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一天周杭和周苏也是跟昨天一样,早早上山去收柴,等到了雨季,就不能够上山了,所以周家兄弟俩要在这几天把柴火收集够。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大山,将山林打造成仙境一般,这样的早晨很静,静到只能听见树叶相互刮擦的沙沙声。
“哥,”周杭打破了宁静。“齐坤哥他说啥时候带齐悦走了吗?”
“这个…”周苏捡起地上的树枝,说道:“应该是这两天吧。”
周杭不再追问,继续干活。心中却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临走前去见齐悦一面。
时间来到了中午。
午饭后的时间是周杭现在难得的休息时间,所以周杭急忙吃完午饭,拜托哥哥周苏刷碗,自己跑向了齐家。
“二哥干啥去了,今天吃饭的时候看起来这么急?”周沪问周苏。
“他,他去办重要的事儿去了。”周苏站在碗池旁洗碗。
周杭一路小跑,经过了老槐树,跨过了小河沟,经过了稻田,终于来到了齐家,周杭吸了一口气,便敲响了门。
“有人吗?”周杭大声喊
“吵死了,干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吓坏了周杭,周杭壮着胆子问道:“齐…齐悦在家吗?”
“齐悦跟我爸他们上镇上了,你小子谁啊。”里面的男人打开门,“这不周小杭吗?”
周杭打眼一看,这人是齐坤,齐家长子,四年前离开顾江镇到外地发展。
“好久不见啊,坤哥。”“是啊,我走的时候好像和你一样大。”坤哥感慨道。
“别站门口了,快进来,你大伯他们陪我妹上镇上了。”
周杭跟齐坤进了屋,屋的外观和谷村中大多数的房子差不多,但屋里的内设却别有洞天。桌上摆这零零散散的物件,看起来很是精致。
齐坤看周杭对桌上的物件入了迷,便说:“这是电脑。”
“啥是电脑。”
“一种…办公用的。”说着,齐坤便给周杭展示。
“这…”周杭说不出话,显然是这电脑超出了他的认知,在周杭他们从小在谷村生活的孩子的认知里,这是他们不敢想象的。
“这怎么黑了?”
“没电了,可怜咱村还没通电呢。”
“电?”周杭心想,周杭记得在顾江镇上听别人说过,但是他从来没见过。
“对了,你是来找齐悦的吧。”齐坤收起电脑。
“对。”
“看来周苏告诉你了。”
“嗯。”
“你也看到了。”齐坤给周杭倒了杯热茶,又说:“顾江镇外或者说浒松外的世界是你无法想象的,那的条件,比这好一万倍。”
“一万倍…”周杭小声嘟囔。
齐坤接着说:“这次去镇上就是买准备去辛溪的东西。我们后天就走了,我知道你俩从小玩到大,你可以在这等到他们回来。”
周杭想了想,说:“不了,是时候回去干活了。”
“几年不见,你长大了。”
“外面的世界很美好对吗?”周杭走到门口问道。
“不尽然。”齐坤严肃地说。
这天下午,周杭随父亲与哥哥进行雨季前最后的入江打渔。
“小杭,一会你看一遍我是怎么做的,咱看你哥是怎么做的,然后你自己实际操作一遍。”周长江开展了打渔工作。
可周杭还是孩子,当看见了电脑那新奇玩意儿面对打渔这枯燥的工作根本打不起兴趣,在父亲和哥哥的示范后也没有很好的完成任务。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父亲怒了,周苏连忙帮弟弟说话:“爸,杭还小,别那么急。”
这天晚上,周杭睡不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要离开了,去外面的世界,自己却只能呆在这小破地方,可能会呆一辈子。想着想着,眼泪掉下来了。
周杭走出房门,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江边,他往向江的那一边,月光照耀江水,江水反映明月,柳树屹立在江边抚摸着江水。
周杭仔细一看,柳树旁有个人!周杭慢慢走近那人,居然是齐悦!
“齐悦?你…你怎么……”
“看看这的风景。”齐悦打断了周杭。
“我马上就要走了,一会就见不着这的景了,也见不到这的人了。”齐悦黯然伤神。
“听说你今天来找我了,有什么事吗?”
“你…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今年过后我爸妈也要去,也许就…”齐悦淡淡地说
“我想…想知道你啥时候走,我想送送你。”周杭接着说,“后天我回去会去镇上送你的。”
“一定要来啊。”
“一定会的。”
齐悦向家的方向走去,突然回头对周杭说了一句,
“我会想你的。”
齐悦回家了,周杭呆呆的站在原地,站了好久。
“我也会想你的。”周杭说。
突然周杭感到下起了雨,便跑回了家。睡着了。
这雨越下越大,但周杭不知道的是,周沪也没睡,当周杭跑出去的时候,周沪刚刚结束今天的学习内容,也跟了上去,周沪目睹了全过程。
大雨一直在下,到了第二天也未停,周苏对父亲说:“雨季到了。”
“是啊,咱们家终于能轻松一点了。”
这一天周杭百无聊赖,冒雨出去,没多久就到了老槐树,他坐在一旁的巨石上,聆听这雨的歌声。
远处划过一个大船,周杭忽然想起,那是白昊和刘千他们,如果自己不退学,今天也在这艘船上。
周杭感受到了孤独。
很快到了齐悦离开的日子了,雨滴伴这齐家竹船离开,齐悦和哥哥齐坤在船上,齐坤正想齐悦讲这一路的注意事项。
雨天的顾江丝毫不逊色晴天,水天一色的朦胧面而来,江很静,静的只有兄妹说话的声音和雨滴轻轻滑过水面的轻细声。
很快,齐悦来到镇上,跟着哥哥定了火车票,这是齐悦第一次坐火车。
兄妹二人登上月台,齐悦回头望向人群,却没有想见的人。
“走吧。”齐坤说。
“嗯。”齐悦回应道。
齐悦在车门口再次回望,仍然没来。
齐坤把行李安顿好了以后,带妹妹找了下座位,让齐悦坐在了窗边。
火车开了。月台上还是没有想见的人。
汽笛声响着,火车进了山洞,山洞外会经过谷村,齐悦以前就在这看着火车驶来驶去。她还发现,车厢最后一节的一个窗户没有玻璃。
齐悦向窗外望去,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那个她曾看火车的位置。只见那人摆出再见的手势。
齐悦急忙开窗,却发现打不开,便跑到车厢最后一节,大声呐喊。
“再见!周杭!”
雨仍然那样,既不大也不小,水珠从头留下,不知是泪还是雨。火车已经过去了,把齐悦齐坤带走了,把周杭细腻的思绪也带走了……
不知过来多久,周杭才离开,当他到家时,身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干的。
雨季对周家来说是最轻松的一段日子,这时候父亲会开展他的业余爱好——木工,用木头雕刻一下装饰品或家具。母亲还是老样子,哥哥周苏会负责接送弟弟。而周杭以前会和小伙伴们瞎玩,弟弟周沪则认真学习,有时会上他的小伙伴家玩一玩。
“快,把衣服换了,你是掉水里了吗?”母亲说道。“周沪明天就开始上学了,你哥天天接送你弟太麻烦了,况且你弟也经不起折腾,我和你爸在学校给办了个住宿。”
“那不挺好的。”周杭随意回应一句。
周沪上学的那天全家人一起送他,在去往学校的路上还看见了镇长,周杭想起来前几个月,镇子与刘千父亲刘天因大坝的事而发生争执。原因很简单,镇长到大坝视察时提出要重修,而村里主修大坝的刘天就不愿意了,刘天相信自己修的大坝足够结实,没有马上就换的必要,但就因为刘天的脾气有点臭,镇长当天也反驳了几句,刘天便气的破口大骂。这一骂后,本该当月修的桥便不了了知了。
周沪跟所有人都告了别,一家人便离开了,周沪从小就懂事,家里人对他很放心。反观周杭,他从小因做错事儿可挨了不少打,但他也没啥怨言,因为周苏每次都在周杭挨打之后告诉他挨打的原因以及父母的多么不舍得。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周杭起初很不习惯这平静无聊的日子,但时间会冲淡一切,他逐渐习惯了平静的日子。学会了感受孤独。
周苏在失去接弟弟的任务后便去看村中老人下棋,有时还能偷学两招,日子久了,便与他曾经的小伙伴切磋,这大概是周苏唯一的爱好了。
所有人的在雨季中感受生活,周杭也是,没有伙伴们的陪伴,见不到心中所念,也没有特别的爱好,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带个父亲所制的小木凳去那江边的垂柳下远望,这曾是齐悦最喜欢的地方。
雨季很快过去,一家人又忙碌了起来。
只要有闲着的时间,周杭都会带着木凳,去那垂柳之下,不论春夏秋冬。
周杭干活逐渐熟练,就连父亲都称赞他,周杭也慢慢学会了父亲的技巧,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渔夫。
很快过年了,齐家来拜年,并表示等春天就会离开,房子愿意低价转让给周家。
周长江答应了,他准备把齐家的房子给大儿子周苏。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周杭已经记不得在他远望的日子里见过多少白喙鹰。不知不觉间,周苏和周杭已经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周沪也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去浒松上学的机会。
三年后
周杭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便乘船入江,趁着清晨的凉爽来好好大干一场。周苏在父亲买过齐家的地后,负责种田,父亲周长江则反过来进行清晨上山砍柴的活。
周杭今天的状态极佳,收获满满,回到家后,便躺在里屋,自从周沪住宿以后,里屋便成周杭的天地了。
“杭,你去给你哥送几条鱼去。”母亲精心挑选后,选了几条又肥又大的,便让周杭送过去。
“哥,来拿鱼。”周杭呼唤道。
“好。”周苏从田棚里走出来,放下草帽,接过鱼,说:“你现在也是谷村数一数二的渔夫了,真是深得父亲真传,三年前,你还是个小孩呢!”周苏感慨道。
“哥,嫂子呢?”
“她今天估计上镇上去了吧。”
一年前,周苏与隔壁村上一位周苏曾经的同学结了婚,结婚当天二十二岁的周苏十分紧张。现在这房子是他们小两口在住。
周杭闲了下来,来到了垂柳旁,静静地远望,三年来,只要他闲着,就一定在这,父亲还给他在这修了一个小棚。
“好久不见啊,周杭。”
周杭回头一看,原来是白昊白大胆,他现在是顾江镇上有名的建筑师。
“你小子咋回来了?”周杭笑道,然后问:“你们这上学这几个都咋样了,我可想死你们了。”
白大胆告诉周杭,刘千入了镇政府;***当上了火车司机;赵宅做了买卖;个个混的不错。
“走啊,陪我去大坝溜达一圈。”白昊提出建议。
“走吧。”
这大坝在去年再次加固,但周杭隐约感到大坝撑不了多久了。加固大坝的人自然是刘天。
“这大坝建的很不合理,我到时候让我学水利的同学来谷村,把大坝重新搞搞。”
没过多久,白昊就接了个电话,急匆匆的走了。
现在的谷村已经通电了,有的人家甚至有了电话。但这是周杭第一次见到手机,之前也只是听说过。
雨季又到了。
这段时间,周杭轻松了,便整天呆在棚里,看着那悠远的顾江。
突然周杭感到空气异常的闷,空气十分潮湿,这是要下大暴雨?
这是场史无前例的风暴,暴雨冲垮了大坝,囤积的江水喷涌而出,瞬间来到了周杭这,周杭根本来不及跑,水量超乎想象,洪水没过了柳树,狂风在整个顾江镇上呼啸着。
周杭被卷入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