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故事篇
侧旁果真也有人在念故事,我扭回头看到窗棂间的那两个头脸甚异的面具人双唇上下张合,与我所正阅读的日记相吻合。那可以对上了,小人脸与日记中的“朗读器”星期五应是同为一物,却不知为何总躲于镜窗的另一端。而窗户不能打开,它如何进去又为何始终不出?它和眼前这头戴盔甲白衣装束的人关联几何?于近旁有人手活动的迹象那又是谁?我难以想通这一切。倒是“星期”这词颇有涵义,像是官文里的以“七曜”作盈宿之划分,与日月星辰的时历周期相关。
这时候从小人儿那里出现悦人的乐音,全然闻所未闻之曲,然则又格外动听,细听似为某类新音律辞,以未知的复杂的乐器演奏。那曲调急缓相间,和着面具人的唇语像在叹咏,但绝不近当下以承袭前元关汉卿一脉而来的苦怨。我一动不动品着,又生怕打扰,连翻页都小心谨慎——我一直认为该故事的描述关乎到月亮的生活,凡同与背班相连的一切我都无比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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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王后说了许多,王子逐一存记在心间,这样夜下的细细叮嘱与教诲,构成一卷夜下母子图,深刻转折了无故事王国的未来,它重启了王国新的故事篇章。许多许多年以后,当人们打开封闭的穹罩,以脉脉银河下缓慢摊开的《雪绒花》为序曲初始,直至史籍所记载的以该段历史作为章尾的画卷升华,那乐章是这样描绘着:银练含笑收露,素女枉然巧织。窗星泪泪,万千隔绝,河汉作侨雄??⌒?earetheorld,earetheakeabrighterday?∮?我渡南门弄金簪,胜鹊桥无数。看!天河碎乱,众星飞散,∮?e-resavingouronlives…∠?||:?:||
我听机器人的复述,星期五发出像朋克私人电台一样的吱吱劈劈驳驳的声音,音质是窄带的,混有串频干扰,很有复古感。听觉类似百多年前短波段所发射的模拟调制,若配有画面演示,指不定还是胶片修复式的。我想起她曾经说的,梦涟湖上所有近期八十年数据全部被“诡链”截去,因此从零培育的“荒泉”仅有往前的四千万分之一旧数据可以被用到。而调出的这些素材与典故,因时期久远我从未了解过,有些陌生感觉。在它印象里的基调或许匹配到相通的事迹和情境,包含那年代人所期许的乐观结局,被泉机灵地抖动到故事讲述当中。
但排除初次闻听这点上说,并不影响我对文章的理解。出处上固然充满浪漫性色彩,像个简单的童话,可往往是越简单文体越容易埋藏深意。阅读上的轻松易于让人放下戒备,但我知道她不会随意发送无关消息给我,只可惜我这边也是知识闭塞,因无法检索根本找不到文中的背景与出处。
……
王后最后问:“孩子,若真有危难来临,母亲情愿以自己替你挡在之前面对,但,在那样危险的时刻中你怎么不慌乱呢?”
沙漏看着母亲星辰一样美丽的眼睛,小声回答:“妈妈,其实我内心非常的恐慌,如果慌张是潭中突然冒出的小黑鱼的话,那么当时有多少条小黑鱼我就有多少的慌张呢。但是我的心里也有镇静,只因在那时间里我选择了镇静而已。”孩子的回答是真诚毫不作伪的。
两位公主瞧着最小的弟弟,眼看到沙漏痛心疾首的样子既好气又好笑,但见小王子未有大碍,她们悬着的两颗心也总算放下了。
“真是太令人担忧了,饕餮鱼那种嗜血又凶猛的鱼类,王国其实早已颁布律令让人们应该远离。嗯,还好沙漏弟弟没事,母亲,我想他是知道错误了。”大公主轻声劝说。她善良美丽、善解人意,总是像明媚日子里的阳光,让温暖沐浴在她身边的每个人。
“母后,小沙漏可真没想到地下会有这样可怕的鱼存在呢!这以前我也有听人说过饕餮鱼,只是从来未见过,可那是怎么样一种鱼呢?”小公主问,她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率直可爱,大眼睛白皮肤、红扑扑的天使脸蛋。她只比沙漏大1岁,是国王最小的女孩,他俩之间无话不谈。
看得出,她是想通过转移话题帮助弟弟,她时常表现得像宫中卫队长守护王宫般地护卫着弟弟。
“我知道,那是一种内陆的淡水鱼,生长在赫尔辛根默斯肯岩洞深处黑暗的水潭中。就像弟弟亲眼看到的,它们的牙齿虽小,但却像金钢石一样坚硬,可做钻头;它们的鳍也很锋利,能做箭头或小刀。无论你们在哪里看到,一定要小心提防,必须远离。”大公主背书一般地说,她学过这方面的鉴戒教育。
“那可绝不是宠物、更不是玩具哦!”末了,大公主强调般补充,“那可是赫尔辛根默斯肯的鱼。”
但沙漏此刻终于逮到机会问他早已想知道的问题了:“母亲,赫尔辛根默斯肯是个什么地方?饕餮鱼竟来自那样的地方。我偶尔会听到别人说到这个地名,但从未有人说得清,只是讲着,那是海天那边非常遥远的地方。”
小沙漏忽闪着眼睛仰看母亲。孩子们不约而同被这个问题吸引,六只眼睛都看向母亲。王后有些犹豫,于是向拍瓦大臣看去。大臣深知王后所虑:原来,在无故事王国的教诫体系中有个不成文的默契,赫尔辛根默斯肯以及外部世界是尽量避免被提到的词汇,尤其是在对孩童的培育指导中。原因是处于可塑期的幼儿容易被播种下一种称为向往的朴素情怀。在未来的成长中这种情怀很可能会变化为野望甚至白日梦一样的东西——无故事王国确实在十分努力回避这种情况发生。
另外的原因还源于一个重要现象:过于对赫尔辛根默斯肯的深入讨论还往往引来无妄之灾,具体原因尚难明说。因为这种灾祸并非直接针对赫尔辛根默斯肯这一地名或是名称本身所包括的实际含义,而是由其本身所牵引至的某种相连性因素——赫尔辛根默斯肯就像桥梁一样通往不祥的那哪里;或者其正在被某个危害因子所虎视眈眈地盯视着、除灭着。两者确实都并行并立,靠得贴近,其中间的关联物可象征性表述为“难以摸捉的脔物”。这词并不美观、还很欲望,可这么长久过来,大家一致认为再找不出更真切的表达,就是那么个意思了。
不远处有个藏书阁在月下静谧,那里也藏入拍瓦的一段回忆。老臣甚至连放入思想活动中的措辞都须小心谨慎拣着说,生怕惊扰到藏在里面的东西。
——“对啰,这应该称作为“故世”!”当时年轻的拍瓦还未长有胡子,他一拍大腿给琢磨出来,惊诧得险些喊出声。但他接着赶紧掩上卷本,在众人睽睽目光中警觉地把参研了一下午的古书还回到阁子最深处,层层锁上门扉。真相的内核被重重包围,仅仅为王室核心与极少数“大臣”知晓。
星期五的讲述到此戛然而止,我和它一般表情错愕。我也琢磨,这是泉对导入词发起了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