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送别
宁子窈本不欲继续睡,那些事情仿佛如昨日,但也却是前世发生的事情了。现在父亲去北疆之事已成定局,但是还好,这场战争持续了太久,她还有时间安排和布局。
抬头看看天色,大致也不早了。她唤了一声,进来的不是茯苓。是她母亲给她安排的杜嬷嬷,本是母亲给她,却因为在镇国公府当差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嬷嬷,你来了。”她淡淡地叫了一声,但是心中是有一丝庆幸和欣喜的。
“小姐,怎么醒这么早,可是要去送国公爷?”杜嬷嬷从小看着她长大,对她也宛如亲孙女一样,说话时也带着一丝宠溺的味道。
“是的嬷嬷。”宁子窈点了点头,边走到了梳妆台前。
“那我叫甘草进来给小姐梳妆。”说完杜嬷嬷就朝外面走去,杜嬷嬷将她的海棠苑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幸亏有杜嬷嬷,她没有吃太多那对母女的暗亏。
说起来,最后在刑场上,仿佛没有那对母女的身影。宁子窈继续细想着,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
“小姐?小姐?”甘草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小姐今日要梳个什么样的发髻?”甘草问道,她问完,又自顾自地说:“不如飞天髻如何?小姐姿容绝世,今日定能让人眼前一亮。”
甘草这小丫头向来是这样活泼的性子,虽然不如茯苓、白术、芍药稳重,但宁子窈有时候却觉得和这小丫头呆在一起更为轻松。
她笑了笑,“让谁眼前一亮,又不是去相看,今日是去送父亲,何至于此?”
小丫头不肯服输,“自然是把听竹苑的那对母女狠狠地比下去。”她撸起袖子,颇有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
“我的小甘草,你可小心些,别把你小姐的头都给梳下来了。”她说完,却让甘草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异常认真地给她梳完了这个头发,宁子窈也觉得很是满意。
“小姐,今日要穿什么样的衣衫?”又一个丫鬟进来了,宁子窈还记得她的声音,她是白术。
“便拿一套鲜艳些的吧,如此方能不辜负我们甘草的手艺和心意。”
白术应道是,谁知甘草竟急急忙忙地要去帮着一起挑选,宁子窈失笑,此时她们还都是小姑娘,可是一年后……
茯苓和芍药打了帘子进来,向宁子窈行了行礼,拉回了宁子窈的思绪。
“小姐,小姐,你看我选了这一套蔷薇色的襦裙,但是白术姐姐却选了海蓝色的,你来评评究竟是哪个更好看。”甘草蹦蹦跳跳地就拿着两条裙子上前来,宁子窈很是无奈,抚了抚额头。
甘草本是等着她发话,此时看到杜嬷嬷、茯苓、芍药竟都在,便也要拉着她们做出比较来方可罢休。几人早就怕了她,连连说,“我看还是甘草的眼光不错。”
宁子窈也点了点头,“确实不错,既然是甘草选的,那便由你来给小姐我更衣吧。”
甘草一遍福身,一边脆生生地应着:“是。”说完还骄傲地看了旁边的白术一眼,几人都是笑:“这丫头。”
果然,甘草的眼光确实还是不错的,配上一条透明的披帛点缀,更是犹如点睛之笔。这般明艳的装扮,让屋里的几人都眼前一亮。
“小姐真好看。”几个丫鬟都感叹道。
杜嬷嬷也接话,“是啊,我们的小姐都长成了大姑娘。”虽然整个脸庞还没长开,却已经可以初见美人的风姿了。
宁子窈带着芍药出了海棠苑,芍药是四个丫鬟里面最年长的,也最为稳重,宁子窈带着她最为放心。走在路上,她想起了自己的兄长,便问了一句:“最近哥哥在做什么?”
芍药回道:“小姐可是忘了,当时便是世子闹着要跟着将军去北疆,小姐也要闹着去,将军便将世子禁足半月,还说了不必相送。”
“那今日是看不到哥哥了。”她知道父亲说禁足就是禁足,万万没有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哥哥也真的是出不来了。
她边走在路上边思考,她是肯定去不了北疆的了,但是哥哥不一样,他是男子,即便跟着父亲去了,父亲也不会立即将他送回,反而会真正让他磨练。因为那天哥哥提起的时候,她也要跟着去,父亲害怕他答应了一个就必须要答应两个,这才两个都斥责了,父亲想的应是,这次没成,反正还有机会历练。
想着父亲也想不到,这一次竟然是他最后一次上战场了。
她转过头,问道,“父亲可说了不许去探视哥哥?”
“将军未曾说过。”芍药恭敬地答道。
宁子窈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一路上也无言。
这边,国公府的门口,所有人都站着送别镇国公宁巍,一个穿着粉色华服的妇人带着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少女两人依偎在一起,仿佛风都能吹倒。
“国公爷,这一路上可要小心啊,妾身,实在是担心国公爷啊。”那妇人哭哭啼啼地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擦眼泪。
另一边那个少女也支吾道:“女儿等父亲早日归来。”
镇国公也不喜妇人哭哭啼啼的,但是此时此刻也说不出苛责的话,便敷衍地点了点头。
宁子窈一来就看到了莲姨娘和宁敏两个人,“以前我总觉得弱不禁风定是夸大其词,究竟什么样的风能够把人吹走呢,现在我才知道,古人诚不欺我,我想这个词语定是为莲姨娘和敏妹妹量身打造的。早晨风大,还不多来些人,挡在风口,不然把姨娘和妹妹吹走了该如何是好啊。”她一来说出了这样一大连串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瞬间的震惊。
莲姨娘和宁敏讷讷的,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话来。在场的丫鬟和仆从有些反应过来的已经在开始憋笑了,镇国公咳嗽了一声,“阿窈,不可胡闹。”
宁子窈对着镇国公吐了吐舌头,然后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晃了晃,“父亲,你昨天才斥责了我,今天我还以德报怨地过来送您,你可别不识好人心啊。”
镇国公笑骂她,“你这泼皮,以德报怨可是这么用的?还有你在骂你老子,你是不是想被打了?”
镇国公话是这么说,但是举起的手还是轻轻地落在了宁子窈的背上,不痛不痒。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镇国公最宠爱的女儿到底是谁。更何况这位还身份尊贵,正妻生的便是嫡女,这位可是陛下胞妹,淮阳长公主殿下的女儿,出生便封为郡主,封号安宁,有食邑,有封地。
“你到底是来送我的还是来惹我生气的?”镇国公正色,看着她,颇有一副傲娇的意味在里面。
“当然是来送父亲的,芍药,把我给父亲准备的东西拿出来,这些都是一些珍贵的药材,军中不比家中,关键时刻可以解燃眉之急,父亲务必保重身体。”她说到最后已经越来越严肃。
芍药拿出一个包裹,递过去,镇国公示意身后一个部下接过。宁子窈看着父亲身后的一众部下,暗自思忖,他们之中究竟谁是忠,谁是奸。
此时的老父亲已经感动地一塌糊涂,宁子窈看着自己父亲感动地样子,活像她过去的十五年都没有关心过这个父亲一样。
不过趁着父亲感动的时候,向他提哥哥的要求应该是没问题了,“父亲,我听说您将哥哥禁足了,您把他禁足了,您再一走,这个家里就只剩下我孤苦伶仃的,多可怜啊父亲。”
这一院子的人听着他们家大小姐这不当人的话,齐齐是一头黑线。
关键是听着这话的老父亲想着,是这个道理啊,女儿一个人在家,真的很可怜。他想了想:“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为父说将他禁足半月,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不过我只说禁足他,并没有说别人不可以去看他。”
宁子窈就等着父亲这句话,“父亲真是大人大量,父亲最好了。”只要能够允许她去探视,那么宁子窈就有把握把他这个哥哥弄出来,圆他的北疆梦。
被女儿这一夸,镇国公仿佛有些飘飘然,“他拿出一个令牌放到宁子窈的手里。”
宁子窈摸到一块冰冷的东西塞在自己的手里,她低头一看,也是瞪大了双眼,这就是前世,母亲去的时候给她的那块令牌,怎么这么早父亲就把令牌给她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块令牌,是父亲的令牌,你若是遇到什么事情,父亲的部下自当听候你差遣,包括看守你哥哥的那些人在内。”镇国公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说完还眨了眨眼睛。
宁子窈顿时心领神会,父亲的意思是,她可以拿着这块令牌号令家里的人,也可以命令他们将哥哥放出来,这样等父亲走了之后也不算朝令夕改。虽然父亲是给她让她去把哥哥放出来,但是她知道这块令牌的作用,等同于兵符,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父亲就这么给了她。
上一世她没有送父亲,拿到令牌已经是两年后,这一次,她这么早就拿到了令牌,是不是意味着一切的轨迹都变了,所有人的结局都不一样了?
“好的,阿窈乖,父亲走了。”说完他便抬脚往外走去。
宁子窈捏着令牌,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坚定地转过身:“大家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