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幻境往事
想到这一层,母亲不禁担忧不已,只好对宇文觉说:“觉儿,你去那片树林的另一边去放纸鸢,好吗?那里有一片空地,若觉得没趣了,再来此寻我。若遇到什么麻烦东西了,可大声唤我。娘就在这儿犁地播种,离去时便唤你,万不可走远。”
“好。”宇文觉应了母亲,便兴高采烈地拽着纸鸢朝那树林跑去,走到林子口,看见那儿立着一块石碑,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红色朱砂字:失子林。
宇文觉才学得了很少的几个字,却大抵知道这不是什么吉祥的字眼,不禁撇撇嘴,但毕竟年少,不一会儿便忘了那些不快,尽皆将之抛到脑后去,便又蹦跳着跑去林子那边母亲所指的空地上去玩耍去了。
宇文觉在此放纸鸢放得着实无聊,就越跑越远,纸鸢越飞越高,母亲在另一边耕地,时时抬头,若能看见纸鸢,便低头放心耕种。若看不见,便唤几声觉儿,听到应答便继续耕种。母亲头上大汗淋漓,埋头耕种时渐渐看见儿子的纸鸢渐飞渐远,心里忽然想起这片树林的不吉利的名字,一种不安之感袭过,便不再耕种,扔下农具前往林中呼唤宇文觉。
“觉儿,觉儿,觉儿……”母亲在林中快速奔走,大声喊着宇文觉。
她不过是寻常乡野女子,不会武艺,不涉江湖,不通世事,不晓得天下诸侯混战、江湖纷争,只是想着在乡村山野里将两个孩子抚养大,过完平平无奇的一生而已。有什么不安之事,她也难以压在心里,心头已经焦虑不已。
宇文觉已经追着纸鸢跑出去了很远,听见母亲的呼唤赶忙应答,“娘,娘,我在这里!”
母亲已是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看见宇文觉还在,顿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才走过去,责骂宇文觉道:“不是说过了,不要跑很远吗?把你丢了可怎么办啊!”
宇文觉委屈,眉头一皱,鼻子一酸,便哭起来,说:“娘,纸鸢……纸鸢落那里了,孩儿去追纸鸢了……”
母亲顺着宇文觉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数丈之外,纸鸢不偏不倚地落在那边窄地上,两边便是隆起的高山,而面前隔着一个巨大的土沟,似是被人刻意挖开的,宇文觉应是难以跳过去,才停在这里。
“觉儿,娘过去给你去取纸鸢,这次决不可乱跑了。”母亲弯着腰对宇文觉叮嘱道,然后便努力越过土沟,上前去捡纸鸢。
宇文觉应了,欢喜地看着母亲过去捡,母亲刚刚越过土沟尚没走几步,簌簌几支冷箭倏然飞过,就当着宇文觉的面,母亲被冷箭射穿,只是几个呼吸间而已。宇文觉顿时呆若木鸡,母亲竭力回头看了一眼宇文觉,倒下了。
宇文觉觉得呼吸都停止了,这时山谷某处传来几声叫骂:“刚才是谁眼这么瞎,忘了将军说的‘任何人不得入内,否则格杀勿论’了吗?你们今晚还想不想吃饭?连个妇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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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住!”
“娘——”宇文觉叫声冲天而起,撕心裂肺,往前一跳就要冲过土沟过去,却跳不过去,掉在了里面。
然而就在此时,又是数声大叫,“杀啊——!”“放箭!”
山谷的另一侧,无数匹马奔腾而过,想要冲杀过这个山谷,山谷上埋伏的士兵冷箭齐放,数万箭矢如雨落下,亦有大石轰然落下,那支想要穿越山谷的军队似是死伤惨重。
宇文觉头顶上马蹄轰隆,亦有许多马跌入这条事先挖好的土沟之中。而他涕泗横流,努力地想要爬上去。
纸鸢已被马蹄踏碎,箭矢如雨,巨石滚滚。
“打仗啦!快跑啊!”小镇已然乱作一团,老百姓们平日只是小心耕种,小心纺织,从未想到有一天战火会降临到自己身上,降临到这样一个平和的小镇上来。
父亲扔下手里的器具,赶忙找到正在一人玩耍的宇文雅,将她抱起来,道:“小雅,你先在里面待着,不准出声,若爹爹没来找你,你便待外面没有声响了,再爬出来,否则不准出来,知道吗?爹爹和你玩捉迷藏,你出来只管喊‘救命’二字,爹爹和哥哥就输了,就会给你买糖吃,好吗?”
宇文雅乖巧地点点头,父亲举起宇文雅,将她放在了家里的大陶瓮中,自己一个人则冲向了战火最严重的地方,定睛一看,只见两边军队各自举着种种大旗,心下了然,却又无暇顾及战场,一个人像疯了一般喊着“觉儿、阿云”,却又久久不见回应。
战火纷乱,他一个人在战场中穿梭着,远远似是看见了阿云的尸体,一个箭步上去,只见尸身上竟然尽是箭矢,顿时心如刀绞,痛苦不已,而却独独见不到宇文觉,因为此时土沟中的宇文觉,已经哭地昏死过去。
他放下阿云的尸体,仍是接着喊觉儿,回身恰看见一方主将正在战场上冲杀,背后竟有己方兵士向他放箭,此箭直指脖颈,若是不躲开,必然重伤至死。电光火石之间,他已做出决断,竟飞身而起,一掌击在那将军背部的玄甲上。
他本意是想将那将军推开,可是那将军倏然遭到人一击,以为是遭到暗算,本能地反手回过去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他一运功,导致自己旧伤复发,他同时又替这位将军挡下了箭,加之受了对方一掌,最终重重地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土沟中的宇文觉,连着最后一声的“觉儿”也没听见。
天已迟暮,战争留下的残火依然在燃烧,漫山遍野响着哭号的声音,乌鸦缓缓低空飞过,叫声惨惨,原本祥和的小镇,横尸遍野。
“救命”“救命”“哥哥救命”“爹爹救命”“娘亲救命”“救命——”一个扎着好看的总角,总角上还沾着谷穗,穿着褐色粗布衣的小女孩儿,摇摇晃晃地走在田埂上,声音清脆,回荡在乡野间。
“梦觉寒露坠,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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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野菊往。逐萤戏飞鸢,扑草问织娘……”
“醒来,醒来,醒来!”宇文觉恍惚中听见有人在喊他,脑子就像被针扎了一样,每喊一声便有针扎一下,突然头痛欲裂,眼前的种种景象哗然碎裂,什么又都看不见了,唯眼角还留着清泪几行。
暗处之中,有一人见宇文觉这副模样,就问道:“爷爷,这是怎么回事儿?”
那位“爷爷”答道:“这洞中有蹊跷,那道士不是说这是什么‘鸳鸯阵’么?这个人傀好像被那个什么祁华道人拿来与那阵法做了结合,所以这人傀也沾染了点邪劲儿。这生灭洞太诡异了,咱们得走了。”
那人道:“那你要找的人找到了?”
那位“爷爷”道:“那个道士,有点儿邪门儿,咱们再看看。”
宇文觉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定睛环顾四周,哪有什么纸鸢,也没有兵戈,此时他们仍是处在生灭洞里。他这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似是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不过中间又好像是被什么人给及时唤醒了。而身边的林长寻和叁子,还沐浴在蓝光之中,与那所谓的人傀对视,好似还未醒来。
他先把自己脸上的泪痕抹去了,而后抬手用君川棍将那放蓝光的人傀打倒,叁子和林长寻也随之恢复了神智,两人一前一后,各自清醒了过来。
宇文觉用棍子捅了捅那已经失了生机的无脸人傀,向林长寻问道:“林兄,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何这人傀已经无主,还能将我们摄入幻境呢?是你祁华师叔的手笔么?”
林长寻道:“现下看来是了,至少这人傀应该是出自她之手。不瞒两位,当年这祁华道人,确是带艺投师,她早年曾在法天宗修行过,不想她竟已将法天宗的人傀秘法修炼至如此境界,实在出人意料。”
叁子好奇道:“她既是法天宗的人,为何会投入玄凌道宫呢?”
林长寻道:“两位可还记得方才那些各派人傀么?我想或许跟落日崖之战有关。”
宇文觉好奇心起,问道:“怎么说?”
林长寻道:“江湖上与世俗王权沾得上关系的宗门,也只有当年前平崖州王辽谡执掌的法天宗了。长宁四年的时候,江湖上忽然发出了‘清风令’。相信两位丐帮弟子,应该不会不知道‘清风令’吧?”
宇文觉道:“这个自然知道。当初诛魔七子诛灭腓教之后,与江湖十二大门派在华山缔结盟约,打造了七道‘清风令’。当时规定,一旦江湖上再有危害武林的邪道势力出现,便由诛魔七子任意一人发下‘清风令’,十二大派与诛魔七子都将无条件参与。这十二大派中,就有你玄凌道宫、我们丐帮。不过听说七道清风令,至今只发出过一道。其中天辰道君穆念宇因为堕入邪道,屠了清延城田家满门,把自己的清风令砸成两半,挂在了清延田氏的大门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