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相亲

第74章 相亲

这时,手机铃声又响起,她不理会,任它响。

她手机声音开得很大,因此在安静的输液室里显得十分突兀,室内几个打针的病人纷纷侧目来望。

“小姐,电话。”邻床病人再次提醒道。

周荷没动。

这时,护士小姐走了进来,听到电话在地上叫嚣,弯腰捡起来并热心地按下了通话键,递给周荷,她想挂断,已经来不及了,清冷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喂,您好,我是周荷,您哪位?”她深深呼吸,开口时声音已经很平静。

那端有片刻沉默。

“喂,您好,请说话。”周荷说。

“我是黄泽正。”声音忽然很低,似是强压着怒气,“如果你还不记得,我提示下,几天前我们见过,你还欠着我的医院费。”

“哦,黄先生,您好。医药费的事我一直没忘,如果方便,请告诉我您的银行帐户与金额,我会转帐给您。”

电话那端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电流声刺啦啦地划过耳畔,周荷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出汗,她知道,他此刻一定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把手机砸碎。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说,生气吧,愤怒吧,赶快挂电话吧!可黄泽正却没有,他转移了话题:“身体好点了吗?”

周荷微微闭眼,默默叹口气,说:“谢谢,好多了。”

“有按时打针吗?”

“谢谢,打了。”

“按时吃药没有?”

“谢谢,吃了。”

“有按时吃饭吗?”

周荷简直快要招架不住:“谢谢,吃了。”

“你能不能别每句话都带个谢谢?”

“谢谢……”周荷颓唐地靠向床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见护士正在邻床拨针头,她扬声喊道:“护士,我的药水打完了。”

她知道他听到了,说:“对不起啊黄先生,我在打针呢,先挂了。”

“啪”一声,果断切断电话,而后按了关机键,她握着手机,头大地想,等一下得去换个号码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将新号码告诉谢飞飞,她不解地问:“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换号码?你做业务呢,这得多麻烦呀!”

周荷低头扒饭,实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说:“新号码套餐资费更便宜。”

她与黄泽正之间的纠葛,谢飞飞并不知情,那个彻夜聊天的晚上,因着内心的脆弱与寂静的夜色,她想要全部倾诉,可她却睡着了。而此刻,千头万绪,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那段回忆太重,只要一想起,连呼吸都困难。而且,那原本就是一段必须抛弃与忘记的过去,又何苦再提及。索性缄默。

谢飞飞摇头:“你呀你,真是拼了命地赚钱,挖空心思地省钱。你多久没买过一件新衣服了?护肤品都舍不得买套好的!”她伸手指指周荷的眼角:“你看看你看看,这里都有细纹啦!我跟你说,女人老得可快了,二十五岁开始就必须要用高档眼霜!你得对自己好点!”

周荷笑:“光晓得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老熬夜!黑眼圈就这么熬出来的,再好的眼霜能比得过好睡眠?”

谢飞飞撇嘴长叹:“做我们这一行,就是个加班熬夜的宿命呀。你以为我想哦,还不是被逼的!”

周荷想说,谁叫你当初硬要选择学这个专业的,但话到嘴边,又打住了,怕勾起她难过。

大一第一学期期末考,专业课七门,谢飞飞竟然有四科亮了红灯,是整个系里挂得最多的学生,教授觉得不可思议,公开在课堂上批评她,说她成绩差,却不懂得笨鸟先飞的道理,还动不动请假缺席。那晚她坐在足球场的台阶上,抱着周荷痛哭。那个晚上,周荷第一次听到周扬这个名字。谢飞飞之所以报考建筑设计专业,是因为他念这个专业。只可惜,她高二高三两年间拼命努力,也没能考去他的学校。两座城市一南一北,相隔两千多公里,大一整个学期,她的时间大部分都花在了火车上,她的行为如此明显,可藏在心中的爱意,却始终说不出来。她哭累了,最后对周荷说,你知道吗周荷,我喜欢历史与考古,建筑并非我的热爱,可是,我想要跟他站在同一个领域里,这样,我们之间就多了一分维系。

周荷不解,问她为什么爱他却从来不告诉他。她摇摇头,在没有确定他的心意前,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他。我怕一旦开口,如果他拒绝,我便没有勇气与机会再站在他身边。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像谢飞飞一样,以友谊的名义爱着一个人,以好朋友的身份陪伴着一个人,永远站在对方转身就能看得见的地方。他一个眼神,就能令你鞠躬尽瘁。他一个微笑,就算大雨倾盆你也觉得阳光灿烂。

那之后,谢飞飞拼了命地去努力,勤能补拙,到下学期,她的成绩成为系里的美谈。

谢飞飞是她见过最傻的女孩。

饭后,周荷在厨房里洗碗,谢飞飞气呼呼地跑进厨房,大声说:“周荷,你干娘又发神经了!”

“怎么了?”周荷回头笑问,这些年,她都习惯了谢飞飞同她妈妈也是她干妈之间磕磕碰碰的小摩擦小闹剧。

“那个老太太,刚闲了一个月,又开始来折腾我了!”周荷心下了然,扑哧笑了:“这次又是哪家的青年才俊?”

谢飞飞怒:“你还笑!我都要被她烦死啦!相亲相亲相亲!我才二十六岁好不好!弄得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而且动不动就威胁我说‘断绝母女关系’!都断了百八十回了,真是搞笑!”

“咳,你要明白并且体谅,你妈妈不上班,闲在家里,总得操心点事儿是吧?你又是独生女,不操心你操心谁呢!”周荷眨眨眼,促狭地笑:“她呀,是想抱外孙了呢!”

谢飞飞瞪了眼周荷,没好气地说:“她想得倒美!再说啦,你也是她女儿,怎么就光晓得催我!”眼珠子一转,嘴角扯出一抹笑,眼神热烈地盯着周荷瞧,周荷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摸了摸脸颊,“干嘛这么盯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啊?”

谢飞飞摇头,走过去将她拉出厨房,安顿在沙发上坐好,笑眯眯地说:“既然你也是我妈的女儿哈,那么……”

“停!”周荷大声打断她,她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不行!我才不替你去相亲呢!你妈非骂死你我不可!”

谢飞飞却说:“对方姓陆,年方三十,海龟一只,是心外科医生。条件杠杠滴!”

周荷哭笑不得:“你这是在推销吗?既然这么好的条件,你不应该错过!”

谢飞飞嗤一声:“我对医生没兴趣,我只喜欢建筑师。”

周荷沉默了下。

谢飞飞轻轻说:“周荷,我又不是第一次相亲,没什么好怕的,只是觉得烦。我想要你去,也不是想让你帮我挡麻烦,而是希望你给自己一个机会,我希望你能遇见一个好男人。你知道我妈的,她虽然罗里八嗦的,但介绍的人,都挺靠谱的。我妈老念叨这事儿呢,她曾经给你介绍过吧,你拒绝了,她也不好逼你。你看看你这些年,活着就为了一件事,拼命赚钱给你妈看病,都没时间去谈恋爱,二十五岁了,连个初恋都没有。”

周荷心头颤了颤,初恋……

原来这才是谢飞飞的目的,她心里一暖,她明白,谢飞飞是心疼她过得太累,如果能找个人与自己一起承担,到底会轻松一些。这样的关怀与盛情,她又怎能拒绝?从前年少不明白,但如今却渐渐懂得,亲人对自己的好,你无以回报时,让自己过得好一些,让他们不要为自己担心,就是最大的回报。而谢飞飞与她妈妈,在她心里,早已是亲人般的存在。

她又想起黄泽正的那通电话,低了低头,她已做了决定。

“飞飞,我去。”周荷说。

“真的呀!”谢飞飞开心地跳起来,回房间拿手机,“那我现在就去跟老太太约时间。”

见面时间定在星期天中午,谢飞飞说要送她去。

十一点,周荷去敲谢飞飞的房门,她熬夜画图,还没起来。

谢飞飞睡意朦胧地来开门,看见周荷的打扮,一下子就醒过来了,惊呼:“天呐,你确定你是去相亲而不是去菜市场随便买个菜?”

周荷低头看了眼自己,烟灰色针织毛衣,内搭一件白色带波普图案t,蓝色瘦腿牛仔裤,赤脚穿平跟浅口小皮鞋。没有衣衫不整啊?谢飞飞扶额,“oh!”她推着周荷往她卧室里走,打开衣柜,“换换换!”伸手拨拉一圈,最后在一溜的黑白灰与米色中败下阵来,颓丧地回头看着周荷:“小姐,您就没有一套色彩鲜艳的衣服?”

“呃……”周荷默。

“好吧,是我没睡醒,问了废话。”谢飞飞翻个白眼,“我又不是今天才跟你一起住。走啦,去我衣柜。”

谢飞飞的衣柜跟周荷的完全天壤之别,整个一色彩斑斓,姹紫嫣红一片。她有一米六八,身材高挑匀称,肤色又白,再鲜艳的色彩撑在她身上,都能压得住那个气场。

谢飞飞说:“我记得大学的时候我们一起逛街,你跟我一样啊,专爱挑颜色靓丽的……”周荷正拨拉衣服的手指忽地一顿,回头对谢飞飞说,“不挑了,我就穿这套。如果对方这么在意外表,我想我们也不合适。你赶紧去洗漱吧。”说完,她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望着敞开的衣柜里那些素雅的颜色,怔怔的,想起谢飞飞说的话,是呀,她曾跟她一样,买衣服的时候,专挑色彩华丽的,面料就选蕾丝、雪纺、绸缎一类,再冷也只肯穿裙子。高中时学校必须穿校服,她就将校服敞开,露出里面鲜艳的裙子,班主任多次警告,她也不听,偏偏她成绩很好,学校不舍得按照校规严惩,就打电话通知家长来,她爸爸事业忙,可再忙,但凡是她的事,总是拨出时间。结果呀,结果她爸爸更蛮不讲理,振振有词说,小风才十几岁,十几岁的姑娘,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说了,难道穿了校服就成绩一定好?说得班主任哑口无言,脸一阵红一阵青。她就在旁边捂嘴笑,乐不可支。她爸爸宠她,宠得无法无天。

可是,那样宠她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就好像那些浓墨重彩的好时光,再也没有了。

谢飞飞在外面喊她:“周荷,准备走啦。”

她合上衣柜,提起包,出门。

谢飞飞将车停在餐馆对面的马路上,“这边不方便调头,也不能久停,我就不送你过去啦。”倾身冲周荷眨眨眼,飞吻:“宝贝儿,好运!”

周荷摆摆手,下地下通道,穿过马路。

站在餐馆外面,她深深呼吸,问自己,真的要进去吗?只犹豫了一下,双脚已迈开,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为她拉开门,笑吟吟地问道:“小姐,几位?有预约吗?”

这是海城非常有名的湘菜馆,口味好,环境好,人气自然很好,用餐需要提前预约。

“两位,一位姓陆的先生预约的餐位。”周荷说。

“是周小姐吧?”迎宾在前面带路,“陆先生已经到了,请跟我来。”

周荷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谢飞飞,心虚地笑了笑,跟着她过去。

此刻餐馆里已经座无虚列,但因着场地宽敞,餐桌间的距离隔得远,也不觉得闹腾,迎宾小姐将周荷引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对座位上正埋头看杂志的男人说道:“陆先生您好,您的客人已经到了。”

男人抬头,礼貌地对迎宾小姐笑着说了声谢谢,而后起身,迈步站到周荷面前,伸出手,微微笑说:“周小姐,你好,我是陆川。”

周荷伸出手,“你好。”一句“我叫周荷”差点就蹦出来。

陆川绕过她身边,将餐桌旁的椅子拉开,对她说:“请坐。”

他也许只是西式绅士做派,周荷却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周到,忙说谢谢。

陆川退回对面坐下,又给周荷倒茶:“也不知道周小姐喜欢吃什么菜式,听同事说这家口味很好,所以就自作主张选了这里。”

他声音温和,声线清冽如周荷面前的那杯绿茶,明明是很客气的话,却让听的人感觉到舒坦,那种客气礼貌不像疏远而是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淡雅温和的气质。

周荷放松了许多,微微笑说:“我最喜欢的就是湘菜。”

陆川眼睛亮了亮,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在美国念书时,最快活的时刻就是周末约上几个同乡好友一起去湘菜馆饕餮一顿!”

周荷说:“我完全没办法理解,老外怎么可以不吃米饭?汉堡薯条沙拉怎么能跟辣子鸡鱼头火锅媲美!”

陆川眨眨眼:“他们觉得牛排配红酒是世间美味!”

周荷轻呼一口气,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小声说:“公司每次聚餐,都喜欢去吃西餐,我从来就没吃饱过。”

陆川愣了愣,扑哧一声笑了,见周荷瞪他,他清咳一声止住笑意,伸手按服务铃:“我们先点菜吧。”原本周荷还担心会没有话题可聊冷场,没想到简单几句话,气氛竟变得这么自然,就像是朋友间聊天一般。

服务员布菜时,有人从里面的包厢里走出来,经过周荷身边忽然又折身回头,望了眼她,又望了眼她对面的陆川,正好听到他在说:“我回国半年了,还是不太习惯海城越来越差的空气质量与拥挤的交通。对了,你公司是在哪个片区?”

周荷说:“在南沙路。”

她没有注意到身边打量他们的人。

顾恒止嘴角微勾,抬脚往洗手间方向走,走到门口,掏出手机给黄泽正打电话。

“什么事?”黄泽正万年不变的开场白。

“你猜猜,我刚刚看见了谁。”顾恒止唇边笑意扩大,心里有个声音在欢呼着,淡定,你就淡定吧,待会看你还淡定得了不!

“无聊。”黄泽正正准备挂电话,却在顾恒止的下一句话里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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