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漠

第二章 北漠

“众生芸芸,要找到一个人的转世,谈何容易?况且……”她尴尬地看了云起一眼,“咳……那两个孩子如今该醒了,公子若是离开番陵,无异于直接暴露在官府的视野之下。”

又叹道:“这些年来,梁疆疏于朝政,执着于长生不死之术,致使权臣当道,民不聊生。谢其青动用了整个影密卫,甚至不惜出动天字杀手,借口追查侯爷的下落,实质却是借机肃清梁焱一党,独揽大权……而今朝野上下乌烟瘴气、明争暗夺。公子此回露面,恐怕正中陈开的下怀。”

“呵——,所以我成为了转移战火的,工具?”云起面无表情,说到“工具”二字时瞳孔轻飘飘地转向琉袖。

后者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依然镇静,“悲观来说——是这样。”

“夜墓经十余年来养精蓄锐,谍网已恢复了十之七八,按理说,公子若早已潜伏在此,番陵不可能没收到消息,琉袖猜测,是有幕后之人故意引公子来金陵——透露给你部分仇敌名单,既借刀除去政敌,又可在巫蛊之术上大做文章,将侯爷牵扯进来,进而掀风起浪……一石二鸟。”

她对了一下云起的神色,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接着说:“镇南侯昔日的部下明目张胆地现身皇宫城外,谢其青搜寻多年却不见他下落——这由不得梁疆不怀疑。但如果我是陈开,我会拉他一把……这看起来是一桩赔本买卖,其实大有裨益,”

云起嗤笑一声,“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踩他。”

“正是如此。帝王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再去给自己加砝码,未免多此一举,此外,梁疆疑心深重,陈开若在此时踩轧谢其青,很有可能适得其反。而将竞争对手变成合作盟友,显然比直接打压对手有趣太多……毕竟,前者可以令他多收获一个强大的队友……但如果想要让队友足够忠诚,就需要给他一个目标,共同的目标——也就是公子你,还有你身后的侯府。”

“我同侯府的深仇积恨,你觉得,谢其青会不知情?”

琉袖:“谢其青没有选择去怀疑陈开的动机,他如今骑虎难下,追捕你,可能依然找不到侯爷的行踪,但至少能让梁疆看见,他有行动。”

云起冷哼一声,把眼角挑了起来正视琉袖,“在刀口上舔血的人,乐观是他的生存技能。”

“不错。”琉袖微微一笑,“悲观来说,公子确实成为了众矢之的。反之,却也是漩涡的中心,平静的支点。权力之所以为权力,正因为有人必须要维持它的平衡,只有这样,当打破静默的时机到来,彻底击垮对手时……才大快人心!并且……”

见云起抬步想走,连忙叫住:“公子且慢!虽然从目前来说,你是安全的,但不代表……”

他不耐烦地截口道:“告诉我往生魂的取法。”

琉袖勉强控制住眼神不再躲闪,淡然道:“侯爷自然有办法。”

云起不动。

为难我了,她心中暗叹,此时才终于正色,“侯爷一路向北,其余的,琉袖一概不知。”

二人对视许久,确认她再不会多吐半个字,云起反而笑了,斜睨了她一眼后径直离去。

在擦肩时他停下脚步,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杀你,是因为你的命还有用。阿姐醒后,我会再跟你们好好清算这笔账!包括姓沈的那个小子。”

此话一落他便不再拖延,施展御羽术朝北而去。

琉袖面向他消失的羽影久久驻足,心有郁结:“一路朝北……不仅是夜墓,恐怕也是大翰谍网少有涉足的地方,没有侯爷的消息,也在意料之中。”,她又摇着头迈步,暗叹:还是那么倔……往生魂,侯爷若是想取,早该带回来了。

她甫一踏出冰室,那大门便幽幽合上,强光与酷寒重又开始统治这片区域,仿佛祈黎山正在消融的积雪,终年润泽着塞北的山川草木。

————————

承平六年,塞北三大部族——西南沂连,东南辛昧,并北部溯蒲,立书约盟、齐力抗翰,族人之间交游、迁居、商贸等皆不再受阻。

承平十五年春,其溯蒲、辛昧两族绸缪通婚,草原子民皆奔走相告,载歌载舞。

……

可这天有一个人却总也高兴不起来——沂连王的爱子靳宁,正蹙着眉头,闷闷不乐地搭在兽皮椅上。

旁边的两个随从见了小王子,纷纷打趣道:“好王子!帐门口的草也要被你望秃啦!”

小靳宁脸一红,气急败坏地抓起东西来赶人:“再乱说,下回我得了好马不给你们瞧!”一时间大帐内砰砰作响,两个随从忍不住哈哈大笑,见小靳宁真的生气,打着唿哨飞一般的跑了。

忽然一道银铃儿声随风响起,小靳宁眼睛立刻亮起来了,惊喜地瞧向门外,果然见到了一角青衣,“伊代!”

毕伊代赤足走在毡毯上,银铃铛跟着晃动起来,她一脚踢开地上乱七八糟的物件儿,舒舒服服地盘腿坐下,笑道:“怎么发脾气了?”

小靳宁忙挪上前,一边说:“没甚么事,我跟他们闹着玩儿。”一边将她的左脚拉出来,瞧见那白皙细长的脚踝上又勒了红痕,低低地说:“这破锁圈都戴四年了,毕旗还不给你解?”

毕伊代晃了晃脚,顽皮一笑,“哪里摘得这个,摘了可是要纹字的。”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块羊奶糕儿似的,同清脆的银铃声一齐传进小靳宁的耳朵里,他眼睛一眨不眨,心想:中原人那甚么‘巧笑倩’、甚么‘美目兮’的,下回可要好好问问阿达……

“……唔?我的脸脏了么?”毕伊代抬手揩了揩,问。

“没、没有!”小靳宁忙摆手,又瞥到她脸上刚刚被擦红的一小块,突然想起上回见她一身伤的样子,着急地问:“你偷偷出来,毕旗又要罚你可怎么办?”

毕伊代笑吟吟摇头道:“主人昨天活捉了这么大一只鹰,”她伸出两只手比了比,“他训鹰去啦!没有空管我。”

他闻言不禁一笑,自言自语地说了句“那就好”,随即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一支笛子,说:“喏!答应你的!”

毕伊代讶然道:“靳宁,真有你的!”

她急急扑上去抢,眼睛笑得弯弯的,将那玉笛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几个来回后才肯松手。

“不就是一支笛子么,瞧你这么宝贝,你还要甚么,尽管问我拿。”他虽有些不解,但也笑了起来,“好啦!回去再玩这个,刚好有件正事儿要同你讲。”

毕伊代直了直背,疑惑地问:“是甚么事?”

靳宁:“辛昧的居次和溯蒲的王子要通婚,听父王说要挑选几个贺婚使者……你想去玩么?”

她听是这事儿,倏地嘴角耷拉下来,嗡嗡地说:“主人哪里肯准我去?”

“你蠢是不蠢?”靳宁笑眯眯地在她额头敲了一记爆栗,学大人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来,缓缓道:“毕旗去了,你不就有机会跟着了?”

话音刚落,账外一阵喧乱,一道清亮的笑声几乎是同时响起,毕伊代嗖地起身,可惜慌不择路,被自己绊倒了。

来人一袭劲装,肩头站了一只大鹰,气势甚为逼人,却是个英隽非常的少年,正是沂连中军毕骁将军的独子——小将军毕旗。

逆光看清是他后,靳宁忙站起来慌张一扫——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哪里还有伊代的影子?

他这才稍稍定了神,清了清嗓子,道:“你有甚么事?”

毕旗不理,悠闲地坐下,侧头去整理好鹰的羽毛,才懒懒说:“路过……听见我的名字就来了。还以为王子有急事,我听召心切,所以误伤了你几个随从……但没有想到王子竟不待见我,真叫人伤心。”

靳宁懒得跟他拐弯抹角,直接开口要人:“过几天我去溯蒲,伊代也去。”

……

靳宁:“你听见了?”

“没有。”

“你!”

毕旗:“区区一个奴隶,王子自己没有么?”

话落来去匆匆,在门口隐去。

“我就偏要……你你站住!”

靳宁见没了人影,恍然惊跳了一下,心中懊恼:呀!忘记拖住他了,也不知道伊代到了哪里。

------题外话------

江湖道儿上有句话说得好,“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自北燕、大梁、南越及周边诸国分裂抗衡百年以来,中原终于又一次迎来了统一。

二十五年前,北燕的铁骑踏平南越,自此与大梁两分中原。

十八年前,大梁征服北燕王室,自此一统中原。改国号为大翰,年号承平。

但并不太平。

因塞外又有三大部族沂连、辛昧、溯蒲时常来犯。(沂连、辛昧位于北漠,溯蒲≈漠北)

本文架空历史,诸位看官大人图个乐,莫考据。单机码字,有人看的话会更勤奋~~~支持一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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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黎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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