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战场之外破朔迷离
宫廷之前打得火热,大明舰队和以公主为主的叛军一时间陷入到苦战之中,面对受黑火之力加持而变得不死不休、毫无感情、甚至连痛觉都消失不见的一群行尸走肉,肉体凡胎的众人除了死死硬抗之外,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当所有人马都集中到战场前端之时,宫廷后方相应地也就安静下来,就宛如一潭死水一般,与前方的战乱场面相比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就在后方防线空虚之时,鬼鬼祟祟的黑影竟是潜藏在阴影之中,小心翼翼地穿过雨林,绕开战事最为激烈的前线,躲避着所有人的视线,无声无息地来到宫廷之中。
西海霸王在海上苦吞败战,狼狈逃回渤林邦国之际,一时间也顾不上左超,他立即趁机脱离了队伍,深入雨林之中,试图为马羽指引搜寻黑火种子秘密暗室的方向。
左超与马羽彼此之间关系密切,自然知晓只要马羽出远门,鬼枭都会与之形影不离,也知道马羽和鬼枭心意相通、共享视野,哪怕自己与马羽相距甚远,但只要能让鬼枭发现自己,马羽就一定能够知道自己的用意。
果不其然,当左超一路将鬼枭指引到暗室门前,左超就知道他的目的已然达成。
确如马羽所猜测的那般,当初他之所以会选择留在西海霸王身边,违背自己的初心和一直以来坚定践行的信念,为西海霸王做些丧尽天良的勾当,所为的,除了要解救流儿的性命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那便是要寻机夺取黄金大人手中的黑火种子。
曾经的左超,因为摩格率领山地大军攻打高岗山而失手被俘,押送至元邦都城,就曾经在黄金大人手下领教过黑火的玄异和威力。
被黑火之力黑化而操纵的他,只感觉整副身躯都已经不听使唤,就像是有绳子连在他的四肢上,强行拖拽着他的身躯行动,而他的心灵就被锁在躯壳之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副名为“左超”的躯壳,去做着那些违心的事,而没有一点办法。
那种被锁链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的深深无力感,让左超至今都仍是心有余悸。
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切身地感受到黑火这一超乎自然的神物,究竟有多么可怕。
左超的心中十分清楚,若是让此等神物留在黄金大人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危险人物手中,对中原、乃至于对整个世界而言,都是莫大的威胁。
只要一天不把黑火种子从黄金大人的手中夺回来,那这个世界就永无一天宁日。
于是乎,左超思前想后,最终还是装作一副流儿被挟持后无可奈何的态势,在西海霸王身边留了下来,开始找机会抢夺黄金大人手中的黑火种子。
黄金大人或许知晓左超的目的,或许不知晓,可无论他知不知道,那时候的他都因为被马羽抢走了一半的《马可轴卷》,而不得不一心铺在尽全力开发黑火种子之上,一切公开事务都由萧阳经手,这自然就给了左超探查黄金大人暗室所在的机会。
可以说,若不是大明舰队的到来导致左超的计划临时中断,他早已经开始尝试着寻找机会窃取黄金大人手中的黑火种子了。
如今马羽随大明舰队到来,左超也就顺其自然地将自己进行到一半的窃取黑火种子计划,交接到马羽的手中,也很是放心马羽定然能够不辜负他所托,顺利夺回黑火种子,而他,还要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都城的宫廷,左超早已经暗中打探清楚情况,对宫廷之中各个房间的分布,可谓是了如指掌,他驾轻就熟地忽略了那些无关紧要的房间,连看都没看那些足以让他十辈子都衣食无忧的财宝,目的明确地来到宫廷之中一处并不起眼的木屋之前。
与他分别许久的流儿,就被关押于此。
木屋门外,有一道身影静坐在一堆蒲叶,此人左臂左腿皆是用木头雕刻的假肢,看上去很是骇人,可他却是目光呆滞地凝视着空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人对来说马羽很是熟悉,可对左超而言却也并不陌生,正是他们当初远赴东海抢夺《马可轴卷》时,东海海盗的船长,沙胡。
那时候的沙胡可谓是野心勃勃,当幸运获得《马可轴卷》之后,不仅不告知黄金大人,就连西海霸王那便也自作主张隐瞒了下来,试图利用《马可轴卷》发展自身的势力,以期有朝一日能够摆脱黄金大人和西海霸王的牵制,真正成为东海一霸,建立起丝毫不逊于西海霸王的海盗帝国。
只可惜,沙胡虽然有野心,却没有能够支撑他这番野心的实力,不仅没保住手中的《马可轴卷》,连东海海盗船长的位置都丢了。
西海霸王勃然大怒,命令独眼老七将其带回西海受罚,若不是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斩了他一手一脚以示惩戒,否则早都把他剁成肉泥,丢到海里喂鱼了。
而从那以后,曾经的东海一霸,让中原沿海百姓人心惶惶的罪魁祸首沙胡,地位可谓是直线下滑,沦为了帮西海霸王传话、做些杂役的奴仆,如今更是只能看管一些动弹不得的流儿,远离了政治权利的中心,从此风光不再,连渤林邦国的普通民众都能对他笑话一番,着实是令人唏嘘。
在经历过大起大落之后,又因手脚被斩,留下残疾,让年方壮年的沙胡如今看上去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和当初在东海意气风发的他简直是天壤之别。
左超认出了他的身份,对他却没有半点同情,流儿的村子当初可没少被沙胡掠夺过,流儿之所以会背井离乡,甚至是藏起自己的本性,装出一副狠辣女魔头的模样混迹在海盗之中,也是拜这沙胡所赐,左超只觉得他是死有余辜。
不过对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之人,左超也懒得再下杀手,那只会脏了他自己的手。
左超无视守在门前的沙胡,试图绕过他进到木屋之中,可他的身影刚刚显露,沙胡便感觉到来人,浑浊的双眼渐渐多了些神采,他死死地盯着左超刀刻般的面容,挣扎着从座下蒲叶中摸出一把已然锈迹斑斑的匕首,接着踢踢踏踏地踩着木制的假肢,死死地挡在左超身前。
左超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冷声斥道:
“让开!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沙胡却是置若罔闻,身躯摇摇晃晃地仿佛随时都要栽倒,却始终不从屋门前让开。
没想到这人被西海霸王这般残忍地对待,却仍然死心塌地地要为西海霸王守好这个木屋?这说不说得上是以德报怨?
左超不知道,他只感觉到一股澎湃的怒火从他心头直窜上发梢,他与流儿当初分离之后,已经许久未曾见过面了,如今无论是谁敢拦在他的面前,他都要杀出一条血路!
“我再说一遍,让开!否则立刻宰了……!”左超又骂,可话还没说完,他紧皱的眉头却是一僵,脸上浮现出些许不可思议之色来。
他分明从沙胡那双浑浊的双眼之中,看到了满溢的死志。
这家伙,分明是在求死。
左超微微错愕,转念一想,却也能理解沙胡的这般心思。
是啊,与其再这样像条丧家之犬一般苟延残喘下去,倒不如像个男人一样,堂堂正正地站着死去。
也罢,就算了了你一个遗志吧!
左超抿嘴不再言语,只是在沙胡满怀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刀,接着沙胡只觉得一道刺眼的寒光闪过,左超自左而右迅疾地斩出一刀,便再度收刀越过沙胡僵住的身躯,打开屋门,走进木屋之中。
门外,沙胡双眼中的神采如同手指间的流沙一般飞速流逝,他身躯不自觉一斜,就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汹涌的鲜血从他胸前喷涌而出。
左超这一刀可没有丝毫留手,不仅刀锋快如闪电,更是精准地躲开沙胡胸前的肋骨,一刀将他的心脏斩碎,让沙胡几乎没有任何痛觉地死去。
“叮铛!”
沙胡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匕首,任由其掉落在门前,而他的身躯也如同这匕首一般瘫倒在蒲叶之上,没了生息。
曾经叱咤风云的东海一霸,就此烟消云散,不知马羽若是在此,见到这个出卖他父亲的叛徒死去,又会是怎样一番心情呢?
左超却压根没空去想马羽是何心情,他心情急切地步入木屋之内,只见木屋内除了正中央的床榻之外,便再无一物,而他日思夜想的那道身影,就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就像是一具刚刚离世不久的尸体一般。
可左超却能从她依旧微温的躯体和轻淡的呼吸中感受到,流儿还没死,只是因为蟒毒而无法动弹罢了,若是能从西海霸王手中抢得解药,流儿就能恢复往日的模样。
他急上前两步,轻握住流儿冰冷的手掌,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那颗从当初流儿被擒后便一直忐忑的心,这一刻终于是放松下来,竟让左超恍惚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整个人脚下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端脚下无根。
当然,流儿如今还未真正的苏醒,他还不能完全放心下来,不过如今西海霸王手中已然没有能够让左超不得不任其摆布的把柄,一身的束缚都被抛下,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刀,整个人锋芒毕露,似乎能够仅凭一身凛冽的气势,就将人千刀万剐了一般。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冰寒,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来:“西海霸王!这笔账,我可得和你好好算一算!”
话毕,他小心翼翼地背起全身肌肉僵硬得像木头似的流儿,将她带离木屋,藏匿到宫廷中一处隐蔽而又安全的角落,接着马力全开,没有丝毫犹豫地赶赴战场而去,势必要将西海霸王手中的解药夺来!
“马羽兄弟呢?马羽兄弟何在?!”
举目望去,四周皆是被黑火黑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海盗,不断地向着联军的防线发动进攻。
三保稳居阵中,看着这可怖的一幕,面色如霜、眸色冰冷,心里却七上八下分外不安。
这一战至关重要,原本能否取胜,只关乎着他与大明的声誉,可如今若是不能取胜,已然关乎到他自己的性命,这如何让他还能继续保持平常心?
他咬着牙向身边的大陶青打听着马羽的下落,不知何时起,马羽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大陶青向来憨直的面色也多了些困惑,马羽去按照左超的指引探寻暗室之时,没来得及和任何人打声招呼,因此他也搞不清楚马羽究竟为何莫名其妙的消失。
莫非马羽见势不对提前逃走了?这一个可能无论是三保还是大陶青,都从未想过,他们十分清楚,马羽可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之人,他会不打一声招呼地莫名消失,定然有他的苦衷。
只不过眼下事态紧急,也就顾不上他有没有苦衷了,必须先找到马羽。
“去!务必要找到马羽!能够应付黑火的,我想,恐怕也只有他了!若是找不到他,所有人都难逃一死!”三保朝着大陶青厉声下令,面色很是难看。
往日他对马羽和陶家兄弟的态度可向来是客客气气,尊敬间又不失亲昵的,可眼下确实是情况危急,也就顾不上再管礼仪。
大陶青自然是压根没计较此事,他咬着牙点点头,领了三保的军令,立即就欲转身去寻找马羽,然而还没等他转身,眼角余光却敏锐地瞥见有两道人影从海盗大军中杀出,纵身朝着三保飞扑而来。
大陶青顿觉浑身寒毛炸起,只来得及匆匆喊出一声:“当心!”话音未落,两道人影已经袭至三保身前。
三保的注意力并未放在此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公主和将军虽然有心想要保护三保,然而二人却离三保有段距离,再想回援已然不可能,一时间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人直取三保的首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一道魁梧的身形落在三保身前,两把朴刀从此人胸前刺入,又从他的后背刺出,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尖滴滴答答流个不停,这人竟是用自己身躯,为三保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三保瞳孔猛然放大,在他身前护他一命的,赫然是还未走远的大陶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