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无面人
街道上传来孩子追逐的喧哗打闹,面色因疲惫略显苍白的青年静静地目送他们的离去,轻轻叹了口气,最后遥望了眼开始日渐下沉的夕阳,拉上窗帘。
桌案上堆满了各种破旧书籍,想来这间客房是最近才打扫出来的,带着潮湿的霉味,不过这家旅店的价格还算划算,住一晚只需要六司兰加七纳令。
佐伊无视他的警告开溜了,留下纸条说是去买晚饭吃的面包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那野丫头是不是迷路了……
嘛,反正以她格斗学的满分成绩,也用不着过分对她的人身安全担忧。
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如果遇到“芬里尔”和“耶梦加德”协会的追兵就又说不定了。
伊恩摇摇头,将思绪重新归回到目前最棘手的问题。
他看了眼膝盖上的漆黑石板,蝇头大小的幽蓝字符像雪域高原澄净的湖泊倒映的满天星斗,点亮了半间房间。
他翻开手中负责记录的笔记想从父亲留下的话语中尽可能所地寻找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但却是再一次地迎来失望……
笔记中记载的录音关于“石板”一词甚至从未提及,而石板上的字符也是个要命的问题。
伊恩曾试过将字符分离再拼凑,想让它能与任何哪怕一种文字匹配,但这不同于诺恩文字,龙文,精灵文的字符,完全是另外一种文字体系。
伊恩曾试着抄录,却又在过程中引发莫名的头疼,这样他不敢再进行其他尝试。
伊恩觉得这种文字倒与佐伊小时候给自己看过的涂鸦差不多,除了书写的主人,谁也看不懂……也许……
这可能就是涂鸦……
笔记也悄然翻阔到最后的尾页,就仿佛回到十天前同样的黄昏下,这一段话促使他踏上了探索真相的这条路。
【看看你的周围,一切的一切都沉溺在虚假的幻影,我们如同盲目痴愚的虫子,对诸神的谎言深信不疑……】
“是这个世界虚假,还是我已疯狂……”
伊恩缓缓喃语父亲留音中的内容,宛若在呼唤禁忌的黑暗深渊。
真是讽刺啊……
伊恩无力地仰躺在床上,手上明明有可能揭露真相的石板自己却没有一点办法解读。
他回忆着昨晚在地下酒吧的经过,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恶寒。袭击他的隐形人身份不明,但肯定也知道关于父亲和石板的事……
除了“芬里尔”、“耶梦加得”外参与事件其中的第三股势力吗?
在跟踪自己的一路上完全可以干掉根本没有防备的自己……
如果是为了让自己开启密室的话,倒也有道理,但是之后自己在密室中的这段时间也完全可以下手,非得等到被发现才只是将自己打晕。
然后拿走父亲的另一半的笔记……为什么?这说不通,留下一个活人并且只是拿走笔记却不带走明显更加重要的石板……
难不成嫌重?
伊恩的脑袋一激灵,紊乱的思绪突然蹦出一个想法:石板是故意留给自己的!
这个逻辑说得通,因为“芬里尔”和“耶梦加得”的成员都是事先得到通知将自己堵在密室……
见鬼!想要自己当替罪羊?
现在“芬里尔”和“耶梦加得”方面只将自己划为偷走序列1物品的嫌犯,没有人会去想有人捷足先登去为了一本不明价值的笔记。
就算有人想到了,也只有他自己明白笔记的重要性,
现在看来白天的那帮人是铁了心地为了石板。
也许说不定自己逃脱了,也是那个人所期待的,毕竟这样所有的注意力就在自己的身上了……
盗取1级序列物的卑鄙窃贼……
呵呵……
楼下发出类似重物坠落在木板上的咕咚声,伊恩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立即翻身下床条件反射般握住腰间的黑色手枪,屏息凝神地盯着敞开一条细缝的木门。
他渐渐地闻到了血的味道……
伊恩看着门外昏暗的长廊,耳边捕捉到模糊的旋律,在迟疑片刻后伊恩走到门外。
而门外……
寂静的昏暗长廊中一个铜盘上还盛着根白色蜡烛在不断燃烧,摇曳的火苗在黑暗的周围显得微不足道,但还是点亮了一片天地。
伊恩缓步向前,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他正紧绷着神经,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必须时刻注意身边的阴暗角落以防止有危险袭来。
不远处突然响起沉重的喘息声,伊恩止住脚步,整理了下袖口,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支魔药试管。
喘息声越来越近,地板发出哒哒的敲击声,有什么东西跑了起来,在飞速地朝他逼近。
就在他的……
身后!伊恩转身扣动扳机,子弹沿着笔直的轨迹狠狠击穿了那东西的下颚。
砰!砰!
还没有等到那东西发出痛苦的哀嚎,伊恩紧接着的下一发子弹就直接打碎了它的头骨。
子弹出腔的瞬间迸发出的火光下,锋利疹人的尖牙,伊恩在这短暂的照面就判断出袭击他的是什么。
“烟狼。”伊恩看着脚边的尸体,一条漆黑的狼,不同的是它的身体正在逐步瓦解成黑色的雾融入周围的环境。
烟狼,伊恩对它的理解比较有限,不过对这种生物的定义是“根源”为火之沙罗曼蛇的御术师制造的狩猎仆从。
它们行动敏捷,能与黑暗融为一体……
伊恩面前的黑暗中一双双血红的双眼仿佛幽冥的鬼火,此时此刻百鬼夜行。
而且群体出动……
伊恩不假思索地迈开步伐,拼命地朝身后奔跑,紧随的狼群发出刺耳的长啸……
嗒嗒嗒!
鞋跟敲击木质地板的声音在长廊中回荡交杂着刺耳的嚎叫,伊恩全力奔逃,重新填充左轮手枪的子弹,不断扭身扣动扳机打退逼近的狼群或是直接干掉冲他飞扑来的几只。
他脑子清楚这也只是勉强的缓兵之计,烟狼的数量非但没有减少,还在不断增加,不解决施术的人,迟早先是他的子弹先打光。
然后被群狼撕碎……
伊恩看着前方长廊尽头的门,认为是时候扭转战局了,他向后抛出魔药试管,随后加速跑向木门,身后的狼群看到头顶落下的试管,饥不可耐地争夺将它咬入口中撕碎。
砰!封存魔药的瓶身应声碎成两半。
轰鸣的银白雷光四溅而出,昏黑的长廊被瞬间点亮,光束像弹球一样在四壁弹射利剑般贯穿狼群,狼群顿时化为黑烟消散,只留下拉长的哀嚎声。
“真行啊,‘雷光’都敢吃。”伊恩早已闪出门外将门关上的伊恩发出这样的感叹。
说罢,他抬起枪谨慎地顺着阶梯下楼,低沉的旋律在耳畔萦绕,日渐清晰……
伊恩的眼中闪过一些悲凉,他看着脚边的尸体,是招待他们入住的女房东——依古洛夫夫人,一把青灰色的匕首划破了她的喉咙。
她靠着墙壁眼中空洞无光,墙面上留下了血液喷洒的痕迹,星星点点组成的凌乱血红色线条。
身上的伤口只有这一处,并且伊恩没有听到呼叫,说明凶手是一击毙命,她能挣扎呼喊的机会都没有。
悠长舒缓的曲调从过道的尽头悠悠传来,伊恩知道曲子的名字《先驱第七交响曲》为费皮夫卡·修尔顿音乐大师现存于世的八部曲之一,也是最出名的一首。
这首名曲谱写于费皮夫卡·修尔顿的青年时期,和他之前谱写的六部交响曲,缅怀100多年前南方大瘟疫的牺牲和赞扬奋斗于瘟疫前线的人们不同,这首曲子单纯用于缅怀那一场大瘟疫中的某一个人……
乐曲的终章,是结束,亦是高潮……
?流浪的旅者你是否孤独?漆黑的夜幕亦无繁星为你指路……
清冷的声轻唱,伊恩缓步向前,歌曲的伴奏充满了殉道者的肃穆悲哀。
?你是忘记了归家的路?还是义无反顾踏上了征途……
伊恩在一扇木门前停下,门的背后是客厅,他将手搭在木把上向下转动。
客厅里壁炉的火还在燃烧,沙发跟座椅还是和来时一般摆放,门靠着的长柜里是各样的藏品,中心区域摆放着诺恩神像。
伊恩想起来依古洛夫夫人和佐伊是虔诚的诺恩信徒,但神像周围摆放的更多的还是依古洛夫夫人的照片相框。
欧式复古的喇叭黑胶唱片机还在沙沙地播放……
?喧哗的鸦群在死寂中起落,无期的长夜不约而至……
伊恩手枪指着身穿黑色长袍的陌生人,他戴着黑色的兜帽背对着他。
“救……救,去救……”伊恩听到了细微的呜咽。
“依古洛夫先生?”伊恩盯着双膝跪在地板上的中年男子,他的掌心被两把青灰色的细长匕首贯穿钉在身后的墙壁上,动弹不得。
“救……去救她。”依古洛夫脸部痛苦地扭曲,泪水大滴大滴地从下巴滑落。“她应该……应该还活着。”
伊恩听清楚了这含糊从牙缝中生生挤出的话,他指的是依古洛夫夫人,他的妻子,接待伊恩的房东,伊恩感到心脏一阵抽痛。
“放了他!”伊恩冲黑袍的男子咆哮,握紧了手枪的扳机。
黑袍男子不为所动,背对着黑洞洞的枪口甚至没有扭头看一眼,反而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本黑色的书本开始翻动,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匕首对准依古洛夫脆弱的后硕。
砰的一声!
伊恩没有犹豫扣动了板机,子弹并没有沿着预想中的笔直轨迹打爆那家伙的头,而是在中途好像对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反弹溅在地板上。
“结界?”伊恩意外地打量着眼前上下起伏的“空气墙”,内部与外部空间的扭曲错位感清晰地表现出来。
“伏行于混沌之上的真实主宰,愿你收下此人的灵魂,我将遵从您的伟大意志给予他应得的罪罚……”
男子轻声诵读,锋利的匕首轻触依古洛夫的后颈。
“喂喂!你要干什么?!”伊恩拼命扣动扳机,但子弹打在由术式编织成的结界上软绵绵的,最多只是像垂直的水面漾起波澜。
“世界已朽……”
男子手中发力匕首慢慢陷入依古洛夫的皮肉,渗出猩红的液体……
“唔唔……”依古洛夫全身颤动,口中涌出鲜血,匕首已经刺进了他的支气管,使其破裂……
“住手!混蛋!”伊恩更换一枚又一枚弹夹持续射击,枪口打出缕缕白烟……
“吾主永恒!”
话音落下,依古洛夫停止了挣扎,耷拉下脑袋……
死了……
“欢迎,伊恩·泽奥尔。”
男子左手把落中的书塞回黑袍的内口袋,双手握住将依古洛夫钉在墙面上的匕首用力拔出。
依古洛夫的尸体先是侧面倒地发出沉重的闷响。
然后缓缓地转过身,他的脸上带着纯白的面具,没有五官只有大致模糊的轮廓勾画出眼眶,像是地狱中遭受苦役的恶魂。
颈部挂着的黑铁圆盘上刻画着血黑色的图腾,伊恩心头恶寒,他曾多次见过这种图腾,在报纸刊登的新闻事件中每当涉及刺杀,屠杀,虐杀的案情都几乎会有它的出现,它属于一个血腥疯狂的组织……
“‘天启’?”伊恩低语,仿佛吟唱黑暗的魔咒。
无面男子俯身左手抵着胸口,右手向着伊恩伸直展平,匕首刀尖的血珠滴落在地板上,优雅地微微躬身说道:
“天启暗杀者,无面人——约翰·戈洛西格斯欢迎您,伊恩·泽奥尔先生。”
看来第四方势力也迫不及待介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