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禹庙雨止

站在黑龙面前，恐惧不受控制地从姬云月心底涌出。

无论是前世还是此世，直面龙这种传说中的生物，他还是第一次。在姬云月了解的关于龙的各种传说中，龙分为两种:一种是受人祭祀护佑一方风调雨顺的守护神，另一种则是呼风唤雨，兴风作浪的祸患。后者大多都有食人的习惯。

而面前这只黑龙，一出场便以极为暴力的方式将禹庙变成了一片废墟，同时带来疾风骤雨以及一阵电闪雷鸣。在姬云月心里，已经自动把它归为恶龙一类了。

恶龙对人类的生命从来都是漠视的，在它们眼里，人类只不过是取悦自己的工具罢了。它们并不会在意卑微的口粮的感受。

想到这里，姬云月的心就沉入了谷底。在恶龙面前，他生还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但也不是没有。在古会稽（今绍市）这一带，他所了解传说中的龙总共有两条。一条是太湖之龙，另一条则是禹庙梅梁所化之龙。

禹庙梅梁作为禹庙中的顶梁柱，于世人香火中诞生，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去当恶龙。那么这只黑龙的身份基本可以确定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太湖之龙。而想要从太湖之龙爪下逃生，就只能想办法让禹庙梅梁现形，由它来对抗太湖之龙。

在传说中，梅梁与太湖之龙争斗后，当地村民为防止其再次化龙入水，便以铁索束缚梅梁，自此梅梁再没有化龙。也就是说，解开铁索是梅梁化龙的关键。

但黑龙盘踞梅梁之上，姬云月根本触碰不到梅梁。

而且就算能接触到梅梁，姬云月也不可能徒手破坏梅梁。

这是个死结，靠姬云月自己根本不可能在黑龙的眼皮子底下完成这项重任。

但如果想不出办法，姬云月就只能等死。

姬云月望向黑龙，黑龙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态，缠绕在梅梁之上，五爪紧握铁索，巨大的力量使粗大铁索部分有些扭曲，部分锈迹在巨大作用力下脱落，甚至锈蚀较为严重的部分已然断裂。

身为禹庙区域内除黑龙外唯一的生物，姬云月自然也成为了黑龙视线中的焦点。

那种打量玩物一般的眼神令姬云月颇为不适，他曾经就只在玩弄猫的老鼠身上见过这种眼神。

“既然你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那我就只能陪你玩玩了。”，姬云月心底已有了一些想法，既然自己不能打开铁索，就只能借助黑龙的力量了。

姬云月转过身来，撒腿就跑。同时，黑龙五爪松开，腾飞而起。

不过刹那之间，姬云月突然汗毛倒立，发现自己双脚悬空，已然挣脱地心引力，整个身躯被黑龙攥在龙爪之中，只有头和双腿在龙爪之。，巨大的力使他的骨头发出了咯嗒咯嗒令人牙酸的声音，一丝丝血沫从嘴角溢出。

剧烈的疼痛冲击着姬云月的大脑，也让他更加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运气好的话，就是断几根骨头，运气不好的话，他甚至会死在这条黑龙的掌中。

无论是前世还是此世，姬云月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生死掌握在他人手里的情况，况且掌握他生死的还不是一个人，是一条龙。他从来没有如此无力过，也从没有如此渴望过力量。

如果他预料得不错，这条黑龙想要把他从高空摔下。

死了就死了，一了百了。

如果没死的话，就会再次抓他腾空摔下，周而复始。

令黑龙感到愉悦的是姬云月的死亡，黑龙享受的是虐杀弱小获得的快感。

黑龙并不是智障，它知晓是铁索束缚住了自己的老对头，它知晓姬云月身为一个弱小的人类不可能反抗它，想解开自己老对头身上的铁索，它不会给这个人类任何接近梅梁的机会，它也不会在这个人类的引导下破坏铁索。它也不想给这个人类任何生的机会，只想看着这个弱小的人类挣扎，在绝望中死去。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类是如何闯入自己在禹庙布置用来隐藏梅梁的地灵界域，得见自己真身的，但既然他进来了，就没有让他活着出去的道理。

这个人类现在绝望的情绪，它很满意。

自从千年前与梅梁争斗重伤后，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这样的快感了。

只要它的老对头不化龙，整个太湖地界它可以为所欲为，毕竟它可是太湖孕育出来的地灵，纵使它的老对头生于禹庙香火，是人之信仰孕育出的信仰之灵，当初也只是重伤它而不能杀它。

在高度快速攀升的情况下，气温骤然降低，迎面扑来的气流和雨滴使姬云月几乎不能呼吸，强烈的窒息感使他一阵头晕目眩，身体脱力的感觉越发强烈。

在到达一定高度后，黑龙突然停下，龙头靠近姬云月，口吐人言：“愚蠢的凡人，虽然不知道你如何以羸弱之身进入我创造的地灵界域，但我知道你想要借我之力打开铁索，想借梅梁之力与我对抗，虽然不知道你为何通晓千年之前的往事，但你今日必死无疑，死在最绝望时刻，取悦我吧。”

地灵界域？惊异于黑龙口吐人言的同时，姬云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突然天降大雨，是自己进入了黑龙所创造的界域，而不是天气如此。自己恐怕进入了一个隐藏在现实表面下的封闭空间，怪不得返回途中没有见到之前的游客，这就合理了。

原来黑龙一早就知道自己的打算，自己从始至终都被黑龙当成小丑了啊。

“不甘心啊！”，姬云月掉动自己仅剩的力气对黑龙喊道，眼中充满了恨意，“如果有来世，我会杀了你。”

他今年才十八岁，有着大把的时间去享受青春，一切却就此戛然而止，他真的不甘心。死在地灵界域，其他人甚至连他死了都不知道，连他的父母也只会认为他失踪了，在日复一日的寻找中忍受着痛苦，直至有朝一日完全绝望。

但黑龙却完全没有理会他，只是松开攥着姬云月的手掌。

开始下落了，被雨滴浸透的衣服使姬云月的体温逐渐降低，上身骨头断裂的疼痛依旧充斥着姬云月的大脑。姬云月明白，死亡已经是既定结局，他的大脑逐渐模糊，晕厥了过去。

姬云月的身旁凭空出现出现了一只凤凰，张开绚丽的羽翼，将他拥入怀中，逐渐缩小，直至融入他的躯体。

姬云月的痛楚逐渐减轻，伤口逐渐愈合。

在凤凰消失后，十分突兀地，禹庙的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