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南部 第四章——决定(下)
“常立言,老子被你害惨了!”
常家密室,两道人影若隐若现,身材雄壮者便是侯家家主——候应煊,另一人便是常家家主——常立言。
“候兄,事已至此,还是多想想如何脱身吧!”
“你什么意思?”
候应煊一脸不善地看着对面的常立言,内心里对于常立言这条阴险的老狗简直是想要杀之而后快。原本他在常立言的故意隐瞒之下,认为那一批粮食就是送给那些蛮夷部落充当救济,结果最后发现他么的是军粮,而且还是五千山陵卫的!
若是早知道实际情况,候应煊绝对不会接受常立言当初的“蛊惑”,他发昏了才想着去抢夺军粮!
“呵呵…”
看着候应煊好像一只猴子一样在那里上蹿下跳,常立言觉着若武衙役里面都是任由这些人把持高位,那么他们常家也可以做到,而且还可以做得更好!
“不做又不甘心,做了又怕这怕那的,老夫真想不明白,候兄您是如何当上侯家之主的?”
常立言直接就是呛了候立煊一句,如今他们两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言语之间哪里顾得上所谓的“等级尊卑”。
“你!!!”
候立煊被这么一呛,也是顿时羞愧难当,可旋即想到自己是官、常立言是民,自古以来有官怕民的吗?!
“常家主,别忘了你的身份!”
轻描淡写的一句,宛如一盆冷水直接泼在常立言的头上,突然想起候立煊再怎么不堪也是一个官,他只是普通老百姓,自己刚才浪言了!
“候兄请莫怪,老夫方才一时心急,不敬之处还望海涵!”
候立煊也仅仅是拿捏一下罢了,毕竟双方如今都是“共犯”,还是和气商量一下如何解决军粮之事更好。
在常家密室彻夜逗留,终于和常立言商定完对策。
候立煊只觉着比在武衙役的官府里办公还要艰辛,他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谋划之人,此次和常立言合作抢占军粮,也是贪心在做怪,事后却又害怕会泄露,瞻前顾后、大事难成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刚走出常家密室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却是发现自己的护卫竟然全身被绑,他原先没看见还以为是护卫去解手了。
“候班头,天都没亮,您这是打算去哪里呢?”
“什么人?”
说时迟那时快,候立煊对于危险的感应亦是迅速,立即抽出自己腰间的苗刀,做出防备之状。方才说话之人见此,也是哂笑一番,低声说道:
“若是我想要杀人,候班头觉着自己刚才还能反应过来吗?”
候立煊默然,在来人悄无声息便潜在马车里开始,他就意识到自己并非是来人的对手,只是他不敢放松,谁知道来人会不会突然暴起?
来人似乎也没有心思继续逗弄候立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候班头,我家公子有请,还望赏脸!”
“敢问阁下的公子是何人?”
“候班头去了就知道!”
“请!”
候立煊没有拒绝来人的强请,而是顺从地进入马车内,至于他的护卫已经被解开束缚,继续充当马夫在前面驾驶。
来人自是萧石宝——萧元曜的书童。
昨夜和三位兄长一夜“放纵”之时,萧元曜得知常家和侯家联合暗中劫取军粮,便是去找来了关于两家的资料,翻阅完毕之后,心中顿时有了一个想法。
从绣衣卫那里得知候立煊的去向之后,让萧石宝天未亮便是赶来,“请”候立煊来与自己一见。
竹园,位于萧山城西南角,占地面积相当于十个标准的常备粮官仓。
乃是昔日缡候萧存浩(萧氏分宗)的住处,后来其人由于牵涉到“元符谋反案”,被萧元曜的先祖大义灭亲,连同竹园在内的所有家财尽数充入萧山侯府,随后又被萧元旸赐予萧元曜作为住宅。
六年前,萧元曜北上天京城求道于太学,期间竹园一直处于封闭状态。时隔六年之后,竹园再次迎来第一位客人。
“吱吱吱……”
一头姜黄色的小老鼠正在萧元曜的手中打滚,模样看来非常可爱,而且胖乎乎的很有肉感,眼中亦是折射出一股灵性,显然此乃灵宠。
“禀公子,客人来了!”
候立煊并未直接进入竹园内庭,萧石宝却是先行回来向萧元曜汇报之前的情况。
“请进来吧!”
“喏!”
事实上,在来到竹园之后,原先还忐忑不安的候立煊已然意识到今日“强请”自己的,便是刚回来一日的四公子萧元曜。虽是感到惊奇,可他并非是初出茅庐的“新人”,既来之则安之,且看看这位四公子的葫芦里面在卖弄什么吧!
萧石宝折身返回,亲自带领候立煊进入竹园内庭,没有任何在途中停留的意思。
“公子,候班头带到!”
“且下去准备膳食,我与候班头同进早食!”
“喏!”
并未给候立煊拒绝的机会,萧石宝得了吩咐之后当即前往厨房准备早餐,候立煊见状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进入客堂之内,轻轻抬眼一看,便是发现一位剑眉星目、面若冠玉、器宇轩昂的佳公子正在逗弄着一只黄色的小老鼠,视线却是时不时扫到自己身上,竟是让他有一股被看穿心思的异样。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尚未行礼问安,候立煊当即俯首敬拜,朗声道:
“武衙役班头候立煊,叩见四公子!”
“候班头请起,且入座!”
“谢四公子赐座!”
别看候立煊乃是低阶武官,可相关的礼仪却是非常到位,所幸萧元曜也没有兴趣在这方面“为难”这位武衙役的班头。其人刚一坐下,萧元曜的问话便是接踵而来。
“听闻候班头已任职武衙役班头有十年之久,且不论在职功劳多寡,单单是这十年之辛苦便是值得本公子敬佩。所以今日冒昧邀请候班头前来,是希望用一顿膳食来慰劳候班头的辛勤付出。”
“四公子如此恩宠,卑职不敢推却!”
识相!
这是萧元曜对于候立煊的第一感觉,同时又不明白为何如此识相之人,竟是会做出抢占军粮之事呢?
“候班头不要紧张,本公子这里并非是龙潭虎穴,可稍微随意一些,就当本公子是普通的后辈即可!”
候立煊自然不敢那般认为,萧元曜的客气是一回事,他自己的表现又是另外一回事,尊卑有序乃是铭刻在他弟弟骨子里。
“卑职不……”
“候班头是不赏脸吗?”
强势!
这是候立煊对于萧元曜的又一认识,仿佛刚才那位温文如玉的四公子是伪装出来的形象。
“呵呵……”
“都让候班头莫要紧张了,且喝茶吧!”
“谢四公子!”
候立煊也并非是不懂茶之人,自是晓得萧元曜拿出来待客的茶叶乃是上上之选,似乎是王室特供——婺源山茶。
此茶产量可观,却是只有王室之人或是朝堂重臣才可享用。
如此尊贵的茶叶用来招待他这位武衙役班头,简直是有一种“德不配位”的撕裂感,内心的不安再次浮现,对于萧元曜邀请自己前来的目的也是疯狂揣摩,可终究是无从想起。
“候班头子嗣可曾入学?”
正在候立煊惴惴不安的时候,萧元曜却是突然问及他的子嗣,难道是想要……
“四公子明鉴,卑职家中有三儿一女,皆已成年,如今正在学府求学。”
说到“成年”二字之时,萧元曜清晰看到候立煊的一丝灼热目光,心想此人该不会以为本公子是要纳妾吧?貌似也不是不可以哦?
“哦…”
“昨日本公子刚回到萧山城,听闻候班头的次子貌似将一位良家女给奸/婬了?而且此事也曾闹到城主府内,可后来怎么就不了了之了呢?”
“还请四公子莫要被小人蛊惑,那位良家女本就是要为犬子做妾,可后来竟是反悔,犬子情急之下便是用了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可没想到被人以此造谣!”
候立煊此时想要把小女儿送入竹园的心思早就抛之脑后,一听萧元曜竟是有问责自己次子之意,还是先为次子继续开脱为紧。
“呵…”
“不太光明的手段?候班头真是用词谨慎啊!”
“你那次子年仅十八,却已有六房小妾,其中有三人乃是从自家田奴家里强取,另外三人更是迫害他人家庭所得。所作所为皆是违反《大魏律》,数罪并罚,理应秋后问斩!”
“这就是候班头所谓的‘不太光明的手段’?需要本公子将你另外两个儿子的丑事也全数说出来吗?”
“四公子饶命啊!”
只见候立煊顿时脸色苍白、心绪不宁,更是有一种恐慌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理智,事关三个儿子,他果断选择求饶!关键在于萧元曜所言皆是属实,只要有心一查到底,根本瞒不住!
“起身吧!”
此言一出,候立煊内心的慌乱也是稍稍减少,既然萧元曜没有第一时间让人上门抓自己儿子,这说明萧元曜还是有些异样的心思,比如收服自己?!
对候立煊进行必要的敲打,更加方便萧元曜接下来的行事,至于候立煊三个儿子的破事,或许在道义来说绝对是错误的,可世间的对与错其实很难分清,只不过是立场和角度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