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拌嘴
夜色渐浓,微凉的晚风卷起落叶,如今晚间的江城虽不似几个月前的刺骨寒凉,到底还未入夏,凉风迎面而来,仍旧令人忍不住打起寒颤。
周酒偏头看了眼车窗外耐心地在冷风中守了半个多小时的宋家夫妻,不自在地挠了挠而后,忙从裴淮之身上下来,稍微理了理单薄的休闲外套,正准备开门下车,手腕便被边旁男人的力道一把捉住。
周酒回过头,白嫩的脸颊上还带着点刚刚枕在他腿上时,布料褶皱印衬出来的浅淡纹理,平添了份稚气,声色中还带着浓浓的,刚刚睡醒的鼻音,问道∶“怎么了?”
“外头冷,风大。”裴淮之一边说,一边解着自己西服纽扣,作势要将外套脱下。
等周酒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带着男人温热体温的西服外套已经披上了她的肩头。
周酒不自在地瞥了眼窗外,这若是在外头没有熟人的地方,她定是习惯性顺其自然地接受了,可此刻车外还站着她爸妈,在长辈眼皮子干这种小情侣之间暧昧的事,周酒多少有些不适应。
她别扭地将外套脱下塞回给裴淮之。
男人没想过她会拒绝,挑了挑眉梢“怎么了”
周酒努了努嘴,悄给他使眼色,压低嗓音∶“不太好…”
“怎么不好了”裴淮之不太理解。
周酒扭扭捏捏的“哎呀,我爸妈都在外边看着呢……”
“那冻着就好了”,裴淮之这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仍旧不太在意,勾着坏笑顺口提醒了她一句,"你刚刚睡着的时候,枕在我腿上,死死抱着我的腰抱了半个多小时,你爸妈可是眼睁睁看了半个多小时呢,害什么臊呢宝贝?”
周酒∶"..."
有一种冷叫做你男朋友觉得你冷。
两人一块下车之时,周酒仍旧固执地没有碰他那件外套。
裴淮之也没再坚持,反正从庭院到宅门之间,也不过就是一小段路,非要说冻还真冻不着。
只是没成想,周酒才刚从车里出来,被裴淮之牵着走到夫妻俩面前时,方雅珍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往周酒跟前走近了两步,而后下意识伸手将周酒那单薄休闲外套只拉到半中间的拉链一把拉到了最顶端。
周酒懵了一瞬∶……?"
裴淮之的反应最快,手握成拳抵在嘴唇处低低地笑了两声。
方雅珍习惯性做完这整套动作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动作对于阔别了二十年的小女儿来说,未免有些太过亲近,当心周酒仍旧心有芥蒂,会抗拒她突如其来的接近,她尴尬地将双手收了回来,垂下紧攥在一块,无措地抠着指节,话语因为直面周酒的紧张,带着难以控制的结巴,苍白地解释着∶“我、那个……风有点大,所以……就是一个顺手,你别介意哈酒酒……”
周酒怔了怔,她记得小时候,比起父亲宋成山的无条件无底线溺爱,母亲方雅珍总是扮演着唱红脸的角色,大多数时候疼爱她呵护她,不过也有严厉教育引导的时候,可无论是什么时候,从未见她有过这样的紧张无措,小心翼翼。
周酒知道方雅珍心中的愧疚一时半会儿是消散不去的,也没在意,轻摇了摇头,笑了下∶“没事。”
身旁男人似乎也了解自家小姑娘并不擅长于处理这样尴尬的局面,体贴地揽过她腰间,难得态度轻松良好地对方雅珍告起周酒的状来“刚刚在车上就告诉她,外头风大,冷,让她多批一件外套再下来,愣是不愿意,衣服都给她套上了,还要风度不要温度地脱了丢回给我,说什么都不穿。”
裴淮之适时举了举臂弯上挎着的那件周酒塞回给他的西服“您看,实在不听话,您往后可得多管管,反正在她这,我说什么都不管用,实在是拿她没辙。”
周酒闻言,转过身仰头怒瞪了他几下,靠近他那边的手下意识便往他腰间猛掐了几下∶“裴淮之你怎么一下车就告状"
裴淮之勾着唇,半点没有商界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巷深裴总模样,话语间幼稚得令人发指也满不在意“那没办法,谁让我管不了你。”
几句有意无意的调笑过后,几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倒是因此缓和了不少。
方雅珍方才的拘谨和小心翼翼也因此瞬间松懈许多,脸上漾起周酒记忆中最熟悉的笑容,鼓起勇气伸出手去轻拍了拍周酒单薄的肩膀“好好好,先回家,进门儿再吵。”
周酒也并没有对方雅珍的触碰有半点抗拒,反而幼稚地开口问了句∶"您该不会真要听了裴淮之的谗言吧"
方雅珍忍不住笑出声来,顺势拉住周酒小臂,习惯性地轻抚了几下,语气里满是宠溺“哪能啊,妈妈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宋成山靠在庭院门边,闻言倒是没有搭腔,可也仍旧仰头笑了两声,这笑声怕是这二十年来最最轻松爽朗的一回。
在院里守了几个小时的宋安恒听到方雅珍这话,没忍住轻“啧”了声,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妈,您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小时候每回被她欺负被她揍,替她背黑锅,您知道内幕了,还总是这句话,妈妈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把她给惯得呀,揍我揍得更狠了,小小年纪,才几岁,四岁的小屁孩儿啊,揍人可疼了……”
宋安恒不是什么会说温柔话的人,哪怕是时隔二十年兄妹重逢这种温情戏码,也仍旧改不了嘴贱的本性,可嘴上虽说着最混蛋的话,手里樱桃草莓却早已经摘了满满几大盆。
宋成山一个眼神斜过来,还是和从前一样,无条件只护着小女儿,满脸都是对宋安恒的嫌弃∶“你自己听听你说的什么屁话”
宋安恒“”
爸爸怎么这样他可是摘了好几个小时的草莓樱桃呢
方雅珍的嫌弃也紧随其后,没给他留半点脸面∶“宋安恒,少说点话你妹妹也不会把你当哑巴的,我看你小时候挨她揍呀,那就是活该,好好的一个人,长这么一张嘴做什么?不揍你揍谁呢?好好摘你的草莓去吧。”
宋安恒“妈这说的什么话这草莓樱桃都被我摘秃了你们没发现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时隔二十多年,再次见到宋安恒吃瘪被怼,周酒仍旧下意识地身心舒畅,恨不得买串鞭炮来当着他的面耀武扬威地放放。
她没忍住笑,整个人藏了半边在裴淮之身后,得意地弯起眉眼。
宋安恒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早就一眼瞄到周酒这欠揍的小表情
不愧是他亲妹啊,二十年过去了,欠揍的本质已然没有半点变化,和他自己一个鸟样。
宋安恒痞里痞气地伸出手指头,点名道姓将周酒指出来∶"笑什么笑?说你呢,躲别人后边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站到前边来,当着我的面笑”
周酒也毫不示弱,宋安恒也不愧是宋安恒啊,两人哪怕有二十年没见了,他还是有简单几句话就能挑起她基因深处仗势欺哥本性的能力,她如今连裴淮之都不怕,还怕这个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被她欺负得死死的哥哥吗
小姑娘舔舔唇,下巴微抬着,表情十分不好惹地瞪着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你以为我不敢吗?我不仅敢站在你面前笑,我还要揪着你耳朵大声笑!”
两个小学鸡之间的战争几乎是一触即发。
下一秒,宋成山的一桶冷水劈头盖脸朝着宋安恒泼了下去“宋安恒,你都多大岁数了一把年纪的人了,欺负妹妹算怎么回事?我看你就是挨揍挨少了,天生反骨,几十年饭白给你吃了,跟喂猪似的,今晚你就别吃了,好好反思反思。”
宋安恒睁大双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我什么都没干啊”
方雅珍也立刻开口附和道“你爸爸说的对,说出去都要让人笑话,仗着年纪大,倚老卖老欺负妹妹,换谁看得下去。”
宋安恒咬着牙,气焰瞬间就被爸妈左右两桶冷水浇得奄奄一息,装模作样委屈巴巴地瘪下唇∶“行行行,好好好,你们都欺负我吧。我这草莓算是白摘了,樱桃树也白种了!”
宋安恒掀起眼皮子瞥了眼周酒,也没敢再和她吵,毕竟他算是看清楚了,在场没有一个人会向着他"没良心啊没良心……"
周酒忍俊不禁,二十年了,他这只会装可怜的招数竟然依然没有半点变化。
只可惜装可怜也只有惹人嫌的份,想起来倒还真挺可怜。
周酒也没再喝他吵,良心发现地朝那几颗樱桃树和一地的草莓苗抬了抬下巴,顺口问了句∶“你种的”
宋安恒吊儿郎当地歪着脑袋,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高傲地仰起并没有什么人在意的头颅,嚣张地“昂”了声,不自在地认了下来。
周酒抿着唇忍着笑“你居然还会种这种东西……”
宋安恒十分别扭地说了句“有病呗,手贱,种着玩,没想到天赋异禀,种得还挺好。”
周酒点了点头“确实有病。”
宋安恒“嘶”了声,不敢相信世上竟有人能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可一想到这是从小暴打他的亲妹妹,倒也觉得合理了。
方雅珍无奈地摇了摇头,倒是难得替宋安恒解释了句,笑道∶“你哥哥记得你喜欢吃小草莓和樱桃,年年都种,亲自种的,最开始还只是试着弄了一小片地,后来这院子里好几排,全是他折腾的,就盼着你回来能吃上。”
周酒忍着笑,嚣张地冲宋安恒扬了扬眉峰。
哪成想身边安静地听这兄妹俩吵了半天架的男人,忽地占有欲十足地收紧了搂在她腰间的力道,低头凑到她耳畔,温声道“我也会种,翡落湾院子里,我也给你种了,咱们回家也能吃上。”
周酒∶“
原来自己身边这位也成熟不到哪去。
如果有一家幼儿园,能把这两位公子哥一块送进去就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