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初的原因只是想逃离

第一章 最初的原因只是想逃离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白浮梦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的《道德经》,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落地窗洒落黯淡的光芒,还是下午五点半,夏季的白日总是特别的长,但今天的天色却早已暗了,浓厚的乌云积聚在天上,让人感觉压抑。

风发出‘呼呼’的怪嚎在大楼间穿梭,摇动着一棵棵大树。其中一棵长势很好,枝桠都已经升到了五层楼高,离白浮梦的窗子不远,在风的戏弄下,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白浮梦桌前的落地窗。

‘碰!’

像是什么东西砸落的巨大声响从身后的门外传来,白浮梦的目光一滞,脸上思索的神色淡去。

他皱了皱眉,将头低了一些,似想要努力回到书的世界去。

但是,门外又是什么东西砸落的声音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女人愤怒的大叫声。

“啊!你敢打人!你他妈的在外面找了女人,还生了孩子,现在回来还敢打我?你他妈不是人!”

随即又是巨大的声响传来,还有桌椅被暴力挪动的声音,白浮梦知道那是客厅的红木沙发。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白浮梦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去,想要将门外的声音抛诸脑后,但却事与愿违。门外物品砸落的声音,女子的咆哮声,就好像一颗颗石头砸入白浮梦心中平静的水潭中。

“白浮梦!你老爹打人了!你妈要被打死了!”

白浮梦停下,手掌摁着书本,脸上露出苦涩的表情,眼里满是挣扎与痛苦,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绘着墨竹的铁质书签压在书本上,离开书桌走向房门。

‘咔哒’

随着房门的锁被打开,白浮梦走出房间,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狼藉的客厅,铝制的茶叶罐躺在地上,底部有一个凹陷,看上去是被砸出来的;红木的沙发已经不在它原本的位置上,歪斜的厉害,坐垫上面还有着反转的小凳子。

侧沙发上,一个女人窝在沙发里,旁边站着一个男人,男人正将手放下,似乎是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停下了手,白浮梦看见他看了自己一眼,眼中闪过顾虑。

沙发里的女人见男人停下了手,透过沙发的缝隙看到了站在那的白浮梦,像是有了依靠一般,一把跳了起来,重重地推了一下男人,披头散发,脸上满是愤怒,大声咆哮着。

“你敢打女人!你是人吗!我这辈子还没被打过!你在外面跟女人乱搞生了孩子,回来还敢打老婆,啊!你还是人吗!”

“那个女人,其他人都不要,就你当个宝!你同学都睡过她!一个破鞋!你抱着当宝!啊!”

男人没有回答,反而是看向白浮梦:“你看看,她说的都是什么话。”

‘又没说错。’白浮梦想着,但却并没有说出来,默默走到了墙边,将地上的铝制茶叶罐捡起,放到了桌上,又把沙发上的小椅子拿起,放到地上。

“我说的有错吗?啊!本来就是一个破鞋!你也当宝!还要回来跟我离婚,你是人吗?她当年去单位告你重婚你忘了?不是我帮你你连工作都没了!你现在要跟我离婚?啊!”女人似因为白浮梦的出现而有了底气,咆哮得更大声了。

“小声点说话吧。”白浮梦坐到小凳子上,感觉心神很是疲惫。

“我什么小声说话!”女人听到这话更加愤怒,一巴掌对着男人挥了过去;“他打人啊!”

“喂!“男人快速地挡住女人这一巴掌,很是愤怒,瞪着女人,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但还是忍了下来,余光扫过白浮梦,坐了下来低着头,没有说话。

但女人却不想放过他,依旧咆哮着“我这辈子还没有被人打过!我父亲都舍不得打我!啊,你敢打我!”

“儿子不出来你是不是要打死我!”女人说着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而此时男人因为低着头,没有马上发现,虽然还是很快闪了过去,但女人的指尖还是划到她的脸颊。

顿时男人猛地站起来,好似择人而噬的野兽,目露凶光,女人顿时被吓到,后退半步跌坐在侧边的沙发上。

“老爹。”白浮梦开口喊道,声音低沉,十六岁的面容还带着稚嫩,但此刻却很是冰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散发出来。

男人看了白浮梦一眼,终是没有什么动作,又坐了回去,只是这次离女人远了一些。

“看到没有,他在外面乱搞回来还要打人,难怪你的那些朋友都说你是渣男,我还为你说话,想着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渣男!渣男!”有白浮梦撑腰女人喊的更大声了。

“你好好说话行不行。“白浮梦捏了捏眉心说道。

“我好好说话?是他打人啊!那你让他让我打回来!“女人说着又是一巴掌挥过去。

“喂!”白浮梦顿时大声喝道,男人自然不可能让她打,躲过了这一下,女人见白浮梦大喝,也没有继续打,坐了回去。

“是,我打你是我不对,”男人这时突然说道:”我向你道歉。“说他了起来,对着女人弯腰鞠躬:“对不起。”

但女人却反而更加愤怒,坐在沙发上大吼:“你不要看儿子在就假惺惺,啊!追着我打,你很能耐啊,在外面乱搞回来打老婆!”

“不能过就离了吧。”白浮梦突然开口道,目光看向窗外。

雨已经不下了,天色依旧阴沉,乌云低的好像抬手就能碰到。

“好好谈谈怎么离吧。”白浮梦将目光收回静静地说道。

顿时,男人跟女人都沉默了,男人坐了下来,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窃喜,女人则是愣愣地看着白浮梦,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过了一会,男人抬起头,点起一支烟,顿时让白浮梦皱了皱眉。

“那就听儿子的吧。”男人说道:“我本来也是想跟你坐下来好好谈谈。”

女人这时也回过神来,又吼了起来:“你什么想跟我好好谈谈,你从这里追着我打到那边啊!”

‘又回到原点了。’白浮梦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真的不想参与进来。

“既然他这样,就让他走吧。”白浮梦说道。

女人看向白浮梦,眼里闪过苦涩,但很快就被掩盖:“好啊,把这个房子剩下的房贷还掉,再买一套以后给儿子做新房,还有把车买了,然后就滚吧。”说完就把头别过去。

“你这是狮子大张口,别做梦了好吧,掉钱眼里去了。”男人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什么掉到钱眼里去了!”女人猛地回头,瞪了一眼男人,又对着白浮白浮梦说道:“他刚刚明明都答应要给你新房的,车子也是本来就说了的,房贷更是最早就说好了的,现在又说做不到,他就是想拿着钱去那边跟那个骚货过好日子!”

‘他或许真的有一点这种想法,但也确实是没有钱。’白浮梦心里清楚,父亲是有能力完成母亲这要求的,但是基本也要把身上的资产花的所剩无几,母亲算的比谁都清楚。

“儿子,”男人看着白浮梦,脸上写满了真诚;“老爹已经老了,赚不来钱了,是真的没能力再给你置办一套房了。”

女人在一旁冷笑着;“做不到也行啊,净身出户啊。”

白浮梦眉间皱得更深了;“你不要这么说,好好谈,他如果身无分文在街上捡垃圾我能不管他吗?不一样要养。”

“你还养他?”女人不可置信地喊道:“他既然要去那边过好日子了你还管他做什么!”

“难道有一天你在街上捡垃圾我就不管你了吗?”白浮梦捏了捏眉间,感觉头有些痛。

“我不要你养!”女人毫不犹豫地喊道。

‘你不要我养我就可以不养吗?赡养父母是孩子应尽的职责,我如果真的看你们在街上捡垃圾还视若无睹,我还算人吗?怕是天都容不下了,要降下惩罚。’

“你看看她,简直是不可理喻。”男人说着看向白浮梦;“儿子你陪我下去走走吧。”

白浮梦蹙眉,现在这情况他怎么可能抛下母亲一个人在家里,母亲远比父亲来得脆弱,他自然要先把母亲安抚好再说。

“你先下去吧。”白浮梦对男人说道。

男人见此,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外套穿上,向着大门走去,手按上门把手时,男人停了一下,回头看去。

白浮梦低着头不说话,女人也把头别向一旁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男人再次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即开门离开了。

男人离开后,客厅里一时还保持着沉闷的寂静,女人看着窗外不说话,胸膛起伏着,显然心中还是怒不可遏。

白浮梦也低着头,想要开口,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他如今却在拆自己父母的婚,想到这不禁心头苦涩。

可强撑着又能如何呢?这个婚姻早就结束了,父亲常年呆在另一个房子里,几乎是独自生活,哪怕回来也只是睡在客房,与母亲更是几乎没有什么交流。母亲也一样,嘴上说着不在乎父亲去看那个女儿,却时时监控着父亲的行踪,手机还绑定着父亲车子的信息,一旦父亲的车辆停留在那个女人的家附近时,她就要或是发消息或是打电话来跟白浮梦说,连心里都变得有些扭曲,不再经常出门,回到家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开着电视,眼睛虽然看着屏幕,目光却是涣散着。

而处在两人之间的白浮梦是最难受的,一边是母亲,一边是父亲,他选择哪边都不对,这么多年来,他甚至想过如果自己没出生就好了。

‘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儿子,”白母回过头看着白浮梦:“你真的要我们俩离婚?”

白浮梦在心底叹了口气说道:“你是留不住他的,又何必两个人互相折磨。”

“我没有想留住他,我是为了你才一直坚持着。”

‘又来了,’白浮梦在心底说道‘接下来该说’我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完整的家,怕以后你找女孩子,对方家长嫌弃你父母离过婚’吧。’

“我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完整的家,怕以后你找女孩子,对方家长嫌弃你父亲离过婚。”

‘果然。’白浮梦在心底笑了笑,这么多年来白母每一次都是一样的话语,他都会背了。

白浮梦看了看窗外,眼里流露出疲惫:“我们家现在算是一个完整的家吗?”

白母沉默了,很快又说道:“至少让你结婚的时候父母都能上台,你看你表哥结婚的时候,他父母离异只有父亲上台说话,多难看。”

‘难看吗?老哥恐怕只有觉得难受吧。’

“离了吧。”白浮梦再次说着对上白母的双眼;“我累了。”

白母愣了一下,儿子此刻身上竟透露出一股迟暮的气息。

这么多年来,白浮梦夹在两人中间,母亲打来的电话,十句话九句都是‘你爹在哪里?’‘你爹又去那个女人家了’,对于自己的关心问候越来越少,甚至进入高中以后,再也没有一句了。回到家也是在不断说着父亲的坏话,‘你爹藐视重婚罪’‘一个人吃两家饭,他就是个渣男’‘他怎么能安稳地躺在那个女人旁边,他不恶心吗’‘那个女人谁都睡过,谁都不要她,烂的很,就你爹当个宝’。

白浮梦该怎么办?为了安抚母亲说父亲的坏话吗?为人子,骂自己的父亲?他做不到。

而父亲也差不多,与他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说着母亲的缺点,说着和母亲已经过不下去了。

对一个少年说着家庭已经不能继续存在了,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可白浮梦早已习惯了,还要冷静地安抚,就好像把心丢了出去,感受不到痛苦,感受不到那份撕裂感,像机器人一样搜索分析着最适合说的话。

‘我都是为了你才维持着这段婚姻。’

这是他这么多年听过最多的话,不仅是从父亲母亲两个人的嘴里。还有叔叔、婶婶、姑姑、奶奶、舅舅、舅妈、外公、外婆,以及父亲母亲双方的朋友,他们都说过。

‘如果我不在了,是不是就好了,就不用互相折磨了。’白浮梦想过不止一次。

这种时候,是小说与漫画拯救了他,那些故事里,主人公有讲义气生死与共的兄弟,有不离不弃相濡以沫的爱人,还有疼爱自己美满的家庭。

白浮梦把自己代入一个个主角,去感受那自己不曾拥有的温暖。

“那就离吧。”女人坐回了沙发上,与平日里一般地躺下,头别想了一旁,不再让白浮梦看到脸庞;“跟他说把房子的房贷还了,车子买了,还有新房的首付交了,我就跟他离,剩下的一百多万你就自己努力去吧,我也不管了。”

“还有他打我这一巴掌的医药费。”

白浮梦看着女人片刻,叹了口气,走回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白浮梦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好似全部被抽走了,轻轻地靠在门上,不敢太重,怕响声被母亲听到。

房里没开灯,虽然是五月的下午,但外头因为下雨而黑压压的,房间里也暗暗的,但这却反而让白浮梦觉得舒服。

如果能就这么坐在地上,静静地聆听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多好。

但现实并不能让他现在休息,他走向衣架,手里滑动手机拨打父亲的电话,手机传来正在呼叫的‘嘟嘟‘声。他脱下身上的睡衣,拿起衣架上的一件牛仔衬衫穿了起来。

电话通了,传来父亲的声音。

“儿子。”

“你在哪?”白浮梦穿好上衣又去拿衣架上挂着的裤子。

“在楼下的公园。”白父回答道。

“我现在下来。”白浮梦说道。

“好,我在这等你。”

说完,电话便挂了。

白浮梦穿好衣服整了整,转身走向房门,把手伸向门把手,即将摸到时顿了一下,随即抓住缓缓地将门打开。

走到客厅,母亲侧躺在沙发上,背对着白浮梦,手里拿着手机,好像正在跟谁发着消息。

‘多半是给姑姑、婶婶以及她的那些朋友吧。’白浮梦心里想着。

母亲是个脆弱的人,藏不住话,受了委屈如果不说出去感觉自己就会炸掉一般,所以基本跟家里有关系的人都知道父亲出轨在外面生了孩子的事情。或许是因为这件事觉得父亲人品不行,又或者是因为母亲老师打电话给他们抱怨着同样的事情,如‘祥林嫂’一般,让他们心生厌烦,已经好几年,没有父亲、母亲的朋友来家里了。

至于白浮梦的朋友,家里的事让他身心疲惫,每天上完课往往还要应付着母亲的电话,早已没精力如正常的少年一样欢快地在操场上奔跑,在同学眼中,他只是个阴沉的怪异少年,自然没人来和他做朋友。

‘我有多久没有笑过了?’白浮梦突然想到,沉默片刻,咧了咧嘴。

“我出去一下。”白浮梦看着母亲说道。

并没有回应,白浮梦也早已习惯了,径直出了门。

外边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但是天色依旧很暗,随时有可能继续下雨。

白浮梦拿了伞,走在小区里,他们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下雨过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青草与泥土的芳香,若是平常,他定然会大口呼吸,觉得心情舒畅,但今日只觉得内心沉重。

走出小区,来到小区的后面,远远地就看到父亲站在桥头,抽着烟,看向远处,目光空洞,脚下丢了七八支烟头。

白浮梦走近,白父看了他一眼,向着公园的走道走去,白浮梦与他并排,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走着。

许久,公园第二个阶段的路已经走了一半了,白父才开口。

“我打你母亲是不对的。”

白浮梦沉默,父亲经常反思自己的行为,但是他脾气火爆,往往到了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白浮梦也经常说父亲哪些事上做的不对,父亲总会很虚心的接受,但是改不掉,他就是这个性格。

“但我实在是忍不住了。”白父又继续说道。

白浮梦还是没说话,但是心里却很明白,他虽然在房间里看书,但母亲那疯狂的大叫她想听不到都不行。

“你同期的同学,大家都是在单位里上班的,人家现在拿的工资是你的两倍,你看看你。”

父亲是当年的是高考状元,八几年,上大学都很少,何况是高考状元。父亲一生高傲,又怎么受的了这样的话,何况那些人曾经都是父亲的手下败将。

父亲刚到单位的时候,就凭借着惊人的才华,得到了院长的赏识,破格提拔为总经理,那时候他同期的同学却只能在工地踩着泥水受着冻,父亲对他们来说是需要仰视的存在,目光中满是羡慕。

但后来,父亲外面的女人为了得到父亲,到公司告父亲重婚。

父亲的公司是国企,对违反国家法律是绝不姑息的,最后虽然免去了被开除的下场,却也离了总院,调到了分院,说是分院院长,手底下却没有一个人。

“你刚才跟你母亲说的怎么样了?”父亲又问道,目光里藏着一丝期望。

白浮梦看了他一眼,低头看了看地面,沉默一会才说道;“母亲说,你把房子房贷还了,车子全款买了,新房首付付了,就跟你离婚。”

父亲一听,神色一滞,脸上露出愤怒,但很快敛去变成忧愁;“他就是把我当成一个赚钱的工具,老爹哪里还有这么多钱?我有多少钱儿子你还不知道吗,我都给你看过了。”

“还得靠你劝劝她了。”

白浮梦眉头一皱,心中生起不快,哪有让儿子去劝自己母亲离婚的;“老娘是不会松口的。”

顿时白父满脸苦恼;“那该怎么办。”

白浮梦心中越加不快,声音都不由得冷淡了些;“你现在要么满足母亲的要求,要么就只能暂缓,等母亲想开,松口,但等她松口没个几年是做不到的。”

白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想让儿子去劝说妻子,眼下儿子这么说那就是暂时没有什么办法了,不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两人走着,过了公园的第二阶段,进入了第三阶段。

“儿子我们坐一会吧。”白父突然开口说道。

白浮梦停住脚步,看了一眼父亲的膝盖,点了点头,拿出纸巾擦了擦,两人就坐在路道旁边的花坛上。

白父一坐下就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同时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膝盖。

白父喜欢爬山、徒步,曾步行一整天从隔壁市爬山走路回来,后来因为运动量太大,膝盖间的润滑液消耗光了,磨损了半月板,现在不能再长时间走路了,走久了就会痛。

白浮梦看着白父的膝盖,想父亲当年何等风光,院里四个车位,三辆公车,一辆私家车,私家车就是自己家的,还是第一个买大哥大的,还有一辆价格不菲的摩托车,被所有人仰视羡慕,纵然后来因为那件事被调到了分院,却还是豪气不减,依旧在n市打拼出了一片天地。

当初来到f市时身上只有一百六十块,靠着自己一步步打拼,如今拥有三辆车,两套套房,乡下还有两栋楼,如今却被赶出家门,多么凄凉。

想到这,白浮梦心里的不快不由得散了,生起对父亲的同情。

白父一根烟抽完,又点了一支,吐了口烟说道;“我等下就直接回n市吧,你母亲是个善良的人,等下肯定还是会煮我的饭的,但我是个要脸面的人,弄得这么僵,坐在那吃饭多么难受。”

“你等下回家陪你母亲吃饭,安慰她一下。”

白浮梦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两人起身,向回走去。

到了停车场外,白父对着白浮梦说道:“你回去吧,我就走了。”

白浮梦点点头,道:“开车慢一些。”

“知道。”白父点头,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随即说道:“你回去吧。”

白浮梦知道父亲还是想让他劝劝母亲,但他真的不想管这件事,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去。

他不知道身后的父亲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他只觉得很疲惫,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好好休息。

回到家,客厅里没有开灯,暗暗的,感觉有些冰冷,白母还是躺在沙发上,旁边放着一摞纸团。

白浮梦低头沉默了一会,随即抬头开口问了一句:“晚上吃什么?”

“锅里煮了饭了,你自己吃吧。”白母头也不回地说道。

白浮梦看了她一会,走向厨房。厨房的高压锅上残留着米汤蒸汽留下的痕迹,高压锅的压力凸起已经凹下去了,显然锅里的压力已经减小到可以打开了。

白浮梦打开锅,如他所料是白米粥,但量却只有一人份的。白浮梦沉默了一会,拿碗盛起稀饭,静静地坐到餐桌上吃了起来。

“那个渣男回来打人!”

白浮梦抬起眼看去,白母侧着身子拿着手机在打着电话。白母是个藏不住话的人,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一定要说出去,不然憋得慌,白浮梦曾多次说家里的事不要跟外面的人去说,毕竟‘家丑不外扬’,可并没有什么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家里的事。

一开始白母只跟一个人打电话诉说,但是每次都是同样的内容,时间久了,人家也有自己的事,而且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每次都是相同的,听着又不高兴,还要费心安慰白母,渐渐地也就不接白母的电话了。

这个时候白母就换一个人打,打到人家也受不了了不接了的时候再换一个。白浮梦初中三年,白母把能打的人都打了个遍,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人接她电话了,只剩下家里的几个要好的亲戚。

“是啊,他就是欺负我们母子善良,他这种人我儿子还说要管他。”

白浮梦的筷子顿住了,随即继续扒拉着饭菜,就当作没听到。

“有什么好养的?这种人渣还管什么?让他死外面就好了!”

“我不是为了儿子我早就跟他离婚的,儿子都不懂的,还傻傻地说要养他。”

“他说我天天浪费钱买保线,呵,老公这个样子我不买点保线老了没人管我怎么办?儿子也傻,居然也跟着他说我,我死了那些钱不都是留给他吗?”

‘我难道要天天盼着你死吗?’白浮梦在心里反驳。

现在这个社会人人都买保线,买保线也没什么,以防个万一。但一般买买人身、车子,一些可能遇到的线就好了,白母却每年花大几万去买一个重疾线,重度伤残才能赔,要交二十年,提前也拿不出来。

“儿子他一点都不懂事!都不知道帮助弱者。”

白母滔滔不绝地在抱怨着,好似在跟电话那边的人说,实际上白浮梦又怎么不知道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白浮梦只觉得放进嘴里的饭菜好像变成了蜡做的,难嚼无味,难以下咽,煎熬无比,随即也不顾稀饭多烫,快速地吃完放下碗筷对着打电话的白母说道

“我出去一下。”

说完也不等白母回应就快快地出了家门。

门口没有开灯,门关上断绝了仅有的亮光,让电梯间黑黑的,但白浮梦却感觉很舒心,也不去开灯,就在黑暗中拿出鞋子,坐在门口的矮柜上穿了起来。

穿好鞋,白浮梦看着家里的红漆木门,愣愣地想到‘别人都是在外面累了,快到家了舒一口气,还在家门口就觉得安心。但回家对我来说却比在外面做任何事更加得觉得疲惫,我倒宁愿一直住在宿舍里。’

白浮梦起身,按下电梯,转头看到门口摆着的雨伞,天色还是很暗,现在虽然没有雨,但看那阴沉的乌云,想来随时都有可能降下暴雨。

可白浮梦盯着雨伞一会,却不知道怎么想地,并没有拿伞,直接进了电梯离开。

傍晚六点的小区很安静,大家都回家了,一家家的灯光亮起照亮还没亮起路灯的小区,炒菜的溅油声从各家传出,还混杂着电视声跟人说话的声音。

白浮梦抬头看向一家窗户,愣愣地看了许久,收回目光,低下头,又抬起头,快步走出了小区,他不想留在那里。

街上要比小区热闹些,很多人才下班,正陆续向家赶去,路边上的饭馆坐满了人,老板的吆喝声,食客的交流声混杂着传来。

白浮梦静静地走着,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扫过街上各个地方,心中空荡荡的,什么思想也没有。

‘啪叽’

脚下的一块路砖突然溅起污水,浇在白浮梦的鞋背上,立刻就渗透了进去,冰冷的感觉传来。

路上经常有这种情况,路砖松动了,雨水渗了下去,积在砖底,路过的人不知道,一脚踩下去,底下的水就溅起浇湿鞋子。

这种情况白浮梦也遇到过好几次了,早就习以为常了,但今天却愣愣地看着被打湿的鞋子,心里哪里好像传来声响,委屈如海浪般冲了出来,眼里控制不住地流出泪。

白浮梦一愣,连忙擦去眼泪,慌张地环顾四周害怕被人注意,随即快步向着路另一头的公园走去,一头钻了进去。

诡异的是,在他进入的瞬间,公园的大门似水面一般泛起了一道涟漪,但却没有任何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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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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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最初的原因只是想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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