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汜叶竹林。
自从言挽风成为言曳酒,他训练起来比从前勤快了不少,月白训练时倒是十有七八能将他叫起来,而且没了门派的束缚,他似是跨过了一道内心的坎,竟开始汲取起各门各派武学之长,这本是武林人士最为不齿的“偷师”,但他天资聪颖,又加上自己的细心琢磨,竟是将各路精华融合成为一套独特的新剑法,既看不出来踏歌派的踪影,也寻不到其他门派的痕迹,不过数月,武功就大有长进,已是在月白之上。而且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刻意训练左手也学会了使剑,除了“好剑”和“剑歌”之外,日常别了一把短剑在腰间,只是这短剑极为普通,一般也不使出来,大多无人注意到。
“哈哈哈哈!”月白坐在竹林中的一块石头上,笑得开朗,曳酒从他手里夺过了一个果子,挑了挑眉,“清公子,这笑不适合你。”
“他们竟将你的玉笛和佩剑的名字搞混了,不过也怨不得他们,你这剑的名字确实是……”
月白还未说完,曳酒就将刚刚抢过来的果子一把塞进了月白的嘴里,“注意言辞,清公子。”
月白也不恼,将果子拿了下来,用清水细细洗了,放在了一旁,“不过你从不喝酒,为何要取‘曳酒’为名呢?”
“啊,这个啊,是小时候二师弟为我取的,我懒地想名字,需要隐藏身份的时候就一直用它。”
“那你佩剑的名字呢?”
“我取的。”
“玉笛呢?”
“师父取的。”
“果然……那你这柄短剑叫什么?”
“我还未想好,你觉得真剑怎么样?”
“……算了,还是我来取吧。”
曳酒突然察觉月白的腰间不知何时竟只剩了佩剑与玉佩,奇道:“你的扇子呢?”
“现在天凉了,不需要了,习武之人累赘越少越好。”月白答得理所当然。
“呦,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耍帅呢,那你这玉佩岂不也是累赘?送我好了。”曳酒一脸坏笑,伸手就向月白腰间探去,却被月白侧身躲过,“不行,玉乃仪容。”
曳酒撇了撇嘴,“切,我还嫌它累赘呢。对了,你决计要一人去岭南吗?”
月白颌了颌首,“此次是为了处理家中事务,况且那里多毒虫毒雾,又是路途遥远,旅程奔波,你还是等我回来吧,我会速去速回的。”
“那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约定,在羽宿山下汇合吧,我带你去看看我家和我的师弟们!”曳酒想想又开心了起来,“听说岭南盛产一种水果,叫做庵罗,最是清甜多汁,乃是果中之王,不若你带回来给我尝尝吧。”
月白笑笑不语,曳酒又侧头道:“说来我都要带你去我家了,我却连你是谁都不知道,真不公平啊。”曳酒本是像往常一样随口说说,未曾指望着月白回答,却不料月白听罢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等这次回来吧。”
曳酒一愣,手下意识地取了个果子放入口中咬了一口。月白见状,好心提醒道:“你吃的那个果子是你刚才塞到我嘴里的。”曳酒闻言大叫一声,抬手就将手中剩下的果子砸向了月白,“清!月!白!塞到你嘴里的你干嘛还吐出来!”月白闪身躲过,理了理衣角,极有风度地开口道:“食不言,言不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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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羽宿山下。
曳酒斜斜靠在一颗树旁,抱着手,嘴里百无聊赖地嚼着根胥余丝,直到他嚼完了两根,远处才有一匹马携尘飞奔而来。曳酒却并不起身,只是嘴角显而易见地翘了起来。
待马行到曳酒身前停住,月白翻身下了马,整了整衣袍,向曳酒走来。曳酒这才起身,冲着月白挥了挥手,“呦,难得有一次是我等你啊。”
“买东西耽误了点时间。”
“什么东西,我的庵罗吗?”曳酒开心地上前一步,伸手就向月白的袖袋中掏去,月白左手一挡,两人就势过了几招。曳酒一手招架住月白的左手,一手晃了个虚招,趁机一闪身从他的袖子中掏出了个盒子来,一得手,曳酒便旋即得意洋洋地退后一步,退出了月白的攻击范围。
“这是什么?”曳酒疑惑地看着手中精致的长条形纸盒,将缠绕的带子解开,打开了盖子,只见里面躺了支精致的翡翠色碧玉簪,还镶嵌了几颗成色极好的藕荷色宝石。“什么嘛,”曳酒失望地撇了撇嘴,“又是给你那可爱的妹妹买的吧。”
月白从曳酒手中拿过盒子,把盖子合上,又将带子原样缠好,放回了袖子中,“去那么远的地方,当然要给妹妹买东西。”
曳酒扁着嘴扭过了头,不理月白,抬腿就要往山上走去,却听见身后的月白“噗嗤”一声轻笑了出声,他疑惑地转过头来,只见月白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怀里掏了个纸包出来。
曳酒瞬间眼睛亮了,两步跨到月白身前,拿过了纸包,嘴巴都咧到了耳后根,“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这几个月有没有想我啊?”
月白却是不答他的话,笑着解释道:“这么远的路程,庵罗早就坏啦,我寻了几家市集,挑了些味道最正的庵罗果干,带回来给你解解馋。”
曳酒激动地张开双臂就要给月白一个熊抱,却被月白一把推开了,“注意举止。”
“哦,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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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歌宫正门。
曳酒一路引着月白说说笑笑上得山来,那边季挽云早已率众师弟和门人等在了踏歌宫门口。挽云见得曳酒上来,还隔着百余步,便向他迎去,一开始还只是疾走,到最后索性一路小跑了过来,到了曳酒面前,精致俊秀的脸上已是泛上了两朵红晕,“师兄,你回来啦!”
“嗯。”曳酒笑着点了点头,抬手就想像小时候那样揉一揉挽云的头,但手伸到了半路,余光瞥见远处规规矩矩垂手站立着的众师弟和门徒,就转了个方向放到了挽云的肩上,他扭头望着月白,笑道:“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我的二师弟,踏歌派如今的宗主——季挽云,怎么样,是不是难得的少年才俊?”
月白上前施了一礼,笑得得体,“久闻季宗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曳酒又揽过了月白,笑着和挽云介绍,“这是我的好友,皎皎无瑕月白清——清月白清公子,我带他回家看看。”
挽云的眼神微不可查地暗了一下,旋即浅笑着转向月白施了个礼,“久仰清公子大名,今日托师兄的福幸而得见,清公子只需将踏歌宫当成自己的家就好,万不要拘束。”
曳酒没有看到看到挽云变化的眼神,只是觉得师弟如今越发沉稳了,欣慰地笑道,“你果然是长大了啊,越发有一门之主的样子了,果然是我的师弟。”
闻言挽云略微低了低头,竟是有几分羞涩,他侧身将道路让了出来,“我们进去吧。”
曳酒一手揽了月白,一手扶着挽云的肩走向了宫门,众师弟和门生们早已叽叽喳喳地喊着“大师兄”围了上来,曳酒拍拍这个,摸摸那个,气氛好生热闹,竟是在门口就耽搁了许久,直到挽云在旁边轻咳出声提醒,众人才拥着言清二人进得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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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歌宫,言挽风房间。
曳酒引着月白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却见房间内的布置和自己离开时一摸一样,屋内纤尘不染,竟是比自己在的时候还要干净整洁。他拉着月白在屋内参观了一圈,得意道:“怎么样,我家比起你家清府如何?”
月白见他如此幼稚,不由得轻笑出声,“很好,只是我家不是清府,是曲府。”
“什么?”曳酒一时没有听清。
“我不叫清月白,我叫曲清弦,是曲相独子,月和白是我阿姊和妹妹的名字,官家身份出来行走江湖毕竟多有不便,我便借用了她们的名字。”
曳酒早已猜测依月白的举止教养,定是世家公子无疑,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当今丞相独子,闻言仍是大吃一惊,怪不得两人四处游走这些时间,不见他进账,却带着自己一起吃穿不愁。
曳酒正待回话,却突地眼神一凌,凝神细听了片刻,才复笑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就透露给我了,连着别人也知道了。”
清弦温和地笑了笑,“我相信你,自然也相信你的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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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羽宿山脚下。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我再回山上潇洒些时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和你汇合。”曳酒嘴里嚼了根胥余丝,懒洋洋地拍了拍清弦。
“好,等我回家复完命,就来寻你。”
“不会很久吧,”曳酒扁了扁嘴,“我一个人很无聊的。你上次不是说你家里人催着你成亲吗,这次回去不会趁机绑了你直接送入洞房吧。”
清弦失笑,“你放心,若是哪一日我成亲,定然少不了你的喜酒。”
“切,我才不担心你偷偷成亲呢,”曳酒突然凑到清弦跟前嘿嘿一笑,“不过说起成亲,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上次那个毒舌的疯丫头,人家可是追了你一个月呢,后来她伤心回家的时候,你不是还不放心人家,拉着我偷偷护送了一路吗。”
清弦闻言将脸一板,从腰间抽出新买的扇子,作势就要向曳酒头上砸去,曳酒忙退后一步,笑着讨饶,“好啦好啦,我知道你那只是君子所为啦。”
清弦这才将扇子复又插回腰间,“你这家伙,当心让别人听去坏了水姑娘的名誉。”
“好,好,谦谦君子,说来你都来了我家了,什么时候请我去你家瞧瞧啊?”
“待我这次回去禀告了父亲母亲,下次便带你去我家坐坐。”
“好啊,我还没见过宰相府呢,诶,对了,记得回家替我和你妹妹问声好,那我们青州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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