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苏安换了便装后,将那藏在梳妆台下上了锁的木匣子拿了出来,朝着牡丹亭的方向去了。
“这牡丹亭旁不开牡丹,倒是这海棠花开的不错。“叶长生品着刚沏好的茶打趣着一旁服侍的小厮。
“牡丹还没到开的时候,这牡丹亭也只是借了个戏曲名罢了。”
叶长生闻声回头看去,苏安站在廊庭,穿着一件青绿色的旗袍,上面绣着的正是那晕染在水墨中的海棠花。
“这梨园风景最好的就属这牡丹亭了,四季花开不败,争奇斗艳。您面前的这汪池塘,里面的水都是定时找人拉来的山泉水。干净透彻,就算掉了枚铜板在那都能看见。”
苏安坐在叶长安对面,吩咐了小厮退下后,将那木匣子推放在了他面前。
“苏小姐不喜欢吗?”
“叶…叶先生,东西是好,只是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好物配美人,这把折扇放在我这儿也是可惜,不如借花献佛。“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叶先生也喜欢《桃花扇》。”
“花前月下尽谈诗词歌赋,谁会不喜欢忠贞守节重情重义的李香君呢?”
这话说出了口,苏安听着便想起来了下午刚听来的“风声”。想必那紫姑娘定也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妙女子。不由打趣着他说:“听叶先生这话,是找到心中的李香君了。”
叶长生不知她口中的李香君说得是紫姑娘,总想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他有所钦慕苏安的事也是真,倒是该表表心意,悻悻而言道:“苏小姐台上香君扮得好,台下也无二别,叶某自是钦佩的。”
瞧瞧,这话说得,难不成他把自己和那胭脂阁的紫姑娘相提并论了?
“我与那姑娘并不相同,没有她那舍己为人的胸怀,怎能和她相比。”说着苏安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说道:“叶先生您怎么喜欢紫姑娘是您的事,闲来能在梨园捧场我也是欢迎的,只是希望您能明白,我就是一唱戏的,没那么多墨水在肚子里,不能陪您镜花水月谈诗情歌赋。这贵重的东西便不必再往梨园送的,到时候叫人说了闲话污了老将军的耳朵可就不好了。”
“东西给您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呆久了免不了落人闲话的。”说罢苏安便离开了。
牡丹亭里叶长生呆滞着,细细回忆这紫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怎么说着李香君还能扯到她身上来了?
三月初九这日,苏安一早便打点好了小厮要去程府的行头,等着叶长生的人来接。只瞧已经下午,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还没有人来传,便找了几本贺寿的戏本子在院里看了起来。
“苏老板,方才程府的管家来请。”一个小丫鬟从前院儿跑来喊道。
苏安放下手中的戏本想了想,程老太爷……那叶长生不是说他会派人来接,怎么又换成程府的管家了?
“你可瞧好了?是程家的管家没错?”
“没错,管家先生来还带了请帖呢。”
“行吧,你跟他们说声,这就来。”
“是。”那小丫鬟应了一声便跑回了前院儿,苏安将戏本子放在就近的石桌上,跟着去了。
天色已暗,大红灯笼却把庭院照的輝煌曜日,“万欢年“奏的也是喜气洋洋。
院里搭了个大戏台,上吊透雕大罩顶,后挂锦缎台帐,刺绣斑斓,是一个大大的“寿”字。
“苏老板,管家传话说今儿来的贵客是您的票友,点了一首《霸王别姬》开场,要您准备一下。”
“《霸王别姬》?”苏安将戏服挂好有些不解的问道:“这《霸王别姬》又不是贺寿的戏码,点它作什么?”
“这我也不清楚,小的只是个传话的,话带到了小的就去忙了。”说罢,那人就急忙跑开了。
苏安也没空想那么多,只好换了身戏服上妆。
虞姬——大王啊!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项羽——哇呀呀!妃子,不可寻此短见啊!
虞姬——汉兵,他,他,他,他杀进来了!
项羽——待孤看来……
(待他方一回头,虞姬即抽出他腰间宝剑……未几,项羽意识到受骗,忽一低头,惊见腰间抽空的剑鞘——)
项羽——啊!这——
只见苏安手中的长剑随着手腕轻绕个圈儿,架在虞姬的脖颈上,轻轻一划。戏终,便草草的下了场。
这戏开场她便知道了,那程老太爷的贵客,也就是点了《霸王别姬》的那位主,正是叶长生。
到了后台刚要卸了油彩,那门却忽然被推开。苏安抬头看没说话,又低头接着用手帕擦着油彩。
“苏老板昨天没休息好?我听着状态与那日的《霸王别姬》不同。”
那日?苏安顶着花了油彩的脸看着他半响开口:“哪日?”
“自是你我初见那日。”
“哦,”苏安笑笑说:“可能是今个儿程老太爷大寿,我有点紧张。”
“哟,原来苏老板也有紧张的时候啊。”
“叶先生说笑了,不过我看您今天一个人来的,没带家眷?紫小姐呢?”
“紫小姐?”叶长生看她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不由笑出了声借着镜子苏安瞧他笑的那副奸诈的模样,心生厌恶便没理会他。
叶长生也没有解释,将刚摘下来的一朵野花放在桌上便离开了。刚回到席上准备坐下,一旁的程老太爷便唤他过去:“长生啊,你父亲在南京可还好啊?”
“好,干爹您放心吧,他身体好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程老太爷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方才那出《霸王别姬》可是你点的戏?”
“嗯。”
“戏好,可是你不会点戏。”
叶长生先是一愣,而后十分不解:“我曾在梨园听过苏老板的戏,这出戏,她唱的可是不错。而且她不就是靠这《霸王别姬》在北平唱响的吗?”
“那你可知,她唱的那首《长生殿》?”程老太爷笑了笑说:“当年,她才14岁,我瞧她模样俊俏,就点了她的戏。那时候她可就不一般,一开口便将杨玉环唱的入骨三分。”
台上的鼓声再次响起,这戏是苏安同梨园戏班为程老太爷拜寿的戏曲《八仙上寿》。
“寿比南山松柏树,”
“福如东海水流长。”
“贵府今日庆寿辰,”
“吹弹歌舞好排场。”
而后谢了场的苏安着戏服下了台到程老太爷面前行了一礼笑道:“程老太爷,苏安携苏家班的子弟在此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苏老板有心,程某心领了!”说着,伸手将身旁的叶长生拉倒她面前说:“这是我干儿子叶长生。”
苏安一笑向他又行了一李:“叶公子,在下苏安。”
“在下久闻姑娘芳名,也看过姑娘的戏,只是在下一直有一事实在是好奇的很,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安先是看了眼程老太眼,然后眼神又飘回了叶长安的身上:“叶公子请讲。”
“不知姑娘,婚配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