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母亲
宁子窈再见哥哥，除了心头挥散不开的阴霾之外，更多的是重逢的喜悦。但是母亲，为了让她活着，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母亲夹在慕容氏皇权和镇国大将军的兵权之中，宁子窈心疼母亲，却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感觉再见母亲。
打理好家里的事情，宁子窈必须要去公主府，不仅为了再见母亲，还为了母亲手上的暗卫和淮阳的旧部。整理好心情，宁子窈站在院子中看着这个院子里面真实存在过的上一世被牺牲的无辜者们。宁子窈并没有说话，院子里的丫鬟也很是识趣地没有打扰。
半晌，宁子窈淡淡地说道：“好久，没有见到母亲了。”这话风轻云淡地说出来却又好像带有万般的惆怅，与深深压抑着的苦痛。
身旁的茯苓觉得有些奇怪宁子窈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气息，她只是轻轻地问道：“说起来小姐是有段时间没有见过公主了，小姐可是想公主了？”
宁子窈点了点头：“准备一下，去库房挑一些母亲喜欢的首饰，记得母亲以前最喜欢杜嬷嬷做桂花糕的手艺，麻烦杜嬷嬷了。”
杜嬷嬷连连称不敢，“小姐折煞老奴了，这是老奴的本分。”
宁子窈颔首，进了房间，歪倒在榻上。真真是何其可悲，可叹，谁能想得到如今花团锦簇的偌大的镇国公府在短短一年半之后就会化作尘土。所有的鼎盛繁荣，不过是烈火烹油，有心人煽风点火，镇国公府再多的功劳都只不过是催命符。
冥冥之中是有注定的，既然今生早一些让她预知到了前路堪忧，早做准备，至少要保住父母兄长的性命。父亲母亲何其聪慧，为何在上一世却感觉不到盛名之下掩藏的危险呢。父亲是不愿去相信，那母亲呢？
其实她真的有很久没有见到母亲了，三年的日日夜夜里，母亲最后的模样牢牢刻在了她的心里，难以释怀。父亲用自己的死，换母亲哥哥和我的平安；哥哥用自己的死换了我和母亲；而母亲也用最决绝的方式要保下她。她何德何能，能让父母兄长为她做到至此？
不过上一世她最后还是死掉了，这也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她当时如何想的。让这世道都乱起来，山河化作炼狱。这是父亲守护的山河，但是这山河没能护住父亲。父亲忠于的君主，但是这君主也辜负了父亲。上一世，所有亲人都不在了，独留她苟活一世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她本已决心赴死，却在死前却得知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场笑话，所以她心有不甘，所以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小姐，都准备好了，何时动身？”芍药的声音拉回了宁子窈的思绪，她整理了下仪容便往外走去。
马车缓缓行走在喧闹的主城街道上，她听着有卖包子、卖白菜、卖糖葫芦的吆喝声。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也许，父亲所用生命守护的，并不是这山河，也不是慕容皇权，而是这黎民百姓。
她轻笑一声，仿佛心头的郁结舒缓了一些。
早早听闻她要过来，母亲身边的曲嬷嬷已经在公主府的大门口等着迎她。
“哎哟，我的郡主你可算来了，殿下都念叨你好久了。”说完曲嬷嬷便拉着她进了公主府。
母亲在公主府内住处取名落梅阁，现在没什么香味，但一到冬日，这整个院子都会充斥着梅花的香味。
宁子窈进了落梅阁，知晓母亲此刻就在房里等着她，她突然站定，竟有些迈不开步子，母亲，她以为此生都再见不到母亲了。
“阿窈，还在这里呆呆地站着作甚，这么久不来看母亲，可是心里已经没有我这个母亲了。”
宁子窈回神便看到的是母亲倚在门口对着她浅笑嫣然的模样，她突然眼眶一热，再也顾不得什么，便冲向了母亲的怀里。
“母亲，阿窈好想母亲。”
淮阳长公主不常见女儿如此模样，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但她还是轻抚着女儿的后背，柔声问道：“可是受欺负了？怎地如此委屈？”
宁子窈从母亲怀里出来，胡乱用帕子擦了擦脸，才说道，“才没有受欺负，就是单纯想母亲了。”
淮阳长公主伸出一只手指，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还以为你早把母亲抛到九霄云外了呢。”
“母亲可是阿窈心尖尖上的人，阿窈岂敢忘怀。”很快宁子窈便找回了和母亲之间的相处模式。
果然淮阳长公主一听便哈哈大笑，“你这油嘴滑舌的丫头，就会哄你母亲开心。”
此时曲嬷嬷和杜嬷嬷也进来了，曲嬷嬷也说道，“只有郡主来了，殿下才会这么开心了。”
宁子窈一听这话，做出一副骄傲的模样，“那是自然，我可是一出生就占据了母亲全部的宠爱。”
淮阳长公主笑骂，“你啊你，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说完她又转头看向曲嬷嬷，“去叫厨房，今天中午的膳食按照阿窈的口味来安排。”
“母亲可要用些点心？杜嬷嬷做的桂花糕以前可是母亲的心头爱，我可特地为母亲准备了的。”宁子窈一说完，杜嬷嬷就将手里提着的食盒拿了出来，将做好的桂花糕外加一盘枣泥酥摆了出来。
“阿窈果然心疼母亲。”淮阳长公主用指尖捏了一块桂花糕，入口即化，“不愧是杜嬷嬷的手艺。”
“殿下喜欢就好，小姐决定要来看望公主的时候便早早吩咐奴婢做公主爱吃的点心带来了，都是小姐对殿下的一片孝心。”杜嬷嬷恭恭敬敬地说道。
宁子窈又在房间里和淮阳长公主好一阵闹腾了一下，用完膳，母女两个人窝在一起叙话。
“母亲，老是呆在这京城也过于无趣了。”宁子窈扶额，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知女莫若母，淮阳长公主看着她这模样，又怎么不知她是装的想借口出去玩，“可是想去外面玩？我在京外不远处还有一座别院，你带些人去那边玩乐一趟便是。”
“母亲不知，那京外不也就离京城十几里，那跟在京城也没什么两样。听说如今江南的风景最是好的时候，想着那鱼戏莲叶间的景色真是令人心驰神往。”宁子窈感叹道，做出一副真的很向往的样子。
“去江南母亲是不同意的，但是母亲的封地淮阳，你倒是可以去那边游玩一圈。”淮阳长公主认真地思考然后说道。
“太好了，母亲，母亲最好了。”宁子窈一口答应，并且抱着母亲狠狠地亲了一口。
淮阳长公主看着她一口答应的模样有些狐疑，一瞬便明白了她是上了这丫头的当了，她本意就是要去淮阳，却提了她绝对不会同意的江南。
“即便是去淮阳，你的安危母亲也是记挂的，听说你哥哥还在禁足，不如将他放出来与你同去。母亲再派些人手给你们，暗中随行。”淮阳长公主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暗中随行，母亲这是要将暗卫给她，正合她心意，不过，哥哥，她也带不上啊。
“母亲多派些人给我就行了，前些日子哥哥还跟我吵架了，游玩这么好的事情我才不带他呢。”宁子窈摆手，一副嫌弃的模样。
“好好好，既如此母亲就多给你一些人，这些人以后就一直跟着你，也不用再还给母亲了。”说完淮阳长公主掏出了一块月牙形状的玉佩递给她，然后唤了一声：“停云。”
然后宁子窈就看见房间里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她认识这个人，就是上一世母亲给她的那一只暗卫的首领。
“拜见郡主吧，以后你就跟着郡主，郡主有命你们听从便是。”不同于于宁子窈说话的时候，此时淮阳长公主说话才带着皇家的威严。
“属下停云，参见郡主。”停云的声音抑扬顿挫，宁子窈不禁想起上一世停云他们也是一股脑地被她给了北凉王世子慕容雍，现在回想起来，她所做所为确实有些可笑且荒唐，究竟是什么让她相信那个并未有太多交集的慕容雍可以帮她？说起来，他现在应该还是被扣留在京城的一个质子吧。
宁子窈回镇国公府的路上一直在想她如今的做法是否可行，暂时不知道从哪里入手找到那根隐藏的线，宁子窈只能强大自身势力，韬光养晦，强大到任何人想要撼动的时候都要掂量一下。
如今天下三分，以慕容家的大夏国为大，但是北疆国的北夷蛮族，他们骁勇善战，虎视眈眈，南方有南疆国，虽是小国，然南疆巫术亦是令人不可小觑。
如今父亲便是因为北疆来犯，领兵出征，前往边境，上一世的父亲，罪名也是跟北疆勾结，想到此处，她不由得眯了眯眼。
“小姐，到了。”是芍药的声音。
宁子窈嗯了一声，芍药听到她的声音便帮她打帘，宁子窈就着她的手下了马车，进到府中，被留在家里的甘草和白术便迎了上来。
白术在她耳边耳语：“小姐放心，今日府中十分安稳，向来是昨日的敲打起到了作用。”
宁子窈被她们簇拥回到海棠苑，经过墨兰苑的路上宁子窈不由得想到，现在哥哥应该也已经跟上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