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灰衣男人

二 灰衣男人

那个家伙湿漉漉,头上还流着血,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衣服,带着墨镜,脸上涂抹的红色颜料被雨水冲刷掉正嘀嗒嘀嗒的往下落。那家伙手里拿着一把大斧头,手上握着一只枪。或许因为神志不清和那双颤抖的手,他手里的枪也瞄不准方向。

“啪啪啪”那个灰衣服的男人往这边不断的打枪,子弹射击到车轮胎上以及车窗后座。

“啊!大哥,先带我的女儿离开这里,保护好她,求求你了。”女人疯狂的哀求着我,她那副哀伤样子的不免的让人想起世界上存在的最忧伤动物。

我立马接过女人手里抱着的小女孩后匆匆忙忙的跑到货车另一侧,一上车,我就急急忙忙的闭上了车门,打开开关,脚蹬油门。可就在这时候,货车并没有马上启动,我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我的脑门上直冒汗,咸湿的汗水和雨水混合着流到我的嘴巴,那种咸咸的味道我至今记忆犹新。

那个中等身高的灰衣男人路踉踉跄跄的走过来,最后他赶到了我面前的那一辆汽车并看了一眼那辆汽车的窗口。几秒钟后,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脸色露出了诡异的微笑,然后他像龙虾一样弓起腰部,举起斧头至半空中并用尽全身的力量狠狠的挥下去,车里面那个正在尖叫的女人一下子就咽了气,她随即发出像被屠宰的狗所发出的哼唧声,一斧头,两斧头,三斧头…………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溅到了他那灰色的衣服上,溅到了我的车窗上面。我早已被吓得不轻,而且我依然在费力的发动着货车。我身旁的小女孩在均匀地呼吸着。

“至少还能救一条人命。”我心里想。

就在这一会,那个男人又拿起枪对准着那辆汽车里面射击了好一会,“碰碰碰”枪声在旷野里响起,却又消失在雨声里面。

那个男人还在邪魅的笑着,突然,他抬起头来,举起那把枪瞄准我的头。

那一刻我几乎是要吓尿了,但我知道,我必须要尽快的离开这里。

“砰”他射了一枪,却出奇的射偏了,那枚子弹将我后座的垫子射的稀烂。我吓得不轻,那一刻几乎连魂魄都要飞了,我突然意识到死神就在我面前几米处。那个家伙又举起枪瞄准,砰的一声,却没有子弹从里面发射出来。

“他枪里没子弹了。”我心想,抓住机会赶紧跑。

可是就在关键时候,那辆货车还在发动中,大概还需要一会儿车子才能启动。

那个灰衣服的家伙身上满是鲜血,他托着那把锋利的斧子靠近,然后用尽全身力气通了一声就砸碎了货车旁侧的窗户,破碎的玻璃飞溅起来,我急忙用身子护住了小女孩。

“哈哈哈,杀光!杀光这群畜牲!”他又一次挥舞起了斧头,我一时着急,本能的举起手臂护住女孩,只听见“咔嚓一声”,我的半截手臂就脱落了,伤口处还不停的喷着血。

“要赶紧跑了…!再不跑的话两个人都要死了!”当时我的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

我用尽全力蹬油门,终于,货车缓缓的向后退去并将那个灰色的男人甩在地上。我咬着牙,忍住巨大的疼痛,后才发现自己被砍的是右臂,所以这个时候我只能用左臂来驾驶座货车了。这对于驾驶货车的我来说愈发艰难,但货车终于正常的行驶在公路上,我宁愿艰难的在大道上开着车也不愿呆在老地方等死。

我认真的看着前面的路,朦朦胧胧的视线只是隐约看见路在何方,周围的景物依旧看不清,更别提后视镜里的世界,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有没有追上来……

终于,货车开进了小镇.那个时候我的大脑几乎昏沉了,巨大的疼痛令我苦不欲生,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如果只考虑我自己的话,那么也许我的意志也许早就崩溃,但我的身旁还有一个小女孩,无论如何我不能那么放弃她。我咬着牙推开了车门后一下子就跌落,之后的事情………嗯”

独臂男人吸了一口烟,又喝了一口啤酒,他双眼凝视着我,“也就是说,在那之后我被路人抬进了医院,小女孩也获得了救治。”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旁边坐着的是米粥,她正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柔情,除此之外,旁边还站着两个警察。”

“没事了,会没事的。”她安慰我。

“对不起,本来打算过几天就向你求婚的,结果事情弄的一团糟………”我努力的张开干渴的嘴唇说,可是就连说话对我而言都变得非常艰难,感觉自己的嘴巴被别人用黑色的线缝起来一般,每张开一次嘴巴都有一种血腥和撕裂在我的体内蔓延,痛苦的要命。

“你先别说话,等恢复的差不多时再说吧。”她安抚我。

我点了点头。

“她……小…女孩……”还没等我说完。

米粥就仿佛心有灵犀的对我说“没事没事,她之前只是晕厥了过去,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

那两个警察分别是一男一女,女的脸庞白净嫩,大约二十多岁开头,留着一头浓密的长发,涂着淡淡的唇膏,看起来很是精练,不大不小的胸部正在随着呼吸起伏;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警察,圆框眼镜下面是一双清澈的眼睛,留着到耳朵的头发,锥形脸,瘦弱,看起来是那种可爱的男生。

“他恢复的怎么样?”门口传来一阵磁性的男声。一个黑色皮肤,长相高大,穿着黑色军靴,胸部的肌肉隐约呈现的警察走了进来。

“好像病人还不能够讲话。”女警官说。

“那就让他做一些基本的辨认就好。”黑皮肤警官说。

“那好。”戴着眼镜的斯文警官说着就拿来厚厚一叠资料,“不要紧张,我们就需要你的一些配合,你也不用说话,只用点头就够了,如果你觉得是就点头,觉得不是就微微摇头,我说清楚了吗?”

“嗯”我点了点头。

接着那个斯文的警官拿出了几张男人的照片放在我面前,第一个男人长相猥琐,那副样子让我想起了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时分不清到底那个人是老鼠还是老鼠是那个人。他有只鹰沟鼻,浓重的黑眼圈令我怀疑他是不是好几天没睡觉,那一双眼睛躲躲闪闪。他看起来是个天生的小偷,头发稀疏,露出个大脑门,一张小型的锥子脸。我一看到这个人,脑海里想到的就是他可能像城市里的老鼠一样在下水道里不断的徘徊,四处的闻东西,偷窃着人们的食物以及其他零碎的东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胆子杀人呢?我凭直觉就否定了他。”

我摇了摇头。

接着那个斯文的警官又换了另一张照片,照片里面印着一个面相凶恶男人的脸,那个男人秃头,脸上坑坑洼洼的像是黄土高原被雨侵蚀的景观,此外,他还面露凶狠,整个脸处于一种阴影状态,看起来就像是一头行走在人世间发怒的恶魔。

“那个家伙看起来就像是强盗一样,脸上摆着的就是杀气。”我心想。

但明显上次杀人的并不是他,那个家伙可是穿着灰色的衣服,身材也极为匀称,他绝对没有面前的这个男人那么五大三粗,况且他们两人的脸型都不同——那个灰衣男人的脸型是典型的辣椒脸,又长又尖,而照片里的这个男人的脸型则是苦瓜脸。我又摇了摇头。

“那么这个呢?”警察问。她拿起照片放在我面前,隐隐约约,我看到了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的面庞,清秀的脸上是一双水汪汪眼睛,眉毛淡淡,脸型与我所见的灰衣男人简直一模一样,我让我更加确信的是,这个男人脖子肩膀处留有太阳晒下的班点,而那次雨里,我分分明明看到了男人被太阳晒黑的脖子上就有许许多多的黑色斑点。

我猛烈的点头,同时大脑里浮现之前的恐怖片段,我的心脏加速,感觉身体里有一场火山即将爆发,不一会,我的大脑空白起来——我昏了过去。

“故事很漫长,相较而言,我其实很喜欢倾听这种故事……”他缓缓地说。

我不知什么时候抽起了烟,“谢谢您,讲我听。”

“没有,只是有时候人会太孤独,人总是有倾吐的欲望,但似乎在这个时代对着其他媒介或者是没有生命力的东西总是让我难以开口,那样的话就会变成了自言自语,反而把自己里里外外的给困住,所以我才想找你聊天。”他苦笑着说。

“天色不早了,明天再聊吧,唉,拜拜。”我满怀心事的向他告别,他送我到门口。我走了一会儿后慢慢回头恰好看见他还在门口处看着我,他露出笑,手里夹的那一只烟还在燃烧。

外面的天气还很好,太阳高照,不过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所以一切光景都是往衰弱的方向滑落。天空处,一团乌云缓慢的移动着。我走在巷子里。不一会儿,天就下起了微微雨。可是阳光依旧高照,雨和阳光在那一刻似乎融为一体。

雨和太阳,我心里默想。在那一刻,我心里探讨着这么一个关于生命的话题——如果将太阳视为善良,那么雨就视为黑暗,这个世界也许就是黑暗和光明所共存的世界,世界并非完全由一方独占而是同时包含着两者——只不过有时候雨天多点,雨下的猛点。有时候万里晴空,看起来只剩下阳光。

可就我们所知,天偶尔下雨,大部分的时间都很晴朗,而且众所周知雨后往往是晴天。

我家里并没有人,里面空空荡荡。爸妈正在商讨离婚的事宜,他们争夺着弟弟的抚养权。至于我的归宿,我并不是很介意,因为我想我已经强大到并不需要多么依恋父母的程度,或许他们成年的争吵已经让我养成了极为冷淡的性格,甚至有点自闭,我讨厌他们的争吵,但同时我又无法去阻止甚至是避免,因而我开始沦落到讨厌这个世界……有一段时间觉得外面的人类根本无法沟通,我只想活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关于父母离婚的原因,说来话长,既有性格不合作怪,更是因为彼此都不信任——父亲想掌管财政大权,母亲也很强势,最后只能闹到离婚的地步。

我俨然已经变成一个冷血动物,所关注的并不是和谁在一起生活而是想拥有属于我自己的生活,。我想,无论他们,也就是我的父母去向天涯何处,我的家就是这栋房子,或者是我即将在外奔波买下的房子(虽然就目前的房价而言,我感觉购买一栋房子对于我这种普通人简直是异想天开,但人如果没有梦想,又跟咸鱼有什么区别?是梦想吗?买一栋房子的梦想?什么时候我们的梦想变成了买一栋房子?我小时候的梦想可是成为一个大英雄,骑着骏马,挥舞着宝剑,搂着我亲爱的公主奔驰在大地上。当我累的时候就可以住在城堡里。到那时我还会养很多的猫咪,每天一有空就可以吸吸猫……)。我甚至非常冷漠的只想得到父母的财产,我想,就算他们离婚,我也是他们的儿子。目前而言,我扮演的十分乖巧,成绩上无可指摘,其他为人方面也做的虽不是十分完美,但也没有什么大坏事降临在我头上。

除此之外,另外一件事情还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讨厌死啦,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灰暗色调的,钢筋水泥里面,人们无聊的生活来生活去。他们像蟑螂一样吃东西,又拉出去,烦死啦,有意思吗?”我这么想,真想大声吼出来,“可我还是想活啊,还有那么多风景没看,还没有那么多人没有爱,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还有那么多歌没有听……”我想着想,就有泪水从眼角落到我的嘴巴,那一刻突然发现,泪水好咸。

我回到家里,用手机打出文字,将信息发了过去-----“干嘛不回我电话?干嘛不理我?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短信发了过去,我坐在沙发上怔怔的,我知道,等待的结果可能是没有结果。

就在几个月之前,我终于打通了一个电话,对面是一个女生。我说我是在一个音乐论坛看到她的电话号码后发现彼此的音乐偏好相似,便想和她交个朋友。电话那边,她说自己是橘猫,倒不是说那个女孩是一只猫,或者长得像猫,而是因为她喜欢猫。她有一只可爱的胖胖橘猫,无论到什么地方,她都会带着她的猫咪一起去。橘猫和我一样喜欢小众的音乐,她钟爱于听忧郁的民谣,而我偶尔也听民谣。所以当我向她发送一句这样的话:“终于找到一个也喜欢这种民谣的人了,可以交个朋友吗?平常时候聊聊天啊。”

“当然啦,真高兴可以遇到喜欢听同一种音乐的人,毕竟生活里面很少遇见,所以想聊的话都藏在心里。”那边回。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和橘猫就展开了聊天。每天分享我们听的歌曲有哪些,比如她就给我推荐了陈绮贞的一首鱼。不过我当时并没有认真的听,听到一半之后就去运动了。

“你知道吗,我生活在一个大城市里,繁华的那种现代都市,和我一起生活的还有我的母亲,她是一个性感的女人。虽然说她已不再很年轻,但她总打扮的确十分的漂亮。她总是喜欢出穿黑色的皮夹,有时候会露出一点胸,此外,她常常夜不归宿,说是在加班,可是我知道,她在讨生活,她陪那些男人们喝酒聊天。”她在电话那头说。

“听起来像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呢!”我说。

“只不过是听起来而已,可是这样的生活也是很艰辛的啊,我看得出来她很艰辛,经常半夜回来的时候满身酒气,还吐个不停,那种酒肉的气味简直难闻得让我崩溃,好在我习惯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

“你什么也不必说。”她说。

我们经常在半夜的时候聊天,并不是说里面存在着什么原因,如果要深究起来,大概是因为白天的时候大家都有事忙。而且就算是想念的话,最适合想念的时候就是半夜,因此我们往往半夜爬起来相互聊天侃地,我们什么事情都聊,什么事情都问,似乎对面并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像是一口黑洞,我们可以将自己所有的秘密忘乎所以的丢进去。当时或许太过于单纯,想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坏,也的确在我们往后的人生之中彼此都没有故意做出过什么伤害彼此的事情。

“会想见面吗?”突然有一天我问她。

“偶尔想,但想想就好,毕竟遇见之后原本的生活轨迹都会彻彻底底的改变,而且我是一个害羞的人,在现实生活之中反而像木头一样傻呆,见面之后说不定就没有然后了呢!”他在那头仿佛苦笑着说。

“也是。”我回答。

“你呢,你过得开心吗?”她问

“还好吧,爸妈吵架,整天都不得安宁,但我已经习惯了,谈不上讨厌,自然也不会觉得太过于难过。”我回答,可是我的声调却明显地低落下去,无论如何,无休止的争吵还是带给了我巨大的负能量。

“没事吧?”她说,“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所以连看见爸妈吵架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发自心底会羡慕你。”

“就算是不完美的东西,有时候都会比残缺的东西还要好,当然断臂的维纳斯就要另算了。”她笑嘻嘻的说。从她的声音里,我听见了一种悲伤,那种悲伤很寂寥,寂寥的就如同把一个物件投掷到没有尽头的井里面所发出的碰撞声。

好多次聊天都会因为我们聊的太久而导致另个人提前睡着——有时候是她在电话的那头睡着时就会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喂,你知道吗?你睡着的时候发出的呼噜声好大,简直像地震一样,“呼哧呼哧””,你会不会是属狗熊的呢?”有一天她笑着说。

“也许,那我也要先把你一口给吞了!”我回答。

冬天到来,我换上了厚厚的棉衣行走在城市里,雪落下来,堆积成团,堆积在人行道上或者是草堆里。树落光了叶子,只留下褐色或者黑幽幽的枝条,此外,每一扇窗户都紧闭着,生怕外面的冷风吹进去,万物都附上了铠甲。汽车行驶在公路上碾压雪花发出清脆的“咔咔”声音非常动听,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出现印记,往远方看去,白雪像是一种浅浅的尘埃堆积在万物上,高楼大厦,汽车,自行车,摩托车,桥梁,立高桥,所有的建筑以及东西都变得更加的寒冷,令人产生一种距离感。我一早每天的计划上学放学再吃饭睡觉,只有走在雪地里的时候让我感到一种自由自在的快乐。只要人的心是自由的,就不会感到囚笼,每次走过雪地,我总觉得自己是月头自由自在的北极熊,浑身上下都是白色的绒毛,走起路来如同滚动的球。

“我的城市下雪了,你的呢?”我说。

“没有,我这里是热带地区,没有雪。”她愣愣的回答。

“会不会在心里下雪啊?”

“你也会吗?说实话,会的呢,如果没有见过雪,反而经常会想象着雪落下来的美丽场景,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上降落,堆积在万物上面,软软的雪堆像星星一样分布,往里面一躺,就会陷入雪里…此外,想象一下原本绿葱葱的森林顿时白雪皑皑,城市的各个角落都会堆积雪,一定有趣极了。”它似乎很高兴,一直在说话,我就在电话的另一头认认真真的听。

听着听着,心里下起了雪。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女孩现在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了,彻彻底底的渺无音讯了吗?”断臂的叔叔坐在沙发上问,“听起来,怪让人伤心的。”

“一半一半,伤心是自然,可我更多的是担心。”

“担心什么?”

“似乎,我们最后一次聊天的时候我就感觉对面似乎情绪很低落,怎么说呢,大概人都会有这种直觉,从对方的声音以及语句的声调,停顿的频率可以听出对方语言里面所含有的金属感和冷若冰霜,最后一次聊天的时候,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似乎他对这个世界已经彻彻底底的绝望了?”

“有没有想着去报警呢?也许对方会想不开啊!”

“这倒是没有想过,我害怕,我毕竟一个是自私的生物,觉得好麻烦啊。”我说。

断臂的叔叔坐在沙发上不再说话,“什么时候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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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爆裂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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