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夜会
夜会。
热闹的街头。一顶花轿被峄城最有钱的老爷——易老爷家的下人抬着。
轿子里坐着是最近名声大噪的明月楼姑娘。
听闻她是明月楼鸨母手把手调教出来姑娘,男人一见就腿硬走不了的姑娘。
姑娘被人叫做流月。
她今日穿着紫红雪纱服,带着和明月楼半日赚的钱有的比,易老爷送到的绿宝石头钗。
流月无心的看着轿子外的人潮,这些日子她招待客人很是疲劳,想和让自己舒服的人待在一起喝茶、聊聊生活琐事。
但她知道不可能,流月听闻那个人最近很忙,正在他帮忙家里打点生意。她觉得也好,男人嘛,应该以事业为重。
流月拉开帘子,看着、听着外头有叫卖姻脂水粉,也有粗布粗鞋。
再远一点,排着长队的是买杏仁酥的芙蓉店。
她最近常吃,都是客人给她买的。其它姑娘都想羡慕她,芙蓉店的杏仁酥难买,流月想吃,客人就乖乖送上给她。
流月从鸨母那学会了为人相处之道,再说杏仁酥她吃不了那么多,干脆拿出来做人情,分给姑娘们,待下次她相见的人来,姑娘们或许会让着她一点。
排队的人群中走出了德鸿途,他提着几大盒杏仁酥,几盒是自己的,其余几盒是氿柒的。
氿柒的做得陶艺要在外头晾晒七天,他怎么安心。
德字号里那群人巴不得把他心爱的氿柒欺压死,作为丈夫的他自然首当其冲守护妻子。
他一手提着杏仁酥,一手抱着粉红布,笑得傻兮兮。
“停轿。”流月串出轿子,小跑向德鸿途。
她跑的气喘吁吁。
德鸿途差点没认出来她。他把流月细看一遍,日子没过多久,流月倒变了很多。
德鸿途没有多想,入了青楼的姑娘最终都会学会艳丽的装扮,娇柔的说话声。
流月行过礼后道:“德公子,最近安好?”
“嗯。”德鸿途看着流月规矩行过礼,他也不知道流月是习惯了,还是还在强迫自己习惯。他道:“不用对我行礼,像你以前一样。”
流月点点,她心里乐,德鸿途还是对她没有太多改变。
流月道:“最近德公子怎么不来明月楼呢?”流月很流畅运用了青楼姑娘惯用的说话方式,慢且微微带鼻音的说话方式。
“我想以后...”德鸿途傻笑起,以后他要陪在自己的氿柒身边,青楼他没时间去,不,应该说是他都不会去了,去了家中妻子会生气,他会愧疚。
他继续道:“成家之人不便去。”
流月瞧见德鸿途脸上的喜,是使她胸口闷闷的喜。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想要顺平那不适感。
德鸿途问:“你这是去哪?”
流月回:“去易老爷家。”
“哦,易老爷高兴的话,会多给打赏的。”德鸿途抿了抿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讲合不合适。他再道:“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德鸿途没等流月回应,他点过头,急着走了。他急着回德字号,那边拖秦冰冰一人照看氿柒的做的陶艺,他不放心。
德鸿途没有在意道他身后的流月,红了眼。
流月在德鸿途的话里听出了,自己在他眼里只是青楼姑娘,其余什么都不是。还有他心里住了人,不是自己。
...
粉红布帐篷里。
德鸿途只穿着着里衣。
一年最热的时候,就算夜里也热。
帐篷拉开的门对着氿柒做的竹中蛇。他盯着它看,想着最后的它上色后的成品会是什么样的。
再说这是氿柒想要为他做的陶艺,德鸿途更是珍惜和欢喜。
要在这里搭帐篷守着,被人笑傻他也知道,但傻就傻呗,氿柒不难过才是对他最重要。
夜里的虫鸣声悦耳也吵,德鸿途也就不喜欢也不讨厌。
虫鸣声中混入了脚步声,这么晚,德字号里应该只剩下他一人。
德鸿途变得警惕起来,这么晚还逗留在德字号,还往这里来,只有想要破坏氿柒作品的人。
德鸿途拿起身边的棍子,等待脚步的主人出现。
氿柒一袭白衣站在月光中,她俯视着半蹲在帐篷口的德鸿途。
德鸿途仰望氿柒,见她好似月亮里出头的兔仙,来人间与他相见。
今夜的氿柒很美,美的令德鸿途脸红心跳。
氿柒俯下身,亲吻了她眼前害羞的男人。
月光下,德鸿途触摸着氿柒的脸,并细细观察的她。
他记得第一见氿柒没觉得她特别,而现在却觉得她已是自己不能缺少的人。与她的相遇是一种幸运,他愿永生守护。
德鸿途道:“你发誓永远别离开我,好吗?”
氿柒没有回应。她把德鸿途额头的汗水擦去,小小帐篷内两人看清彼此的每一处细节。
很有趣,可要细说有说不上哪里有趣。很心动,明白那不是一刹那的悸动。
德鸿途发现氿柒的手臂上不只有烧伤,还有一些淡淡的老旧肉条疤痕,背上、腿上。
所以第一次的夜里,德鸿途所触摸的淡淡横条是这些。
氿柒感受着德鸿途用他的手指轻柔得触摸她身上的疤痕,她道:“我小时候亲爹娘打的。”
德鸿途震惊,他的手像他的心一样在颤抖,倒地要多恨才能道道都打到留下肉条疤痕。
氿柒勉强的笑了笑,道:“因为我是女孩儿,所以不被待见。在我出生的地方,家里有男丁才不会丢人,也不会被欺负。”
德鸿途接着月光发现了氿柒眼里的红。
氿柒再道:“不管我有没有做错,最后都要被打。怪我倒霉,投错了胎。”
氿柒想起小时候,她的亲哥哥偷钱,却赖在自己她身上,她被父母拿鞭子打后,睡在鸡窝的往事。
她的哥哥听说村外头来了买糖人商贩,偷了钱买糖去了,她的亲爹娘发现钱少了后,不问便是对氿柒一顿打。
那天冬天,鸡窝很冷。公鸡母鸡围着趴在地上的氿柒,为她取暖。
氿柒背上被鞭子打的伤口很痛,痛到她不敢动。
她听着外头的亲爹娘再说,关于偷钱的事他们从发现时就知道是谁,打氿柒为了吓唬自己的大宝。
他们才不管丢人的东西的死活。
氿柒闭上眼,眼角的泪滑落,她试着让自己睡着,今天受的伤这么重一定活不到天亮,毕竟死了总比活着好。
可悲她醒来了,醒来之后可怕的日子依旧重复再重复。
氿柒道:“有一天,我亲娘和她路过远房表哥见了一面,我亲爹觉得我亲娘偷人,拿起棍子要打她。我亲娘觉得冤,和我爹扭打在一起。我在隔壁听着他们打架的声音,不敢去看,怕看了自己也会被打。他们不开心的时候也喜欢拿我出气。”
氿柒深呼吸:“不知道为什么大火突然串出来,我被吓傻了。看着大火被我围住,听着亲爹娘、哥哥、爷爷奶奶求人救他们。幸亏这世界上最好人冲进火里救了我,让我知道活着真好。”
德鸿途紧紧抱住氿柒,他不准氿柒再回想下去。
他听自己爹讲过氿柒不受她爹待见,没想到下手会如何之狠。氿柒的爹,他也听说他们死了很久,这些疤一直没有消失,而关于疤痕记忆里疼痛也像疤痕一样没有消失。
氿柒曾经以为人都是冷冷的,一点点温暖都没有,喜欢看着谁被谁打的半死不活。
长大后才发现不是的,人有冷的,也有暖的,现在发现有的人看上去冷冷的,实际是暖暖的。
不管是拥抱时,皮肤感受到温暖,还是想起他时心里泛起的温暖。
今夜有些热,更热的是人心。
粉红帐篷里的两人,给着彼此自己的温暖,也感受对方送来的温暖。
有人相信冷冷过去终究会融化。
次日。
氿柒走出粉红帐篷,她要回自己的拉胚房。
走过大厅,她见一群人围着,没心思去深究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她早就知道今天会上演新来的人抓旧人做贼的戏码。
氿柒看了一眼人群中显得左右为难,可心里是否是这么想的德逸人在说试图做和事老。
接着她与氿墨互看对方一眼后离开。
氿柒回到自己的拉胚房,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子。
木盒子是她大婚之日从老家带来的。
她拿出里头的药丸,随水服下。这些药丸,每次她一吃,全身就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