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敌友难分

第7章:敌友难分

香车怒马,华盖流苏。一辆又大又长的马车行驶在洛阳到郑州的官道上。

拉车的马是三匹精选的蒙古大马,马车的盖檐长长的伸出来,车夫坐在上面,并不担心日晒雨淋。车夫的座位是个很长的靠椅,做工精细,铺有兽皮。虽长途跋涉也不会过于疲劳。

此时坐在车夫位置上的竟有两个人。

一人灰衣白须,手执一根粗如儿臂的烟杆,未见他扬鞭催马,那马儿却像是听得懂他说话,在他吆喝间,不疾不徐地向东而行。

另一人白衣黑裘,风神俊郎。眉宇间充满自信、洒脱。

白衣人当然就是丁小刀。

丁小刀手捧酒壶,时不时细呡一口。

“二十多年前,两广和江浙一带的七十二路水路总瓢把子洪天华被手下出卖,苦战力竭,宁愿跳江也不愿被擒。关键时刻洪天华的至交周自横独自驾一叶轻舟赶到,在江面上与对手苦战一日一夜,手中一柄青锋剑不知斩杀了多少敌人的头颅。杀到尽兴时横舟立剑,仰天狂笑,竟把几个胆小的吓得掉到江里。只一战,‘一剑横舟’周自横的名头就响彻江湖。”丁小刀看着灰衣老人笑道,“你说他会不会不用剑改用烟袋了?”

灰衣老人看着丁小刀叹了口气道:“小丁少侠果然好眼力,想不到我周自横远赴关外隐退江湖十余载,连常用的兵刃都换了,还是被你认将出来!”

“那倒不是我眼力好,而是昨晚在牛肉馆我听到小叶子叫了你一声横伯,再联想到江湖中有如此气魄的人实在是为数不多,想不猜到都难!”丁小刀得意的笑道。

“哈哈哈,老咯,老不中用啦……”周自横大笑。

丁小刀翘着二郞腿,斜倚车棂,回头望着坐在车里一言不发的青衣道人,笑道:“昔年江湖盛传巴山剑客顾道人一套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已鲜有敌手,但他却败在一个人剑下。”

青衣道人眉眼未动,只冷冷道:“又有谁能永远不败?”

“击败顾道人的那个人也是个道士,武当的道士,他叫柳长风,‘长风剑客’柳长风。据说柳长风的长风剑法一展开就如大漠风起连绵不绝,刚好是回风舞柳剑的克星。当时他已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只不过却突然失踪了。”丁小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望着青衣道人笑道。“不知那个人,是不是你?”

青衣道人目光如炬,他盯着丁小刀看了半晌,缓缓道:“你知道的确实不少!”

丁小刀沉默良久,叹道:“没办法,此番少林必将发生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届时少室山定然是鱼龙混杂敌我难分的局面。我当然得清楚你们是敌是友。”他缓缓的呷了口酒接着淡淡的道:“我能猜到你们的来历,但我打破头也猜不出小叶子的来历,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你们二位屈尊降贵甘作随从?皇亲贵族、江湖世家并不能令你们折腰侍人,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青龙会或擒龙门才有如此能力和手段,对吗?”

空气似乎突然凝固,只能听到马蹄嗒嗒的声音。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却掩盖不了急促的心跳和呼吸。谁能证明自己不是青龙会的人?谁又能证明自己是擒龙门的人?

丁小刀也不能。

“横伯……”叶容秋轻唤一声,他,怎么连声音都已变了,这已绝不是他此前的声音。

“吁……”周自横轻勒缰绳,‘云车’缓缓停下。

“小丁,你过来一下。”叶容秋对着窗户看着丁小刀柔声道。

丁小刀猛地吓一跳,小叶子这声音怎地突然变成女人的声音了,难道他……

没等他多想,叶容秋再次催促他,周自横似笑非笑的看着丁小刀,意味悠长。

丁小刀只得跳下来,走去后车厢。他只觉得这几步路,竟似变得比洛阳的街道还长。掀开窗帘的那一刻,他呆住了。

叶容秋已不见了。

之前的那个叶容秋不见了,坐在车里的分明是个绝世美女。

但叶容秋还是叶容秋,连服饰都未曾改变,只不过脸上已有变化,束发的紫金冠已被取下,用一根紫色的丝带挽了个发髻插了把珠钗,长发披肩,耳垂翠坠。入鬓剑眉已变成弯弯的柳叶眉,脸上略施粉黛,嘴上轻抹脂红,浅笑嫣然,风华绝代。她看着丁小刀腆然一笑,朱唇轻启:“你们说话时,我化了个妆。”

丁小刀呆了半晌,双眼瞪得又大又亮,但他却感觉自己这双眼睛和瞎子的没什么区别,竟看不出来叶容秋是个女人。只听他喃喃道:“原来最精明的易容术是女人的化妆。”

叶容秋莞尔一笑道:“我本来就不是娇弱之人,加上我自幼对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着很强的模仿能力,把声音变成男人的口音实在是很容易的事情,这样的情况下,我再略施易容术,别人就分不出来我是男是女了。”

话虽有理,但男人和女人始终在生理结构上是不同的,比如某些地方,要隐藏起来也不是很容易。想到这里丁小刀下意识地望向叶容秋的胸口。刚好碰到叶容秋的目光,两人都同时脸红了一下忙不跌转过头去。

叶容秋胀红着脸,嗫喏娇嗔道:“我,我当然有我的办法让它……,你,你瞎看什么!”

丁小刀感觉心都要跳将出来了,他咳嗽两声道:“我在想,女人是不是能进青龙会。”

这显然是废话,只要武功高强,只要有能力,青龙会能进,擒龙门也能进。实际上江湖中有很多顶尖的高手都是女人。甚至是那些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里也不泛女流。征战沙场的将军中也不缺巾帼英雄。

“我在一品居已见到过三个女人,她们都已去少室山。也不知她们是否能进青龙会。”丁小刀说的是当然是陇西的金婆婆,云南苗疆的黑寡妇秦红娘和蜀中唐门的唐青青。

这三人当然都是顶尖的高手。

“她们当然能进,只不过我进的是擒龙门。”叶容秋说着从怀里拿出一面金牌递给丁小刀。“这是擒龙门专属的识别金牌,是‘玲珑手’段无痕亲手所刻,无人能仿。”

难道段无痕也是擒龙门之人?

这是一面宽三寸长六寸的金牌,一面刻有一条飞龙,龙身上骑着个小孩。小孩胸挂乾坤圈,腰系混天绫,一手执火尖枪,一手握捆仙绳,绳头紧拴飞龙的犄角。这赫然竟是三太子哪吒的造型。雕工精湛,栩栩如生。另一面只有六个小篆:擒龙门叶容秋。擒龙门三个字在牌子的右上角,略小。名字刻在金牌的正中央。

叶容秋一脸肃穆道:“你听说过天外飞仙吗?”她看着窗外,目露悲凉,但她神色间又充满骄傲和尊敬。“我来自白云城!”

丁小刀肃然道:“久仰!”

这不是客套话。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当年白云城主叶孤城和剑神西门吹雪紫禁城之颠的决战到今日仍被武林中人津津乐道,那一战的精彩和辉煌,已无法复制和超越。

“我祖父虽然败了,但天外飞仙并没有败!”叶容秋的声音充满悲伤、怀念、尊敬。

她说的话,丁小刀已明白。

因为当年叶孤城虽然死在西门吹雪剑下,但西门吹雪的确已不能抵挡叶孤城那一剑。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叶孤城的人和剑已合二为一,人就是剑,剑就是人,天下已没人能抵挡住那一剑,那一剑已不是人间的剑招。那一剑是来自天外的飞仙。

叶孤城已经找不到对手,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只有真的站在高处的人才能领会。所以他活着已经找不到自己再有兴趣去做的事情,除了皇权。所以当陆小凤揭穿了那件事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他选择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并不是西门吹雪打败了他。

“他并没有败,他只是输给了自己!”丁小刀一字一顿地道。“有些人永远也不会败!”

叶容秋目中露出感激之情。这种感激之情甚至比任何情感都要强烈,因为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才是真正懂得叶孤城的人。只有和叶孤城一样的人,才能懂叶孤城。所以叶容秋不但感激丁小刀,更尊敬丁小刀。

尊敬也是一种感情,甚至比爱情更伟大。一个男人可能会因为同情而爱上一个女人,但一个男人要获得女人的爱,就必须先得到她的尊敬。

“你证明了你是擒龙门的人,我却无法证明我不是青龙会的人,你说这事滑稽不滑稽?”丁小刀也许是觉得空气太过沉重,故意转过话题,讪笑道。

叶容秋肃然道:“不,你有,你已经证明了你不是青龙会的人。”她看了看丁小刀,柔声道:“我祖父一生只敬佩三个人,一个是西门吹雪,一个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另一个就是小李飞刀李寻欢。可惜他们没有处于同一个时代,不然肯定能做成好朋友。因为他们都是同一种人,都是一生未曾败过的英雄!小李飞刀这四个字,已胜过世间任何的金牌!”

丁小刀目光中也露出一种感激之情。

小李飞刀这四个字对于他来说,已不仅仅是一种武器和一个名字,它更是一种精神,一种信念。是他这一生都会心甘情愿去遵循去捍卫的精神目标。

小李飞刀的传人,当然不会是青龙会的人!

“看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丁小刀笑道。

“当然,我早就说过!”叶容秋也笑道。

“既然是这样,朋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我来历的?”丁小刀看着叶容秋,眼都不眨一下。江湖中根本没人能知道他的来历,因为他来的地方太隐秘。

“因为我在关外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像你一样爱笑的人。听说他叫叶开。”叶容秋也笑得很开心。“少林的飞鸽传书就是他发出来的,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办,所以不能跟我们一起入关。”

“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丁小刀已双眼微潮,颤声问道。

“老人家?我根本看不出来他哪里是老人家,我根本看不出来他有多大年纪,他看起来甚至比大多数年轻人还要年轻。”叶容秋娇笑道。

“他托我带给你一句话,这句话只有四个字:腊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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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刀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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