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灰,今天再加两歌。”孙哥走到后台,叼着烟半倚在化妆台边。“不是吧孙哥,你不会以为我的嗓子是铁打的吧!”我咽下嘴里的水吭吭的说。“加两,一一百块,怎么样?”“说话算话哦,不准反悔啊!”“我跟你反悔什么,快去唱就是了。回头加在工资里算给你。”我放下手中的半杯水,为了这两百块干什么不唱。

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一群死人,自顾自的唱了起来。酒吧需要的不是歌手,而是情调。我唱我的,没人会理会,他们该聊天的聊天,该喝酒的喝酒,该开心的开心,该伤怀的伤怀,我的声音只是背景音乐。我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羞辱感从心底慢慢升了起来。悲伤无处释放,我只想今晚这场早早结束。

台下我的斜对面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男人笑眯眯的看着我,我用力的握了握手中的麦克风,咬牙切齿的唱着调子,心里恨不得把麦克风扔到他那张写满愚蠢的脸上。原来生活是这样一件另人无奈的事,原来一切都需要隐忍。心中的怒气怨气和羞辱感不停的冲撞,时间越来越长,时间原来可以被这样无限的拉长。

我跟乐队的第一次争吵就在我无比厌倦的搪塞完那两歌之后暴了。原因是乐队的吉他手李斌与队长小龙在后台提到想换掉贝司,转而让李斌女朋友接任的事。当然贝司手柯仪因病今rì休假。我在一旁喝着水且慢悠悠的说“不能换柯仪。”“为什么?”李斌矛头开始转向我,“这是乐队的事又不是主唱的事,你只管唱你的歌,乐队有变动也不会影响你的工作。”“你的意思是主唱就没有权利表意见么?”“别吵,这事不是还在商量么。”小龙出来打圆场。“商量?柯仪有什么不好?跟乐队弹了两年的贝司说换就换了?他技术不行还是什么?”“我觉得有更合适的贝司为什么不换?难不成你是怕再来一个女的你的地位就会动摇?”“那你告诉我个非换不可的理由?因为她是你女朋友?”“你什么意思?”李斌站了起来。我脖子一歪继续喝我的水。“好了,都在一起干活不要因为这个吵。”小龙面sè犹豫,他与李斌是同乡,结果此刻已经显而易见。

“我没想到柯仪这两年辛苦换来的就是这个,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乐队的事我无权干涉,最好也跟孙哥商量下把我也换了吧,也就省心了。”我将手中的空水瓶轻描淡写的扔了出去,抓起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心中压抑,怒火不停的向上窜,这个人吃人的地狱,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痕迹。或许我应该学会默然的面对,只把自己保护起来,可是我还未学会如何保护,就已经开始跌跌撞撞的在社会上前行。一路残忍的风景,伴随着摇摇晃晃的身影。

难过的想哭出声响,却如死了一般沉默着,忘了该做什么,忘了在做什么,伫立在有些微凉了的夜晚,风就那么轻轻的轻轻的抚摩了我的脸庞。喉咙开始哽咽,我被这沉闷的夜灼的抖,抬手擦了擦鼻子上细密的汗珠,迎面吹来的风拭干了失落的痕迹。整个夜奏出了一曲悲凉的调子,轻轻的浮动在人的脑海里,不由得去想,不由得去听,却除了知了一声接一声外别无其他了。

“姐,你下班了?”天佑老远就冲我扬起了他的手,我勉强的笑笑,我想那笑一定是非常勉强了,天佑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姐,你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没有,我没事的。”我掏出烟,“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也被孙哥从gIgI赶出去了,我该去哪呢?”我莫名的胡言乱语。“啊?孙哥要赶你走?”“傻瓜,没有,我乱说的。只是忽然这么想了。”我吐了口烟,长长的一屡慢慢的散开。“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如果不做保安了以后干什么呢?”他搔了搔头,很认真的说:“我想多赚点钱,然后以后呢,我就自己开一间健身馆,我自己当教练。”我低着头,不忍说出“以你的工资一辈子也开不起来”的话,有梦想总是好的,但梦想终究是梦想,遇到现实便会被碾的粉碎。

“姐,你以后想干什么呢?”“我?我不知道,要是有一天你的健身馆真开成了,我就去给你打工吧,不过我什么都不会干。哈!”我了什么疯,脑海中竟然浮现了他那根本实现不了的场景。

“灰灰。”一辆a6停在我的面前,车窗里一张消瘦的脸。“下班了?顺路送你回家。”“你怎么在这?”我扔掉手中的烟头,充满疑惑的看着天齐。“刚在里面听你唱完歌,就想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回家多危险,我也绅士一回送送我的救命恩人。”他好象丝毫没有开玩笑的说。“你男朋友?”他的目光转向我旁边的天佑。“不是,我弟弟。还有什么叫小姑娘,我都这么大人了,以前也每天自己回去啊。”我不满他的措辞。“呵呵,你再大也比我小吧。去哪?我送你。”我心里盘算着他就算比我大也大不了几岁的样,叹了口气说:“那麻烦你了,我回家。”我转头冲天佑笑了笑,“傻瓜,晚上累了就进去歇着,我先回去了。”“恩,拜拜姐。”他还是一脸傻笑的看不出任何情绪。我上了天齐的车。重重的关上了车门。

“你弟弟看起来比你大啊。”他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今个是吹的什么风,天齐哥竟然开车送我。”我头倚着车窗冷嘲热讽。“你说话还真不是一般的噎人。”“那我该谢谢你夸奖我了?”“看起来今天心情不好,跟吃了火药似的。”“我这样的小角sè心情不心情的不重要。”“怎么了?”“没什么,感觉到世态炎凉变化无常,感觉自己的未来就向这条路一样,或者还没这条路好,起码这路边还有路灯。”“哈!怎么了?不想干你的歌手了?”“我那哪算歌手,整个一卖唱的。”“看来对工作相当不满了,想干点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别了,无功不受禄,你这一帮我不知道拿什么还的起。而且我也不知道除了唱歌我还能干什么。”“我说过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任何事。我没让你还什么。”“天气开始凉了。”“……”

“不请我上去坐坐?”他停了车,头转向开车门的我。“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应该注意点影响吧。”“哎!果然是世态炎凉啊,大半夜的当回司机也不说给喝杯水。”他摇着头,柔软而顺滑的头轻轻的摆动。“刚才还说不用我还什么,这下就利马得还杯水了。”“哈,你果然说话噎人,让我唯一的借口都没法奏效了。”“你借口找的不错,我家可能也就只有水了。如果你说想吃点饭的话那还真的是什么吃的都没有。”

“怎么还跟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啊,你都没收拾。”他笑着坐在我硕大的床上。“上次就已经回答了,没时间,没必要。”我到厨房找水,面对一地上的空荡荡的大桶矿泉水的桶,表示无奈的说:“看来你的借口今天帮不了你了,我家没水。”“那你平时都怎么过呢。”“没什么怎么过,等到天亮了就要水,然后睡觉咯。”“我去市给你买点吃的吧。”他起身。“算了算了,我已经习惯了。你坐会吧。”我掏出烟,盎然无趣的点燃,然后把烟和打火机扔到他旁边。“你是我见过的女人当中抽烟最狠的一个。”他拿起我的烟也点了一根。“切。”从我嘴角出不屑的声音。

“你应该住更好的地方,虽然这样的生存环境让你身上散出一种特别的味道。”“臭味儿么?我家虽然乱了点但也不至于臭了吧!”我揶揄。“不是,我不是指气味,你让我说什么好呢,我真无奈。”他狠狠的吸着烟,决然而冷漠的姿态。“你这个小孩,你怎么总是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呢?”他伸过手揉了揉我喷满胶的头。

心里,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开,落满了每个角落,温热的感动莫名其妙的扩散开。我颤抖的闭上眼睛,眼角滑过一丝冰凉。这样就落泪了么?原来可以如此简单。一只宽大的手掌抚摸过我的脸,停留在泪划过的地方。我所有的坚强土崩瓦解,眼泪扑落扑落的停不下来。

“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别哭。”“乖,别哭。”“我好累,好疼……”我哽咽的只能说出这句话。“好了,乖,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我会保护你,宠着你,别哭了。”“好疼……”他一把揽过我,将我抱在怀里,任我的鼻涕和眼泪蹂躏他的衣服。“不会有人再伤害你,如果谁伤害你,必须踏着我的尸体过去……”“为什么我身边谁都没有了,为什么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还有我呢,别哭了,乖……”

他的怀抱好暖,我们固执的保持着这个姿势,慢慢化解着我记忆深处的梦魇。

他端起我花猫一般的脸吻了下来,那么冰冷chao湿的吻,混着我的眼泪被刻在了生命里。有着烟草的苦涩味,却像定心剂一样安抚了颤抖的我。“别哭了,以后都不要再哭了……”他喃喃的说。

“从现在起你会拥有很多,爱人,朋友,一切你想要的。”“家人呢……”“我就是你的家人。”

眼泪,肆虐在谁的脸庞?

冥冥之中,谁安排了这一场荒唐的邂逅,命中注定,我逃不出谁的手掌?

一声刺耳的彩铃打破了这个世界安静的连接。

他转过身到走廊背对着我接起了电话。我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不愿意再看到其余的一切。

“恩,我知道了,恩,好。”没有多余的话,简单的让人猜不到一丝谈话的内容。我则温顺的坐在床上一丁点声音也没出来。或者说我目前已经没有了思维,正常的脑力运动在我一度热的情况下已经间歇xìng罢工了。

“我有点事……”“恩,知道了。”我打断他的话,我不想迁绊他的脚步。“等我给你电话。”“恩,知道了。”“那,你别给我信息,也别给我打电话,好么?等我联系你。”“……”隐隐觉得不安,但是我还是没有反抗的妥协“好的。”“早点睡。晚安。”他转身出去,关上了门。而我的一句“晚安”也被扼杀在关门声中。巨大的沉默开始笼罩快亮了的夜晚。

妖妖,或许是我做梦了吧,怎么如此不真实?

烟灰缸里还有他抽剩的半截香烟,我努力的眨了眨眼睛。疲倦像chao水一般的涌了过来。我掰着手指头算着工资的rì子,盘算着要买的东西,生活就此忽然变的充满了活力一般,如同被施了魔咒一样变成了另一翻模样。灰姑娘因为有了王子就变成了美丽的公主,或者不是公主,但是却如公主一般甜蜜的快乐着,我虽疲倦却兴奋的睡不着了。

忽然想起卫生间里还泡着我的一堆衣服,叹了口气,趁着现在奋亢的jīng神去洗衣服吧!我对自己说。然后起身到卫生间,拿了个小凳子坐在一边,拎起一件艳红sè的T恤衫揉搓了起来。水是冰凉的,被我慢慢的揉进了自己的心事。一件一件的洗完,出了卫生间现已经天亮了,房间里阳光路过的地方清晰的可以看见灰尘在空气中舞蹈,我伸出手在空气中比画了一下,空荡的味道开始弥漫。

我打电话要了一桶水,估计还要1个小时才能送过来,我已经渴的开始烦躁,到厨房拿杯子接了一杯凉水,伴着铁锈味大口大口的喝进了身体。喝水也可以把饥饿感给喝走,我一打嗝就翻上来一股生涩的铁锈味。我誓以后再也不喝凉水了。我还是不知道干什么,我睡不着,脑袋里处于空白状态,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想过一件事了,而如今事摆在面前,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想,去理解,眼睁睁的看着它生,看着它悄悄的在生命的轨迹中滑行,欣喜惆怅还有一点惊恐的期待,不知道下一秒会生什么,青net似乎又回到了我的身体,世界的sè彩开始一点一点的氲开,然后整个灰sè的世界从一个集中点开始扩散了sè彩,声音,那些寂寞的空气慢慢被挤压然后真空,我开始坐立不安,而那隐藏在某一角的疑惑就那么轻描淡写的被现在的情绪给抹杀掉,它们的萌芽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开始吸收养分准备随时出现与现实联手将一切扳回。虽然清晰的知道了,但是却被刻意的忽略了。那些少了被人疼惜爱护的岁月,像一块吸水的海绵一样,迫不及待的吸取这些年所遗失的空白,哪怕幸福是带着毒药的糖果,也要毫不犹豫的含在嘴里咽下去,失去了,再得到之后,忽然就变得奋不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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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玻璃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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