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乙 （下）

乙（下）

下虎岸镇的那个老头，手里举着车票让瘪嘴望。

瘪嘴朝他车票瞟了一眼，便转头去接旁人手中的钱。

老头却连比带划，样子像朝瘪嘴求情。瘪嘴没有听懂他说啥，把老头车票抓到手上望望，终于弄懂。老头要车子把他带到渐海县城去。

瘪嘴不耐烦地说，不好弄，老嗲，不好弄呀！票买到哪里，就该从哪里下，要么，你补票！老头说，早上出门，皮夹子被小瘪三摸去，身上零钱，只够买到虎岸镇，我家住渐海县城，你把我带到县城，让我儿子送钱给你？瘪嘴连连摇头，说，哪个让你在站上买票？上车来买，钱已够买渐海了！

客车老板家住蹲港镇，晚上，车子都开回老家过夜。瘪嘴可能担心老头到县城后耍赖不给钱，会耽搁他们车子赶路。

老头忽地站起身，嘴里又想说啥。瘪嘴朝他摆摆手，扭脸朝窗外望一眼，说，坐下，坐下，交j车子躲在树后拍照，逮住罚款，你交么？老头还不死心，还继续朝她央求。柳梅开口了，说，大伯，补票差多少钱，我借给你。老头朝柳梅望望，说，那，那，我，我，谢谢大姐，到车站，让我儿子还你钱。

柳梅说不要紧，便从小包里掏钱，为老头付了从虎岸到渐海的车钱。

车厢复归平静。

阳光从右侧的窗户照在柳梅脸上，感觉有些发烫。她伸手把稀开的窗帘拉拢。

身后的老头在喊她，手机也远远地朝她伸过来，说，大姐，我儿子请你接电话。

柳梅朝老头望一眼，迟疑地接过手机。刚放到耳边，便听里面的男人说，大姐，谢谢你，你是个好人！柳梅说，不碍事，不碍事，这点小事，还挂在嘴上，不就十来块钱的事么！男人问，大姐，你晓得这辆车的车号么？

柳梅扭脸朝前后乘客张张，像在人家脸上找答案。没人说话。她朝手机说，不晓得。男人又说，请大姐问一下跟车的售票员。

正巧瘪嘴过来发名片。这张身份证大小的彩色纸片上，车号，班次，始发时间，沿途停靠站点，联系电话，全有。柳梅伸手要了一张，溜一眼，朝手机报了车号。瘪嘴听柳梅报车号，警觉地回过头来，大声问，哪个问车号？手机里的男人说，是我……大姐，她是售票员吧，你把手机给她，让她听电话。

柳梅朝瘪嘴举举手机，示意她听电话。瘪嘴一把抓过手机，问，哪个？说着，跑回车前小椅上坐下。手机里的人不晓得说了啥话，瘪嘴听后，像打了鸡血，呼地从坐位上站起身，大声说，呦，呦，怎么是你呀，李队长呀，啧，啧啧啧，他，他，他老人家怎么不早点说哩！

瘪嘴说着，还朝柳梅这边斜了一眼，马上满脸堆笑，又朝手机说，哎呀，对不起，李队长，我不晓得，不知者不罪，是吧？这么着，隔天，我们老板请你喝酒，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接着，女人又低声说了些啥话，柳梅没有听清。

从她的表情看，是在朝手机的男人讲好话。一会，女人把手机关了。抓起前台上的手机，拨号，放到耳边，说啥听不清，只见她的手，不停地在空中比划，神态，像做错事的小孩，请求家长不要责罚。一会，她连连点头，说，好，好嘞！

女人关了手机，起身，跑到老头跟前，双手捧着手机还给老头，满脸堆笑说，吓，我说你这个老嗲嗲，咋不早点说哩，我们老板跟李队长是好朋友哩！说着，手伸到吊在脖子上的小包里，麻利地抽出几张钞票，说，你嗲嗲把买的票给我，喏，这是票钱，退给你，请你点一下！

老头听后，两手直摆，这，这，那，那不是，那不是……

女人把钱硬塞到老头手中，说，不要这呀那的，老板要我把钱退给你，我就退给你，收下吧，快点！老头只好把车票给了瘪嘴。接着，瘪嘴又把刚才柳梅垫付的钱，如数退还给柳梅。

柳梅望着手中的钱，愣怔了半天，不晓得发生了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