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救赎
轰——
轰——
隆隆隆隆——
直升机驾驶员把握着操纵柄，观察着大气流向。
“‘闪电’已成功抵达‘墨绿’公司大楼正上空三千米处。
距离安全，风速正常，坐标锁定，视野清晰，悬停稳固。
请抓紧出跳。
重复，请抓紧出跳。”
驾驶员对着叶阁竖着大拇指，示意行动可以开始。
但是叶阁始终按着耳机，倚靠在直升机的边缘护栏。
“请再等一下。”
高空的风很大，叶阁不得不提高声量向驾驶员喊话。
柊迟迟没有通知叶阁七弦和渝潄的任务情况。
更要命的是，无论技术多么熟练的驾驶员都难以长时间在千米高空稳住直升机。
没办法，飞行高度不够就会引起对方警觉。
悠悠薄云在手边涤荡，游鸟温柔轻吻着宽广的蓝天。
片片绿化城区在脚下块块划分，精密微细的摩天大楼似神造工艺品。
仓坎叶国境内的空气质量还算不错，坐在直升机上开阔的视野也确实算一番美景。
只是八月正午的化日阳光属实有些令人燥热不已。
“还没来吗……”
叶阁紧紧盯住下方的安保大楼，此时只要柊一声通知，他就会立刻高速自由垂降。
“叶阁先生？
七弦小姐和渝潄先生完成阶段任务了！
你，你也可以开始潜入了！”
是柊有点急忙的声音。
“叶阁收到。”
叶阁拿下了耳机。
他对着驾驶员回了一个大拇指，顺带提出了指令。
“叶阁即将出跳。
之后请您保持直升机外围紧急待机状态。
我总觉得，这次的行动……
不会太顺利。”
叶阁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这是一种，猎手本能。
行走于黑暗丛林中天生的猎手。
叶阁能在来恩家脱颖而出，既靠着坚韧的意志，又靠着独特的保护机制。
兄弟半夜下的阴刀子，叶阁早在上床的时候就觉察到了。
诡变巧诈专掏人后背的野兽，怎么也想不通叶阁是不是后脑勺上长了只眼。
莱恩家的人知道，叶阁看人的眼神，有时清澈单纯，有时却又冷淡少情，就像一个真正的猎人。
少见的是，这个猎人在即将垂降的时候，感到了实打实的恐惧。
也就是说，叶阁害怕了。
高距离空降对叶阁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但是有什么别的东西让他觉得威胁。
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式者的命运，从来没有回头路。
叶阁背对着出舱口，往后一步他就会彻底脱离直升机。
他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任身体向后倒去。
叶阁已出舱！
“0001。”
跳伞服，目镜，头盔，护具，这些都是高空跳伞最基本的装备。
可是叶阁不但不带降落伞，这些装备更是一个没有。
只有一身黑色禁欲系西装。
这就是叶阁常穿的“作战服”。
“0002。”
飒风不断在叶阁耳边密语，空气阻力放肆地拉扯着叶阁的衣角。
自由下落，重力大幅度作用在叶阁身上，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移形换位。
“0003。”
叶阁神情一丝不苟，只是默默数着秒数。
“0004。”
整整三千米高度，不带任何救援物品，任谁看了都会瞠目结舌。
这个海拔下就算有水体做缓冲，在入水的瞬间远超体重几十倍的承重也会将人体撕碎。
何况着陆点是一片混凝土建筑，就算是式者也扛不住这股冲击力。
但对式者来说，创造奇迹这种事算不得什么。
【式】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也是对充满决心之人最好的馈赠。
“0005。”
5秒到了。
叶阁伸出了手。
唰！
一只森然苍白之手瞬间出现在叶阁面前。
它应叶阁之令而来。
两手紧握，这只白面灰质骨手抓住叶阁猛然上甩。
原本头朝下，脚朝上自由落体的叶阁被这只手甩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叶阁在半空中屈体抱膝翻腾两周半，原本惊人的动能此刻已被抵消一大半。
调整躯体，继续下落。
唰！
又是五秒过去。又是一只森然白手出现。
同样的方法，同样的动作。
唰！
唰！
每过五秒，叶阁就会唤出一只异界之手。
近了，更近了！
距离目标点只有不过百来米。
原本在高处看来渺小无比的大楼此刻显现了真实的庞大压迫面目。
唰！
在即将接触安保大楼顶层天台时，最后一只手出现了。
依靠它，叶阁完成了最后俯冲。
抱头弯臂顺势下蹲，肩膀跟上迅速测滚，卸掉了所有反作用力。
直起身子，拍拍衣角，叶阁完成了高难度着陆。
五只“手”悬浮围绕着叶阁，静谧神圣。
叶阁的“手”大小与破坏力不算夸张，但叶阁能靠消耗生命力提升数量。
比起直接短距离近战，他的能力更适合智取。
叶阁走向天台入口，他要从这里进入大楼。
他挥了挥手，五只“手”骤然消失。
同时他拔出腰间的消音手枪，上膛，对着天台大门上的锁扣下扳机。
啪的一声，铁锁哐一下掉在地上。
吱呀吱呀，铁门被叶阁推开。
紧握手枪和麻醉枪，叶阁抵达大楼第二十层。
弯腰猫在拐角处，叶阁瞄准走廊里的几个保安，扣下麻醉枪扳机。
安保人员一个接一个倒地，一是因为叶阁枪术精湛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二是因为连大象被这种麻醉枪射中也会昏迷上半小时。
这里的防备确实比楼下更强力，估计存储的“货物”价值更是不菲。
除了安保人员，光是摄像头就插满了所有死角。
好在七弦和柊尽职完成了任务。
慢慢踏步，叶阁警惕观察着四周，不敢有一丝松懈。
他踢了踢脚边的大汉，没有任何反应，估计直到任务结束都不会醒来了。
……
曾经，叶阁和渝潄一样，都是只知道服从命令的机器。
一个是在军队，一个是在阙式。
只要上级发令，阻挡任务的因素都会遭到抹杀。
麻醉枪？
那种小玩意怎么比得过纯合金弹头在火药推动下洞穿生命的快感？
他们不会射杀平民或是老弱妇孺等弱势群体。
但绝不会体贴同样拿枪的对手。
换做以前，这些壮汉已经变成了尸体，成为当权者大道上的牺牲品。
即使脏的是叶阁和渝潄的手，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但七弦不这样认为。
她始终坚持要用麻醉或非致死手段。
以前，七弦的粉嫩玉手气鼓鼓地拍着叶阁的办公桌，竟然让叶阁罕见的屈服。
现在，七弦紧紧盯着渝潄的眼睛，娇柔的身体前倾，耐心地说服着这个新人。
“如果我们非得要带走一个无辜者的生命，那么我们就必须背负他的过去。
背负他作为父母丈夫妻子儿女兄弟姐妹的过去。
这是对生命最基本的敬畏。”
七弦在空中点着纤细手指，少见的严肃。
对于像这样拿一份工资养活家人的安保人员，他们并不是非要决一死战的对手。
既然如此，就不必破坏一个无辜家庭的完好。
当然了，绝对的敌人除外。
就像在次百特之顶，七弦扣下扳机的时候从没有半分犹豫。
七弦或许天真活泼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但她百分百明白在战场上容不得一丝愚蠢的怜悯。
没办法，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我们才可以获得微小可怜的救赎。
仔细想想，【阙式】成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作为官方隐秘组织排除敌对式者引起的国际动荡？
人民的正义？政府的坦荡？军人的荣耀？
其实不过也只是两群立场不同的人员在互相厮杀。
就像世界上每天都在爆发许多完全不必要的战争。
……
“这样的我们……也有救赎吗？”
叶阁继续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