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突然有一天,我的手机上面出现了一条让我炸裂新闻。我点进去一看,李子浈消失了!
无论是当年的网红大V,还是今天的虚拟主播,红到了极致,许多就会开始走下坡路,对于李子浈也是一个道理。我原本以为,李子浈回来了,这风波不久之后就会平息,李子浈淡出公众视野,一家人团团圆圆过日子,回归正常人的生活。这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李子浈不是“淡出视野”,而是“淡出人世”。那么,他到底是如何消失的?
我随即在某站搜索了这个新闻的视频。时间是10月17日上午9点左右,李子浈只是悠闲地在病房里散步,突然,他身体周围开始出现一些模糊不清的光点。这些光点渐渐变得明亮,形成了一团光雾,让李子浈的形貌也看不清了。突然这光雾一闪,房间里面就什么也没有了。现在那些人正在找李子浈,但无论找不找得到,一个人平白无故消失已经十分令人恐慌,尽管对于很多新闻媒体来说,这反倒是一件好事。
随着这件事情越炒越大,一些科学家都参与了“战斗”,但始终解释不出一个实际的原因。于是便有人怀疑是造假。然而面对如此多见过李子浈的人作证,这部分充满怀疑的人也无法发言了。李子浈的家人不得善罢甘休,拖着医院要求一个答复,不知今日的监控不比以前了,全国联网,凭医院一己之力怎么也不可能造假。我倒也是真可怜这家人,一整天心神不宁。
然而我们自己家最坐不住的不是我,而是母亲。自从这新闻一出,母亲每天魂不守舍,寝食不安。最后,她终于向父亲开口了。
“搬家!必须搬家!我不可能住在这个阴间地方,小宇也是,以后长大了遭诅咒了哪样个办?”
母亲生来最怕这些神不神鬼不鬼的东西了,硬要在这里住,活人也会有尸气。父亲自己想来也是斗不过母亲,毕竟老夫老妻,还是要和和善善。于是便问:“搬去哪点?”
要搬家,当然是要搬到离化工厂极远的地方。父亲于是在C市的另一头租了一间40平米的房子。母亲看,根本也不管其设施、物业怎么样,在屏幕上瞥了一眼位置,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喜笑颜开。我则极力反对,一是离学校实在是太远了,要是真的搬到了那个地方,可是要早起半个小时,晚回家半个小时;二是王衍钟离我远去,晚上也不能出来玩了。父亲则以为我上小学也不剩几年,于是支持搬家。
搬家的日子数着就到了。这一天是周六,一大早便听见了外面发动机的轰鸣声。我想用被窝将自己的耳朵遮住,但是不多久便被父亲一把抓起来。我向窗外望去,一辆大卡车早已在楼下等候,母亲正抱着巨大的箱子往集装箱里面塞。
我下着楼,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面也说不出什么个味道。一抬头,撞见了王衍钟。
“你真的要走?”问。
“我也没办法。”
“以后我们就不能出来耍了吗?你为哪样不劝一下你妈老汉哎?”
“我不晓得,我真的要走了。”
王衍钟便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但一脚刚刚踏出,又回过头来说:“那你以后还想得起李子浈不?”
“哪样个可能想不起,我天天早起,把他骂惨。”我说。
天开始下雨。“我真的要走了。”我又说。父亲也开始催促。
我们真的走了。
毕竟是接近郊区了,
小区也是新修的,没有什么人住,冷冷清清。C市喜欢下雨,一年四季大半时间看不见太阳。四川盆地自古就有“蜀犬吠日”之说,过了十月中旬,气温降了下来,寻常下雨也是不奇怪。在雨中顺着公路往山上走,房子不高,层层叠叠,约莫二十几栋,形态各异。走到了小区最里面那一栋楼的时候,父亲便说:“到了。”
在几楼?父亲根本没有进电梯,反而顺着安全通道向下走了。我以为父亲把车停在里面的,稀里糊涂跟了上去。走着倒听见了人声,母亲更是高兴得蹦蹦跳跳。到了-2层,一个短短的走廊,几扇棕黄色的门户,连着外面的车库。一个超市在远处显现。父亲掏出钥匙,旋进了其中一扇门的钥匙孔。门一声闷响地开了个缝。父亲又伸手打开室内的灯,精装的房间显现在眼前。
地下室没有采光、没有雨,风水不好,电费很高,但租金很低。我先前就知道,舅舅创业时资金不足,屈居地下室,后来住上了瘾,不愿意出来了,想必这房子是舅舅推荐的。但说真的,这根本不是正宗的地下室,一路向上的道路已经说明外面街道也是分上下好几层的。但无论怎么说,在我看来,就是父亲在跟母亲赌气,所以竟然选择了这么一个阴间地方。
母亲生气吗?母亲高兴得跳了起来,感觉像个小女孩一样,逗得父亲都笑了。我平生都没见过母亲这么开心。或许母亲真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反而倾向于住地下室了。见母亲喜出望外,我也没有理由不笑。虽然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骂李子浈,但是地下室已经刻在了我的DNA里面。
春去秋来,我也在这种快乐之中渐渐淡忘了化工厂,淡忘了李子浈,淡忘了在医院看见的一切。早上起来口上挂的早已不是那个名字。我开始习惯黑暗,习惯地下,习惯没有行人、没有景色的家。王衍钟与我各奔东西了,那天下的雨已和其他雨无异。
然而,我心里总是感觉缺失了一些,好像灵魂被剥去了一层。“难道真是地下室风水不好吗?”我自问道。我其实宁愿我的脑子有问题,也不敢设想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但那如同迷雾一般捉摸不透。这奇怪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