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我叫胡一时
她从唐柔那走出来时,正是夕阳铺满天的时候。
这三年来,并不只有她在守护……
她抬头望天,心里明白,估计现在这个时候小黑还在陵墓。
她打车去了那里。老远就看见了小黑蹲在墓碑前。
似是嗅到她身体上的味道,小黑汪汪汪冲她叫了几声。
“走吧,小黑我们回家。”她站离在小黑一步之遥的地方。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
今天的小黑好像与往常不一样。听到她的话,它依旧蹲卧在那里,望着那镶嵌墓碑里的照片,不愿意离去。
她望着照片上的男人——浓眉、大眼、国字脸。右脸颊有一个像蚯蚓一样的疤痕。有三厘米长。
自从他离去,小黑已经在这里守着他三年。仿佛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不知小黑是不懂得什么叫死亡,还是它不愿意相信他已经离去。依旧固执地守在这里。
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是他临死之前告诉她——身世之谜。
到现在,她依旧清晰地记着那天——他告诉她,这是他第一次违背她母亲。也是最后一次。临死之前他跟她讲了关于她母亲的故事。
在回忆往昔的时候,他死灰色的眼睛,迸发出一道亮晶晶的光芒——
他说:“我应该教会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不该毫无原则的去宠溺她。”她就是一个小孩儿,而且是缺爱的小孩。
他出生在小镇,也生活在小镇。遇见她的时候,他当时在小城。
那天下着大雨,街道上的人,都行色匆匆。只有一个人,傻傻的站在那里,像迷失方向的孩子一样。
当时他就从她身边路过。对于她傻站在那里很是疑惑,但他并没有去多管闲事,直到他买东西回来,她依旧站在那里。豆大的雨水已经把她的衣服全部打湿了,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她的脸颊头皮上。她好身材被勾勒的一览无余。
他有些于心不忍。
他想了想走到她的面前,把伞遮在她的头顶上。她疑惑地看着他。这时他才发现,她有一双神秘而又无辜的猫眼。她凝视着他,像是不解。
“回家吧!我把我的伞借给你。”当时他,以为她是和家人闹别扭的小姑娘。
她并没有说话,依旧凝视着他。
他只好把伞给她,见她乖乖接过伞。他并没有多做停留扭头就走了。
让他想不到的是,刚才那个小姑娘一直跟着跟在他身后。他当时可没敢自作多情。毕竟他是长相丑陋又油腻的大叔。对她来说。
他今年都29了,眼看就要跨进30的年龄大关。但是没有一个女人愿意把他收了去,就连离了婚又开始准备二婚女子都瞧不看上他。因为他脸上那个像蚯蚓一样的疤痕,太骇人!
这也是刚才他为什么,犹豫再三才敢上前,就怕吓到小姑娘。
他见他走,她就走,他停她就停。无奈停下脚步扭头问她:“小姑娘,有什么事让我帮忙的吗?”当时的他,就是这样想的,也只敢这样想,不敢想其他。
她依旧凝视着他。隔着连绵不断的雨幕,让他一时看不清她眼神里的情绪。
他们就站在那里僵持着。她打着伞,而他被雨淋着。
没想到是他先打破了僵局。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他这两天租住的宾馆。
当他走回那个,他四十块钱就可以租一晚上的宾馆。可想而知,那里的前台,是用什么眼光看着他的。
那是一种探究和警惕的眼神。他当时就想,如果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女孩儿,稍微叫一声,那么那个微胖的前台中年大妈,定会好不吝啬的拿起手机拨打120。
她跟他一起走上了,他租住的三楼。他记得那里的楼梯台阶又高又窄。如果从楼上往下看的话,就给人一种眩晕又随时要滚下去的感觉。
当她随他走进房间,他在关上门的那一刻,突然心想:此时的她会不会感到害怕。
他鬼使神差地扭头看了她一眼,他从她脸上并没有找到一丁点恐惧和慌乱。一股凉意从他的脚底直窜他的心头,他竟莫名的感觉到恐慌,这种荒谬的感觉,让他生出一阵烦躁,像发泄似的把门啪一声关了。
暗想:可笑!这可是我的地盘,我怎么可能有这种荒谬的感觉呢。接下来谁占谁的便宜还不一定,再说了,就算她想趁机占我便宜。享受的,也是我吧。
他见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已经合上的雨伞,滴答滴答地滴着雨滴,黄色的地板上已经聚集了一片雨水。
她莫不是又聋又哑。他见她依旧不说话,又好像听不懂他的话一样。
他看着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像落汤鸡一样。他想着:如果此时不让她洗个热水澡的话,那么感冒了,他又要花一些冤枉钱。要不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发烧烧死吧。
他这样想着,对着傻站在那的她比划了一下,示意让她去卫生间洗个热水澡。
她转动着猫眼,看了他一眼,像是明白他的话,把雨伞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就走了进去。
卫生间里的水哗啦哗啦地响着。他换衣服的手顿了顿,看着被自己换掉的是湿衣服。想着:这个小女孩儿不像他,还有备用的衣服,那么等她洗好出来,定没有衣服可穿。
他把黑色的t恤穿好,又找了一件外套,是褐色的,两边有两个口袋。
叹了一口气,拿着伞出了门。在他租住的宾馆斜对面,有一家卖女装的店面。
他刚走进门,那两个笑容亲切的导购员其中一个,就忙向他走来说:先生,你需要什么?如果你给老婆买衣服的话,这边新上的连衣裙倒是不错。
那个鼻梁上挂着一副银边近视眼的导购员,说的话让他一愣:老婆吗?他暗暗嘀咕。
他随着那个女导购员手势走到了,那一排挂满女式连衣裙的地方。
只一眼他就是看上了,那个浅蓝色的连衣裙,胸襟处有几个白色扣子的装饰。
他心想:这件衣服那个小女孩穿的一定好看。
然后,他就花了200多块钱,买了一件他这辈子,都没想到会买的衣服。
打着伞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还在想:如果他在相亲的时候,那么大方,也许他也早就脱单了。
如果前几年,他带着那个唯一相中他的女子,去的不是那一望无际的麦田边,而是奶茶店或者是服装店。那么现在他小孩儿都几岁了。
他想起那年做的糟心事,就一脸唏嘘。
他回去的时候,她已经洗好出来了,身上穿着他的那件皱巴巴白色t恤,怀里抱着那把湿淋淋的黑色折叠伞,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现在还记得当他推开门,那一刻,看见她时第一眼的感觉——那是一种缠绕在心头的酸楚。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有那把伞。
在第二天雨停了的时候,她就跟着他回了小镇。
他去了一趟城里,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可想而知,当他走进小镇时,那些相熟人的眼神。是怎么样的震撼。
那个街边上卖鸟的老大爷,老花镜都掉了。这让他心里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尽管这个小姑娘,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老大爷捡起老花镜忙拉过他,在他耳边嘀咕着,说:“在哪拐来的,这么标致的小姑娘。”
他就照实了说,可是老大爷就是不相信,说他诓他。
在他们说话间,她已经把笼子的那只黄色的,像刚浮出来的小鸡一样的鸟,从笼子里抓了出来。
老大爷看到,嘿嘿直笑。他知道老大爷在笑什么,以前老大爷总是让他买他小鸟,挂在家里养着玩儿。说:“一个人下班回到家里对寂寞啊,有小鸟陪你倒也没那么凄凉。”
他看她把那只鸟已经抓在了手里,把鸟钱甩在笑的得意洋洋的老大爷脸上。
他的无礼的举动,老大爷并不恼还笑呵呵,说:“下次再来哦。”
一只毫无用处的鸟,100多块钱,他当然不恼了,他巴不得他在他脸上多扔几张呢。
他肉疼的领着她回家了。他打开房门,让她进去。他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的抗拒,这时他才发现他的屋子里面,就如那鸡窝一样乱糟糟的。
他讪讪地挠了挠头,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收拾好。”
等他把房间收拾好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不在大厅里了。他听到有响声从厨房里传来,就走了过去。
当时他还心想:难不成这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还会做饭?
走进去一看,他才发现他太天真了。他看着被解剖的血淋淋的小鸟,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那只小鸟成功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他把她当成祖宗一样供养,就怕她一不开心小鸟就是他的下场。
他们一起生活了一个星期,他才发现,她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又聋又哑,反而她声音很好听,就像被她解剖的小鸟的叫声一样。哦,不!比那好要好听。
如果她的人和她的外表一样,人畜无害那就更好了。
哦,忘了介绍他的工作,他是一个消防队的小队员,是吃国家公粮的。
他叫胡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