温的穗子,原本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他笑了起来:“谢谢,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