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程子墨心里一阵动荡,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许多陌生的画面。
漆黑的夜里她对着电脑哭泣,一字一句地敲下了对同事、老板和客户的血泪控诉,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连手机铃声都听不到,直到敲下最后一个叹号,她才像是被抽了气的娃娃一般弯下腰,趴在桌子上痛苦地哀嚎着。
许安琪、俞斌、赵硕、谢鼎……他们一个个地出现在她的记忆中,程子墨真切地感受到了角色的悲愤与绝望,她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发誓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但后面的记忆又变得凌乱而模糊,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在了地上。那一刻,她以为自己会快乐,但实际上,她倒下的角度恰好能看到锁住的两个抽屉,“解脱”两个字仿佛太阳一般刺目,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那班明早就要起飞的飞机……
一瞬间,滔天的愤怒和悔意席卷而来,她的身体动不了了,意识却像火山一样喷发。是她的临终前的愤怒创造了这个空间,把那些她恨的人都卷了进来。她要看这些人撕掉虚伪的面具,互相指责推诿……
程子墨深深地吐了口气。这段记忆太过沉重,以至于她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身份……程子墨玩了那么多次剧本杀,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你有什么见解吗?”楚升忽然问道,“我和她确实是一起出现在这里发现尸体的,你因为员工花名册上没有我们,这就是杀机?太草率了吧。”
“俞斌是死者的男友,他被微信名字是三个橘子的人拉黑了。”许安琪眼珠不错地盯着程子墨,“你的名字又叫‘程子墨’……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本应躺在那里的,死者吧?”
许安琪的话音刚落,其余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化,看着程子墨的目光中多了丝恐惧。
程子墨心里略慌,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她笑了笑,道:“对。我就是死者。”
许安琪展颜一笑,“说说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的其实还没有你们多。”程子墨无奈道,“我没有剧本,只告诉我我是这里的员工,我也是通过刚刚的搜证,才判断出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你会不会就是真正的凶手呢?”许安琪忽然说道,“‘窦娥之怒’,因为你遭受了那么多的痛苦,所以打算用自杀来惩戒我们这些人。你昨天可是跟我说过,要用舆论让我死的。”
“用舆论杀人,我只需要把你做的那些事公布出去就可以了。”程子墨辩解道,“而且你忘了么,我已经准备辞职回家了,我抽屉的密码是‘解脱’,也就是说我的前方是有光明和希望的,我为什么要用自杀这种极端的方式?”
许安琪想了想,才道:“好吧,暂且相信你。不过……您又是哪位?程子墨的男朋友,不是俞斌吗?”
她这句话是看着楚升说的,程子墨也跟着看了过去,在得知自己的身份之前她确实从没怀疑过楚升的身份,但如果她是死者,那楚升又是谁?现在想想,“男朋友”这个身份确实是楚升自己说的,可她怎么就下意识地相信了他呢?她还没想起来的记忆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被指认的楚升不慌不忙,还没等他开口,俞斌就先嗤笑了一声,说道:“是她的出轨对象吧。”
楚升沉默了三秒,非常坦然地“嗯”了一声。
程子墨:“……”风评被害,还没办法反驳。
许安琪吹了个口哨,“关系还挺复杂。”
“我们还是先来说说尸体吧,”程子墨试图改变话题,“能判断出死因吗?”
“初步断定,死者死于机械性窒息。”俞斌说道,“砍头和毁容这两种操作都是人死后才实施的,因为死者的桌面很干净,如果是生前被人砍头和毁容的话,会有大量血迹喷溅。”
俞斌顿了下,思考了片刻,才接着说道,“而且应该是两个不同的人下的手,砍头的刀类似于水果刀,脸上的伤更像是裁纸用的那种刻刀。”
他说完之后,谢鼎的手不由自主地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那把水果刀,激动道,“水果刀!你的背包里有水果刀!”
俞斌面不改色,道,“这把水果刀是我买来切水果的,如果我真用过这把刀砍头的话,是不会随身携带的。而且你没听我刚刚说的话吗?死者不是死于砍头和毁容。这很显然是个迷惑性证据。”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孙子,谢鼎讪讪地放下了手里的刀。
“死者后脑的左部有一处血迹,砸碎了她的头盖骨。”俞斌道。
程子墨默契地举起带血的貔貅摆件。俞斌笑了一下,转头问谢鼎,“你桌上的摆件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一片血迹?”
“我不知道。”谢鼎双手抱胸,十分傲娇地用后脑勺对着程子墨。
程子墨下意识地和楚升对视了一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奈。玩剧本杀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什么都不肯承认的新手,他隐瞒的信息很有可能是用来排除别人嫌疑的,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肯说,那他们整个推理过程很容易走偏。
楚升适时地开口问道:“头盖骨碎了的话,人一定会死吗?”
“不一定。”俞斌说道,“只要没有伤到脑组织,没有引起脑腔内出血,都能救回来。当然,救回来的前提是一定要及时就医,而且死者头部的砸伤完全没到致死的程度。”
“刚刚不是说了吗,死因是颈动脉大出血,所以砸过她的人可以认了,”许安琪目光炯炯地看着谢鼎,道,“大叔,是你砸的她吧?我在老板的房间里找到了大楼的监控分布图,还有所有人昨天进出大楼门口的时间。你昨晚22:20来过公司,待了20分钟后离开。”
谢鼎脸色一白,才怏怏道,“我真的只是砸了她一下……没干别的。”
“你去的时候,她在做什么?”许安琪追问道,“把你知道的全说一遍。”
谢鼎道:“我去的时候,她好像正在哭,看到我之后很激动,说要让我死,让我身败名裂什么的,我就跟她吵了起来,一激动就没控制住脾气,用东西砸了她,我看她倒下了,以为她死了,就赶紧跑了……对了,我当时好像还不小心碰掉了一块儿蛋糕。”
许安琪连忙追问:“你碰掉的蛋糕,是完整的,还是吃过的?”
谢鼎想了想,才道:“是一块儿完整的,没吃过。”
“这块儿蛋糕是你买的吧?”赵硕忽然道,他拿出一张小票,“你昨天晚上来的时候买过一个芒果蛋糕,我还在你的包里发现了一种药,药瓶上写的禁忌是不能和甜品同食,否则会在胃中产生剧毒物质。”
“是我买的,而且这就是我的杀人手法。”许安琪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刚刚已经说了,我不能让她毁了我,于是我就在她的水里下了药,又给她买了蛋糕,但是既然你能证明她没吃过蛋糕,就说明她的死不是我的药造成的,所以,我也干净了。”
“不一定吧?”程子墨忽然道,“俞斌并不能确定死者一定不是死于毒药,而且你给死者下了药,她写来想毁掉你的东西还在电脑里,你至少应该再回来一次删掉证据吧?”
许安琪笑了一声,道,“对,我确实在凌晨的时候回来过一次。但我再回来的时候,死者已经是现在这个砍头加毁容的模样了。所以……在我第二次回来之前还来过的两位,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他!他在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来过!”谢鼎又激动地指向俞斌,“我在他手机里看到了打车记录,和定位信息,他在监视死者。”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俞斌轻笑道,“我是她男朋友,昨天晚上一直联系不到她,怀疑她是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才去查了她的定位,想过来看看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谢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最活跃的许安琪。
“确实没什么问题。”许安琪道,“那你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俞斌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开口就丢出了个大炸弹,“我来的时候她的头已经被切了下来,我就……划花了她的脸。”
“为什么?”程子墨问道。
“长得太漂亮,就是很容易招蜂引蝶。”俞斌顿了顿,又说道,“当然,这是角色的看法,不代表我的观点。”
许安琪又看向赵硕,“你呢?”
赵硕明显慌了一下,说话都结巴上了,“我……我昨天晚上刚从老家回来,来公司只是为了拿点资料……”
“你老家是哪里的?”楚升问道。
“这,这重要吗?”赵硕慌道。
“重不重要的,你这么心虚干什么?”许安琪边说边翻开了公司的花名册,“找到了,你和死者是一个地方的人……对了,我在你的手机里发现了一条新闻,说你们老家那里昨晚死了一对夫妻,都是颈动脉大出血死的,你知道这事吗?”
赵硕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刚想说话,许安琪就接着说道:“我建议你别说谎,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
一句话把赵硕噎的脸色涨红了,过了好久,才说道:“是,我知道。”
许安琪眉毛一挑,追问道:“那两个人,不会恰好是死者的父母吧?”
“你怎么知道?!”赵硕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许安琪却只是笑了笑,说道:“我昨晚过来的时候,听见警察给死者打电话了。所以……”她又看了看程子墨,“所谓的‘解脱’已经没有了,你还是不能排除自杀的嫌疑。”
程子墨刚想说话,就见楚升率先开口道:“如果你怀疑死者是自杀的话,就必须找出是谁切下了她的头。”
虽然知道死者只是角色,但楚升还是不想把尸体和程子墨混为一谈。
“有人想承认吗?”程子墨看了看在座的几位,尤其关注了下赵硕,“你到公司看到尸体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赵硕想了想,道:“我看到的时候,她的头已经被砍了下来,脸也被划花了。”
程子墨点点头,又道:“一般人杀人,很少会选择砍头这种方式。所以我认为,死者的头被砍了下来,应该是个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