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拜师
云遮住了太阳，缝隙里依然见不到阳光。
破落的城镇中散落着数不尽的黄沙，方圆十几里没有一丝炊烟。
挑着扁担，背着娃的难民，在干枯的丛林中汇聚成河流，江海。
队伍每走几步，都会有人倒下，但不会有人靠近，也不会有人将他扶起，因为倒下，就意味着死了。
而谢玄，就倒在了人海旁。
不等他起身，队伍前方便传来一阵惨嚎：“有兵！前面在打仗！”
这句话，像木屑中的一点火星，瞬间将木然的人群点燃。
难民们撂下扁担，抛弃妻女，发了疯似的奔逃，似乎那些士兵比死亡还要可怕。
谢玄挣扎着起身，没有随人流四散，而是向着那人提到的战场走去。
他能感觉到记忆正在消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逐渐远去。
要不了多久，曾经在蓝星上的一切记忆都会消失，而他，一定会死在这。
长时间饥饿与缺水，已经让这具身体不堪重负，而刚才的跌倒，更是让一条腿彻底不受控制，甚至走路都成了奢望。
“这就是深层的虚境么？难怪几万人也活不下一个。”
谢玄面露苦涩。
就在此时，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枯树碎裂，巨石崩落，冲天的波浪自下而上席卷了整片天空。
乌云与阳光一同被波浪击散，刺眼的月牙停留在空中，久久不能消散。
谢玄一瘸一拐的爬上了山坡，他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
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长相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手中握着一柄剑。
而男人的前方，则躺着数不尽的尸体。
每具尸体上，都手持各式斧钺，穿着厚厚的甲胄。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死在了男人的剑下。
好强！
这是男人给谢玄的第一感觉。
他以为这个世界不过是中世纪水平，但这个男人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所以他要做一件事，拜这个男人为师。
俗称，抱大腿。
谢玄的羞耻心发作了半秒，但很快就被求生欲所取代。
以他现在的状况，活下去都成问题，更别提失去记忆后，恐怕与三岁孩童无异。
还拿什么做虚境任务，怎么拯救蓝星啊？
况且拜这样一位强者为师，难道不是好事么？
想到这，谢玄直接从十几米的山坡滚了下去。
“你怎么不跑？”
男人的声音锐利如剑，仿佛直达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谢玄拖着瘸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被这么一问，险些跌倒在地。
即便如此，谢玄依旧没有一丝迟疑的在晃动中站稳了身躯，他要为以后失去记忆的自己做好最后一件事。
“我想学剑。”
即使喉咙已经许久没沾过水，谢玄依旧喊得很大声。
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咧起嘴角，满脸戏谑。
“我想学剑。”
谢玄再次喊道，声音变得更大，颇有一股我非学不可的气势。
男人自然不会理他，但也没有随手杀掉他。
男人只是是无视他，朝战场外走去。
他刚走出半步，谢玄竟一把拔出了他的剑。
紧接着，一道微小的月牙劈碎了空气，将地面豁开了一条裂痕。
谢玄触电般的扔下剑，不知所措。
男人却满脸惊愕，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他俯身对着眼前几岁大的孩子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谢....玄？”说完这两个字，男孩的表情充满疑惑。
他已经彻底忘了一切，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当然，还有那一剑。
.....
时光匆匆，十几年眨眼间过去。
谢玄长大了，而当年那个普通的持剑男人却变老了。
“谢玄？你又在看那副画？”老人拄着木杖，缓缓跨过门槛，果然在一副画像找到了谢玄。
其实根本不用找，谢玄只要不在练剑和睡觉，就一定在看这幅画。
就连吃饭的时候都要端着饭碗过来看。
画像上，一位年轻人徐徐收剑，四周是无数的尸山血海。
如果仔细看，年轻人和老人之间，竟有几分神似。
眼看着谢玄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老人愤怒的敲了敲拐杖：
“谢玄，你还吃不吃？”
“奥。”谢玄这才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扶着老人朝内院走去，但眼睛依然恋恋不舍的盯着画像，仿佛要把画看出花来。
走到饭桌旁，谢玄扶老人就坐，自己则胡乱的往碗里装些菜默默的望向老人。
老人无奈的摆了摆手：“想看就去，看够了再回来。”
谢玄如获大赦，端着饭碗了出去。
望着谢玄急切的背影，老人是又气又笑。
对他来说，谢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谢玄却一点没变，十九岁一个小伙子活像个几岁的孩童般，无忧无虑。
可另一方面，谢玄的性格却为他带来无比的优势，他不但天资卓越，-还不为外物所动，每天只知道练剑和看画，从来不去搞其他东西。
以至于谢玄现在的剑术连现在的他都看不透，早已超越了他曾经的造诣。
达到一种全新的境界，一个他都需要仰望的境界。
想到这，老人不禁露出欣慰的笑。
老人默默的吃着饭菜，没过多久谢玄却回来了。
他一手提着碗筷，一手提着挂画。
卷起的挂画被他紧握在右手，轻轻挥动便有月牙般的剑气纵横而出。
接着他郑重的放下挂画，邀功似的看向老人。
老人摇了摇头，谢玄的剑只学得他那一剑的形，却没有那一剑的神。
就连他，也再难复刻当年的那一剑。
谢玄沮丧的垂下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老人却能看出他心中的渴望，谢玄每日看画，只是在回忆他当年的那一剑。
可那一剑是凡尘中的剑，沾染了俗世的因果，孩童般的谢玄又如何能学的会？
想在外面尔虞我诈的世界生存，单有武力是不够的。
只会成为别人的刀，用过以后被扔掉。
老人绝不想谢玄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
但当他看到谢玄沮丧的表情时，他还是动摇了。
他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痴迷于剑，痴情于剑。
老人叹了口气：“罢了，你想学，便下山去吧。”
“不过不可拔剑，始终牢记一个‘义’字，有一日便可挥出那一剑。”
谢玄三扣九拜，跪了一夜，天亮时背着画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