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第33章 第33章

岁宴不知道自己奔跑了多久。

无论是她往哪个方向跑,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黑暗,像是永远也无法迎来天明的黑夜。

不对,这不是黑夜,而是一片虚无。

没有人烟,没有花草,也没有风,没有云。

“有人吗?”岁宴喊道,“或者,有鬼吗?”

意料之中的并没有回答的声音,但更让岁宴觉得棘手的是,她连自己的回声都听不到。

那就意味着,她所处的这片天地,广阔得漫无边际。

岁宴从不怕面对穷凶极恶的凶鬼,再怎么好勇斗狠的对手在她眼里不过只是多费些气力罢了。

但她最怕这种无论做什么都得不到回应的感觉。

就像是她被抛弃的感觉。

她尝试着召唤出自己的纸伞,却发现无论她怎么念咒都没有反应。

不仅是伞,煞鬼铃也不见了踪迹。

岁宴苦笑了一声,这下连晃着铃铛听个响都不成了。

此时此刻,她算是彻底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了。

确切地说,应该是孤家寡鬼。

长期间的跋涉让岁宴觉得喘不上气,她意识到这样看不见尽头的奔波只能是在消耗自己的体力。

与其再这样跑下去,不如静下来好好想想这里是哪里。

而自己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

岁宴席地而坐,身下一片空荡荡,却很诡异地没有往下坠。

她闭上眼回想起意识消失之前的最后一个场景,是祈佑用鲜血淋漓的手接住了瘫倒的她。

祈佑?

对啊,祈佑在哪?

为什么只有自己在这个怪地方?

难道是阵法失了效?那祈佑岂不是一个人在同那些恶鬼缠斗?

那怎么行呢?那些恶鬼源源不断地往外涌,比被春风吹过的野草还多,祈佑他……他身上还有伤啊。

一想到这里,岁宴噌地一声站直了身子,想要尽快脱离现在的处所,却只能再一次的白费力气。

直到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岁宴才渐渐捡回了一些理智。

她记忆中的最后一眼,阵法已经启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些觊觎祈佑鲜血的恶鬼燃烧殆尽。

岁宴松了口气,暗自给自己的心慌意乱找了个理由——总算是没在凡人面前丢脸,让一群恶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伤了人。

暂时缓过劲来的岁宴又拂袖坐下,袖口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她这才发现衣衫不知何时被抓出了三道裂缝。

本就被困于此心情躁郁的她更是又添了几分怒气,她平日里最不喜一副邋遢模样示人,下意识抬手就想遮住。

而这一抬手,她就看见了手上的异样。

虽然从小到大岁宴身上偶尔会冒出一些莫名的伤痕,但她确信,在之前并没有手上的这道。

那些伤痕虽然都不痛不痒,有些过一段时间还会消失,但毕竟不好看,岁宴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陈年旧伤,那就是……这两天的事?

岁宴望着那道伤痕左看右看,想要瞧出个端倪出来,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但就是死活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只是这位置看起来,和祈佑新添的那道差不多。

等等……不是差不多,分明就是祈佑身上的那道伤。

为什么祈佑的伤口会在她身上呢?

莫不是这地方有什么迷惑心智的效果,让她产生了这种错觉。

岁宴总觉得脑子里闪过了什么东西,她想起了芸娘和谢氏。

不可能,不可能,这种事绝对不该发生在她和祈佑身上,一定是这个怪异的地方带来的错觉。

那个念头一旦在心里埋下了种子,就开始疯狂地滋长,岁宴顿时有些沉不住气,只觉得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住,起身就开始往外跑。

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气喘吁吁也不停歇。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无法挣脱这片黑暗。

就在她觉得快要窒息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一声声呼唤。

岁宴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走,眼前出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光点。而后这个光点渐渐扩散开来,变成了仅供一人穿过的门。

没有片刻的迟疑,岁宴抬腿而出,眼前出现了一张满是担忧的脸。

“岁宴姑娘,你终于醒了”

*

“我怎么了?这又是哪?”岁宴轻声问道,声音里有一丝无法忽视的嘶哑。

祈佑单手端起桌上的茶壶,替她斟了一杯清茶。

茶盏上飘起的袅袅热气带出阵阵茶香,萦绕在岁宴鼻尖,让她灵台多了一丝清明。

她这才发现,自己还拽着祈佑那只受伤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用力拉扯,鲜血从包扎的绷带上渐渐溢出,给那一片洁白染了色。

岁宴觉得既刺眼,又烫手,忙不迭的松开后撇过脸。

祈佑看了眼空荡荡的手心,将茶盏放在床边的春凳上,有些怅然若失。

“你晕过去了,”他解释道,“这里是苏家的厢房。”

“大夫说你是劳累过度所以晕了过去,岁宴姑娘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让大夫再来看看?”

“大夫还给你开了一剂安神的汤药,我已经付了银子拜托小厨房里的婶子帮忙熬煮了,岁宴姑娘你等等喝上一副应当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祈佑眼底真心实意的关心有些灼热,照得岁宴心底的那些猜测有些摇摆。

“外头处理好了吗?”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话,岁宴只好换了个话题。

虽然恶鬼被诛灭后会灰飞烟灭,但地上的阵法痕迹依旧会存在。苏家人多嘴杂,还是别让人瞧见的好。

祈佑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让她放心:“该遮盖的该抹去的,都处理好了。”

岁宴不知该回应些什么,索性只好闭眼当做养神了。

觉察到她周身露出的疏离感,祈佑有些抿了抿唇,很是不解。

二人就这样,一个假寐,一个沉默,室内一片寂静。

*

最后还是祈佑率先开了口:“岁宴姑娘,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岁宴不言,不知该如何开口,下意识地遮住了自己的手臂。

祈佑顺着她的动作往下一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岁宴姑娘是觉得,你跟我,就像芸娘跟谢氏一样,对吗?”

当初她们在芸娘和谢氏身上也发现了这种微妙的联系,并且猜测,这是因为借命的缘故。

“所以岁宴姑娘是觉得我借了你的命吗?”祈佑又问。

岁宴虽然有这样的猜测,但此时被他明晃晃地说出口,又有几分不安。

怕是真的,她该如何面对祈佑。

怕是假的,那她现在的这些猜忌又该如何安放。

岁宴不知该回答什么,索性装作没听见,靠着床栏装睡。

可祈佑偏是不依不饶,硬要拽着她说个明白。

“我可以跟你保证,至少在遇见李子翰之前,对于借命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我是闻所未闻。”

“况且我和岁宴姑娘在此之前素未谋面,要说借,断然也没有借到岁宴姑娘身上去的道理。”

岁宴依旧没说话,脑子却想着旁的。

自她有记忆以来,就已经在下面呆着了,和芸娘那种忽然之间的魂魄离体并不相同。若祈佑真想借命,怎么可能会找到她一个鬼身上来。

心里一旦有了相信他的念头,岁宴的心就开始无原则的偏向他,自己也在不断地通过一些细节来替他辩白。

譬如祈佑连捉鬼的本事都是偷学的,又怎么会这种难度极高的术法。

譬如祈佑如果真的是凶鬼,那他肯定会对清风门避之不及,又怎么会自小在山上长大呢。

岁宴越想越觉得这或许是个误会,心里倒是没有方才那么别扭了,但表面上还是没有袒露太多。

祈佑见她神色虽还是不情愿的样子,但至少没了刚才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忍不住松了口气。

“如果岁宴姑娘还不信,不如回去问问我娘,”他说道,“看看我有没有和李子翰那样,中途性情大变?”

岁宴侧过头看他,心想这倒是个好办法。

反正苏家的事已了,那位神医想必已经在用祈佑的血做药引了,他们也该早些回客栈,免得秦氏担忧。

*

岁宴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她和祈佑,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她们两个,一个伤了手,一个病恹恹的,若是回了客栈,怕是会让秦氏吓一跳。

不知为何,明明是个认识没多久的长辈,岁宴却总是对她报以好感,不愿让她担忧。

“你等等,”岁宴叫住准备出门的祈佑,“你就这副模样回去?”

祈佑不知她的意思,呆愣在原地看着她。

岁宴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盒口脂来,指着祈佑的唇说道:“你的伤口倒是可以用衣袖遮住,可丝毫没有血色的脸,是打算回去吓秦伯母一跳吗?”

自方才起就一直没有精力顾自己的祈佑也未曾照过镜子,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一副什么模样,只得问道:“真的很吓人吗?”

岁宴点点头:“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像是新死的鬼一般。”

祈佑也不想母亲担忧,只好问道:“那怎么办啊?”

岁宴晃了晃手中的口脂,对他挑了挑眉。

“这个?”祈佑瞪大了眼重复了一遍,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

可岁宴却丝毫不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别磨磨蹭蹭的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你用这个。”

她将口脂盒子往桌上一抛,道:“要么你就待会儿站在大街上让人亲眼瞧着你抹口脂,要么就这样一脸惨白地回去见秦伯母吧。”

祈佑扫了一眼那盒口脂,又觑了一眼岁宴,内心挣扎了许久,才终于认命一般地闭上了眼,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会。”

岁宴轻啧一声,拧开盒子用指腹在上面打着转,而后扯过祈佑的脸,凑近他的双唇。

也不知是不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岁宴的指尖泛着凉意,碰到祈佑下唇时,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感觉。

她还从来不知道,普通人的双唇是这样的温度。

温暖,却也灼热。

这样飘忽的心思只在岁宴心中存在了片刻,很快她就投身于替祈佑遮掩病态的任务中。

自然也就错过了祈佑泛红的耳尖,和紧握的双拳。

作者有话说:

我果然高估了自己,今天还没能写到真相大白!!明天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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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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