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半山客栈
看着渡边三郎高兴得像小孩过年似的，思妮心里却没半点兴奋，甚至有点后悔那么轻易答应他进寨。
两人坐车半天才到一个小镇，简单吃了午餐，思妮聘了一辆马车，这马又小又瘦，马车慢悠悠的，三郎有午休的习惯，坐车不久就睡着了。
一个半小时后，马车终于在一个山坳口停下来了。
三郎醒了，下车一看四周都是山，远处还是山而且连绵不断。
思妮放下行李，对车夫说：“谢谢你，师傅，一路小心。”
“好的，你们走好。”
车夫应着转车回去了。
思妮对三郎说：“背上你的包，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路。”
三郎背上包问：“这是哪呀？”
“十万大山。”
“哦！难怪这么多山。”
进山的路两百米处有一块巨石突出，顶上长有几棵不知名的小树，石壁一面有四、五平米镶在泥土里，表面好平整，像是人为加工过似的，上面刻有一些模糊的字句。
三郎在仔细辨认正在辨认那些字，他认出了“到”“一”。
思妮换上了布鞋，给藤箱系好背带说：“到此一游，游山玩水的好事者留下的。”
三郎若有所思：“明白了，就像什么古代文人墨客把诗句写在峭壁上。”
绕过巨石就是一条灌木小道，一直往下延伸，下面竞是山沟，沟里是散乱的大小圆石块，沟有七、八米宽，两边到处是枯黄的野藤野草。
三郎踩在光滑的石头上几次差点跌倒，埋怨道：“这是路吗？”走在前的思妮回头道：“对呀，沟路，是山里的洪水冲出来的，当初叫你带上布鞋，你还要面子，现在可好了。”顿了下又道：“这仅是开始，如果吃不消，回头还来得及。”
三郎竖起右拳正色道：“不可能，我不会轻易……轻易放弃的。”
“好阿！”思妮说：“赶紧跟上了。”说着掉头就走。
走了二十多分钟的沟路又转向上山，山路崎岖不平，左弯右拐，思妮如走平地。三郎却是深一脚浅一脚汗流浃背才免强跟得上。好在思妮懂得照顾，一路停停顿顿让他休息。
吃过了干粮，又翻过了两座山终于看到对面半山腰有房屋了。三郎兴奋得振臂吹呼，他以为那就是思妮所说的山寨了。
思妮等他喊够了才平静说：“渡边同学，你看准了，对面有多少间房屋？”
三郎认真的看了又数，回道：“三间吧。”心里立即知道不对劲，近一百多人的山寨不可能这么少的房子。
思妮说：“那是半山客栈，寨里人去小镇途中的休息客栈。”
三郎听了脚软了下来：“到你们山寨还有多远？”
“乐观说明天下午三四点吧。”
三郎当即瘫在地上。
思妮对他笑道：“渡边同学，知道什么叫山路了吧，刚才还信誓旦旦呢。”
临冬的大山里白天显得好短，太阳不知躲到哪里了，走在山路总觉暮色早早降临了。
思妮只休息了十分钟又出发了。
三郎叹了口气，对着走下山梁的思妮叫道：“再休息一会，行不？”
思妮头也不回：“不想让狼叼走，天黑前必须走到客栈。”
三郎心里发怵又不服气，背上包赶下去了。
走过一段乱石岗到一潭水，潭不大水却清澈，潭中有部分石头露出水面，但达对岸还有四五米的水面。
思妮放下行李，她蹲在潭边梳洗。
三郎看了看放下包，脱掉鞋走进溪水。
思妮见状急道：“你干什么了，水太凉快上来，会感冒的。”
三郎搬了几块石块垒在水中，思妮明白他的意思了。
思妮把梳好的长发盘在头上，一把梳子一支簪子就弄出了一别致的发型。她换上一件上衣寨服坐在石块上第一次静下心看着眼前这位正搬石块的日本同窗：一米七的个子，身着一套草绿色休闲装，不胖不瘦，帅气白净的脸上长着一对单眼皮，举止文雅，笑容迷人。其学科成绩，临床经验和精湛的手术都令老师赞不绝口。
他是医学院学霸，是众多女生仰慕的对像，其中不乏豪门千金和富商才女，可他目无旁人，一心一意追自己。之所以拒绝他，一是他是东洋人，阿爸那关就过不了；二是太柔弱，自己从小在大山里长大，山里的阿哥吃苦耐劳，朴实强壮，胸怀如山，而渡边三郎只是一个介书生，皮肤白嫩，纤纤玉手无傅鸡之力。他说之所以飘洋过海来中国学医，是因为他梦中遇见的情人在中国南方的邕城，一个会神奇针灸的女孩，而那女孩就是自己，谁信呢，不过倒是挺会照顾人的。
三郎弄好了几个落脚点。等他走上潭时两脚已被冷得发红了，一阵风吹来，不由咳嗽几声。
思妮拿出毛巾赶紧帮他擦干脚，当抬头时发现他盯着自己，脸上洋溢着幸福。
思妮脸忽然红起来，三郎得意的笑道：“你发型好美，衣服又好看，脸像桃……桃花一样，好想……”
思妮知道他想说什么，自己又中了他的苦肉计了，立即站起拿行李干净利落过了潭。
三郎边穿鞋边喊：“等等我！”
客栈看起来近在咫尺，却不知绕了多少个弯，爬了多少个坡还是没看到。思妮走在山中小路显得轻松自如，三郎喘着气跟在后面。
夜暮降临时思妮和三郎终于踏入了半山客栈。客栈其实只有两户，这是大山里寨民为赶集市的中途站，也是客商前来收山货
（本章未完，请翻页）
的落脚点。寨里的人每年都要交一定的粮钱补贴客栈。
一块约三米高的巨石卧在客栈门前十多米处的入口边。
思妮刚走过巨石，两条犬狂吠着冲过来，身后的三郎吓得往回跑。思妮站着不动，两犬在她左右张开大嘴叫着却不敢向前。
“大虎小虎。”一个人从客栈走出来叫道，两犬立即停叫跑向来人摇着尾巴。
光线虽然暗些，听声音看身材思妮确定来的是巴伦大叔。
思妮走向前叫道：“巴伦大叔。”
来人叫顾巴伦，是半山客栈的掌柜，年近六旬了，客栈由他管理，他走近了才认出是思妮。
巴伦高兴道：“是妮子呀！累坏了吧，快进屋。”一边伸手过来想拿箱子。
思妮婉言道：“谢谢大叔，我不累，后面还有我一位同学呢。”
“在哪呢？”巴伦看思妮身后没人影。
思妮转身叫道：“渡边同学。”
躲在巨石后的渡边三郎听到思妮叫他才敢走出来，刚走几步，那两犬向他跑过来叫着，吓得他又往回跑。
巴伦叫住了大虎小虎，并训斥了几声，两虎摇着尾巴躲在他后面去了。
三郎怯怯走出来，在走向屋时，不时回头看着大虎小虎。
木屋两层，上下各三间房，一楼大厅两边摆放着两排大木凳，中间是一张八仙桌，配有八张藤椅，桌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桐油灯，烟气很浓。
两人把行李放下，思妮向巴伦介绍：“这是我的同学，渡边三郎。”又对三郎说：“这是巴伦大叔，客栈的掌柜。”
三郎对着巴伦恭敬地鞠了一躬，伸出右手道：“你好，巴掌柜，请多关照。”
巴伦一下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思妮解释道：“我同学是日本人，这是他们的见面礼节，他向你伸手是要和你握手。”
“哦！好，好，好。”巴伦边说边用双手握住三郎的手。
外面忽然传来口哨声，巴伦高兴道：“你俩真有口福，达步打了一只山鸡，正催我过去呢。”
思妮连忙问：“达雅，婶子，还好吗？”
“好着呢，雅妹子前几天还问为何放假了不见你回寨子咧，哦……把行李拿到楼上房间我们就去达步家。”巴伦说着就去拿起桌上的灯。
三郎看见了说：“等等。”他打开包取出了手电筒道：“用它更方便。”说着亮起电筒，房屋顿时亮堂堂的。
巴伦第一次见这么神奇的手电筒，三郎递给他让他带上楼，思妮住第一间，三郎住隔壁。
房内很简陋，只有一竹床、竹桌、两张竹椅，床上还有一床半旧的灰色被子。
达步家离客栈二十多米，刚走到一半思妮就闻到熟悉的清香味。
三郎吸着鼻子：“哇！太香了，这就是你常说的美味山鸡。”
思妮说：“对呀！口水流了吧。”
三郎低声着：“没有，全吞入肚子里了。”
思妮笑而不语。
半山客栈居住的只有两户人，除了巴伦，第二家是金达步家，达步二十六岁，一个壮实的猎人。平常阿爸阿咪照看客栈。五年前阿爸在山上砍柴摔伤掉下山沟被山洪冲走了，阿咪伤心过度哭坏了双眼，视力模糊。去年又偏瘫在床上，客栈只能由十一岁脚又残疾的妹妹(达雅)照看。
两家人平常彼此照应，日子还算过得去。因为战乱，山里人不许出山，商人也不敢前来收山货，客栈难得有客人，所以一有熟人来，两家人都聚在一起奏个热闹。
达步打得猎物都叫巴伦过来分享，这晚菜是山鸡炖蘑菇。三间上下两层的木楼，院门开着，一楼里透出昏黄的灯光，门虚掩着。大虎小虎各在一边摇着尾巴。走在后面三郎慌了扯住思妮衣服，思妮安慰他：“别怕，大小虎不咬人的。”
巴伦快步上前推开门高兴道：“看！我把谁带来了。”
屋内桌上放着一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山鸡炖蘑菇。桌旁坐着达步兄妹，两人的目光转向门口。
思妮一进屋就甜甜叫道：“达步哥，达雅妹！”
“哟！是戚大小姐，好久不见。”达步立身兴奋道。
“达步哥，我又有口福了!”
达雅看见思妮急忙站起来过去拉住她埋怨道：“思妮姐，我等你好几天了，以为你不回来了。”
思妮抱着达雅开心道：“哪能呢。哟！几月不见雅妹子越长越靓了。”
达雅捂脸害羞了：“又笑人家。”
思妮指着三郎说：“这是我同学渡边三郎。”
达步对他抱拳：“欢迎到寒舍，快请座!”
三郎客气道：“冒昧打扰了，请多关照。”
“是狼寨的妮小姐吗？”内屋传来仓老的声音。
思妮和达雅进了内屋，一个老妇人半躺在一张藤做的睡椅上，旁边一张小竹桌上摆着一碟玉米面和一碗鸡肉。
思妮蹲下握住她的手亲切道：“婶子，我是思妮，你还好吗？”
“好，好，好！”达步阿咪仔细看了思妮高兴道：“真的是妮大小姐，这几天达雅老问怎不见你回来呢。”两人说了好一阵话才出来。
达雅对思妮悄声说：“你的同学讲的声音好特别，是哪里人？”
思妮说：“他是日本人，来中国留学的。”
“日本在哪呀，离这远不远，日本人也讲我们这种话吗？”
达步看着阿妹说：“就你问题多，大小姐走了半天路，饿了先吃再说。”
（本章未完，请翻页）
巴伦附和道：“对了，边吃边说。”
每人先喝了一碗汤。
三郎喝完了山鸡汤，闭上眼睛。
达雅看见了问思妮：“思妮姐，你日本同学睡着觉了？”大家听了都笑了。
思妮对三郎道：“三郎，小阿妹说你呢。”
三郎睁开眼睛赞叹道：“这汤太美味了，什么叫山珍，我今天终于尝到了。”
大家又笑了。
达步说：“算你有口福了，这只山鸡是我今天追了半天躲进山洞才捉到，山洞太黑，差点让它跑了。”
三郎问：“不带有手电筒吗？”
达步说：“什么手电筒？”
巴伦抢话道：“我知道，能亮起光又照得远的那种。”
思妮道：“手电筒是一种简易的照明工具，是用电池来供电的。”
三郎从口袋拿出手电筒说：“就这个。”然后亮起来。
一道雪白的光把房间照得亮堂堂的，未见过的达步兄妹感到惊奇不已。看着她们的表情，三郎知道中国山村太落后，大山里还有那么多人没见过这么平凡的手电筒，真的不敢相信。他把电筒递给达步，达步看了甚是欢喜又递给了妹妹。
达雅高兴极了，拿着电筒对每个人的脸照一次。被照的人不得不用手挡住。
三郎对她说：“谢谢你哥美味的山鸡，这手电筒送你了。”
“真的吗？姐。”达雅问思妮，她不敢相信。
思妮说：“当然，归你了。”
“哇！”达雅兴奋叫道。
说着蹒跚地走到窗前打开窗用电筒子向远处乱照。
思妮对她说：“这电池只能用三四个时辰，用完了要到县城去买，你可注意了。”
达雅一听急忙把电筒关了，大家笑了，她向阿咪报喜去了。
达步拿出一坛老窖洒，每人斟满一竹杯，然后站起举杯道：“难得大小姐和她的同学来到半山客栈，这杯欢迎你们。”
“对呀，干了！”巴伦拿起杯也站起来附和道。
盛情难却，思妮和三郎举怀站起。
四杯酒碰在一起，一声“干了”，一饮而尽。三郎咪着眼拍着胸呼着大气。大家见了都笑了，边吃边谈，席间又碰了三杯......
近冬的深山宁静阴冷，黑漆漆的夜里，半山客栈窗户映出昏黄的灯光显得格外醒目，而木楼里传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划破这这大山夜空的宁静……
一阵羊叫声把三郎搞醒了，他掀开粗糙的被子，看到自己穿着外套睡觉，头有点晕。回想昨晚酒过三杯后就感觉有点头重脚轻了，后来又坚持了一杯就摇晃软到地上，好像是有人架着自己回客栈，最后就不知是怎回事了。
三郎下楼看见思妮正摆早餐，思妮看见三郎乱糟糟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衣服不由笑了。三郎知道自己肯定好狼狈的样子，急忙洗漱去了。
早餐是热腾腾野山薯，吃起来一个字“香”。正吃着巴伦大叔提着一冒汽的铁壶进来，后面还跟达步达雅。她们知道思妮要赶早上路，所以一起来送行。
思妮和三郎急忙站起来让坐，几人坐在桌旁，巴伦倒了两杯羊奶递给两人道：“这是达雅妹子养的山羊，刚挤的新鲜奶。”
思妮接过杯子感激道：“谢谢，你们真的太好了，昨晚是山鸡今早又是鲜奶。”又对达雅道：“雅妹子，谢谢你羊奶，哇！你今天好靓哟！”
达雅脖子上围着一条粉红的围巾，昨晚思妮送给她的礼物。她一晚都美滋滋的，天一亮就去喂羊挤奶了，一心就想让思妮姐喝上她煮的羊奶。
达雅听到夸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达步说：“还不谢谢思妮姐和三郎哥。”
达雅羞涩道：“思妮姐，谢谢你送我和我阿咪的礼物。”
巴伦大叔指着刚穿的新袜子高兴道：“妮子买的袜子真暖和。”
一旁的三郎有点不好意思道：“真的抱歉，我什么礼物也没买来。”
达雅高兴道：“没有呀，你不是送了我手电筒吗？哦，忘了，我哥说了下次你再来请你吃山猪肉呢。”
巴伦有点得意道：“不过呢，你的酒量有点不行哟，下次再来可没人扶你上楼了。”
大家都笑了。
三郎喝了一大口羊奶，赞叹道：“嗯，这羊奶自然清香，口感真的好，是达……达……”
“达雅，”思妮说。
巴伦夸道：“达雅养了三只羊，脚不方便还每天去割草摘叶喂羊呢，可能干咧。”
听到夸自己，达雅低下头不好意思了。
思妮向达雅招手：“雅妹子，到姐这里来。”
思妮拿出一只白色精致的小瓶子递给吧。
达雅问：“这是什么？”
思妮说：“这是城里女孩冬天最喜欢的东西，脸或手被冷裂了擦上它一点就好了。”
“真的吗？”达雅打开盖子高兴道：“哇！好香呀。”
三郎喝完了一杯羊奶，精神多了，这时才注意到眼前的小达雅粉红娇羞，两只大圆银耳环及项上的银圈格外醒目，圆润的脸上洋溢着一对可爱的小酒窝。
三郎忽然想起相机，他上楼拿来相机对达雅道：“雅妹子，我没什么礼物送你，就帮你拍几张照吧。”
思妮拍拍头道；“真是喝大了，我怎忘了呢。”说着拉着达雅手出门去了。
在入口大石旁，大树下，山羊旁三郎为达雅拍了照，又为她一家拍了全家福，这一天是达雅最快乐的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