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生子当如沈千钧
退兵的号角呜呜地响起,布置在两翼地骑兵见追击无望,又有城中出兵接应,只好顺着号声,跟随中军退回甘州大营。
不知为何,今年的冬天格外地寒冷,大雪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半月有余,甘州城外近百里的土地,都是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衣。
小腿深的积雪早就被军中士卒清理干净,这就是辎重营都尉任万深得贺锦器重的原因所在,若是在上任都尉手中,恐怕这时的甘州大营还是一片白地。
方怀义揣着手围着火炉子,嘴里一口接着一口的热马奶,看着单岷连大氅也不披,就揭开帘子看着看着风雪灌进帐篷,不由冷地一哆嗦,好奇之下走到单岷身边。
营帐之间的空地上,沈青穿着一身单衣,拿着两个黝黑的石锁呼哧呼哧地耍着,指甲大地雪花落在沈青身上,很快就被体温化成了一团雾气。另一座帐篷里的丫头沈小白被一件棕色大氅裹得严严实实,挣出小拳头为哥哥叫好。
看见丫头的可爱样子,方怀义表情也是柔和了下来,恰逢乱世,又在军中,丫头的存在确实是为众人带来了很大的心灵安慰。
又看着仅仅只是穿着一身便服地单岷,由看着远处呼哧呼哧的沈青,心中不由腹诽:
「二三子非常人。」
沈青拿了一功,尽管过程中着实是让一众将军都尉心惊胆战,但是将明军仅有的一支重骑兵打残,这实打实的的功劳,可也是实实在在白纸黑字被方怀义写在了军功簿上。
谁让沈青如今归自己麾下呢,方怀义看着不远处龙精虎猛,拿着两个大石锁呼呼的沈青,心里不无得意,自己可是得了一员福将,首战虽然战败,但是明军重骑的覆灭却也是让方怀义只是得了贺锦几声训斥,再无其他。
单岷对此倒是见怪不怪,自己与陈镜山两人调教出来的弟子,为人处世怎样,心里又是什么一副德行,自己当然是清楚的紧。
果然,见单岷与将军方怀义待在帐内,沈青扔下石锁,颠颠儿地跑了过来。
「单叔,听说大帅之前来看过我?」
沈青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雪地里,即将褪去青涩的眼睛忽闪忽闪,也就是对单岷陈镜山二人,沈青才能够做出这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沈青昏迷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是醒了过来,贺锦带着众人探望一番后便是匆匆离去,陈镜山还在贺锦帅帐里边没有回来。
方怀义挤开单岷,将沈青带到帐篷里边,玩味道:「大帅可是夸你家单叔生侄当生沈千钧呢。」
一旁的单岷一听这话脸都黑了,「生侄当生沈千钧?」
这是叔叔能生出来的吗?
「沈千钧?」
沈青不禁疑问起来,对着单叔所说,指的无非就是自己。
「哈哈,你可知昨日与你等厮杀那支骑军?」
方怀义笑问道。
「方叔,我只见那支骑军骑士都是全身铁甲,战马也是半身具状,战力强悍。」知道方怀义曾经也是父亲的生死好友,沈青也不避讳。
就是自己那一旅不到一炷香的厮杀,顿时就是减员过半,如何将这些战死士卒的战功报上去,沈青已经头疼了一晚。
「那可是在这西北威名赫赫的镇夷铁骑,与那辽东的关宁铁骑齐名,我军之所以大败,莫不还是因为这关宁骑兵曾经将那些军中老人杀破了胆子,不敢与之交锋,一见重骑冲阵,都是没了胆色。」
闯军之中骑将匮乏,大都是农民出身,方怀义不忿也不是没有原因。
「故此...」方怀义见沈青喊自己方叔,遂而卖起了关子。
「故此大帅为你赐字千钧。」单岷翻了翻白眼。
贺锦一介屠夫,起的字自然都是从那话本之中看见,可能是见沈青最后力挽狂澜,救军情于万钧,这才起了这么一个表字。
方怀义这才想起之前几回军议,贺锦手中都是捧着一卷话本,还被贺锦赞叹虽为话本演义,实为史学兵书。
「那公孙捷生提面如靛染,目晴突出,身长一丈,力举千钧。」——《东周列国志》
想必是贺锦看到了哪里,随兴为之,单岷心中一叹,不过与沈青当时那副勇猛拼杀的模样倒是相符,仔细想来在这劳什子世道,比陈镜山为沈青准备的长生反而是要贴合许多。
「我有表字了?」沈青可不在意自己的表字是谁来起,陈爷爷为自己准备的长生二字自己早就知道,沈青沈长生,怎么听怎么别扭,怎么念怎么拗口,贺锦所赐的千钧二字自己倒是颇为喜欢。
大明朝的男子若是没有表字,不论是与人交友还是行事,都是以家中长辈名义来为自己作为凭证,除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一般的事情旁人就算怪罪也不会怪罪到小辈身上,而是带着错者去寻家中长辈。
有了表字,既是说明沈青已然成人,二来又是让一直不想依赖在陈单二人的羽翼下的沈青有了自己承担的名头。
理学传承至今,忌讳的就是不合礼法,沈青受陈镜山影响虽然不屑,但是世人公认,理学影响力可见一斑。
知道了贺锦所来为何,沈青又是不禁开始调笑单岷起来,沈青性子跳脱,两人实为叔侄,彼此相处确是如同兄弟一般。
「单叔,你都没有给我找个婶婶,哪里来的生侄?」
不再练功,觉察到冷意的沈青跟方怀义一样,围在火炉子旁边,手里拿着一碗热乎乎的马奶。
「噗。」旁边的方怀义一听,顿时就将口中的马奶喷了出来,迎面正好喷到单岷脚上。
「滚回去穿你的衣服,军营之中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单岷顿时恼怒起来,嘴角抽搐,特别是见方怀义这个知情人憋着坏笑,气不打一处来,看样子沈青是戳到了软肋,将沈青赶了回去。
中军帅帐,贺锦送走了陈镜山,见着铺在桌案上的青海地图,眉头紧皱,又见桌案一角放着的信纸,不由哀叹一声。
一行娟秀小楷:「爹爹,女儿听说军中苦闷,这就赶来陪您。」
落款,
潇潇。
「生女不生贺潇潇啊。」贺锦看了信纸,好像是要比之前与陈镜山的商议更加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